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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季明笑起来:“博当然不会走,你阿耶也不舍得送你走。行了吧,别板着那张脸了,你让博一天哭了多少回了,今天就我没哭了。”她抓住博的手,作势要他去打殷胥:“快打你爹一顿!”
    博又有点怕又笑了,挣扎起来:“哎呀不能打的!不能打人!”
    殷胥胳膊上却也挨了这孩子肉肉的打了两下。
    崔季明笑:“哎呀,什么时候学学你阿耶的嘴炮,学学我的流氓,那就完美了。”
    殷胥真是让她的不要脸气笑了。他又故作姿态的板起脸来,斥道:“你一个人美什么啊。你天天就让阿博看着臣子也敢打皇帝了是吧。等他回头也天天跟臣子胡闹去么!一句话不说就闯进来——”
    崔季明:“哎呀你这个双标,你中午还牵着我呢,你这天天就教博会牵臣子的手了是吧,还让将军留宿呢。这都怪我一个人了。我不但敢打皇帝,我还敢骑皇帝呢——”
    博瞪着眼睛也听不懂两个人说什么,殷胥恼羞成怒,折子朝她脑门上打过去:“你这张嘴回头拿卖肉的钩子给你挂上得了!没一句话不忘那上头扯的!”
    崔季明两只手乱挠他:“就你正经,就你冰山雪莲,放屁都是莲花香!你以后再脱裤子我——”
    殷胥真不想听她那张嘴里再蹦出什么污秽之语了,他直接拽住某人的衣领拖过来:“就你这样,连该说什么话都管不住嘴,还说自己长大了!我至少比你有当阿耶的样子!”
    崔季明忽然转过头来,倒在殷胥怀里,看向博道:“博,你说我和你阿耶,谁更像爷们。非要让你管一个叫阿娘,管另一个叫阿耶——那你叫谁阿耶。”
    博呆呆的,这会儿才好像渐渐能理解,眼前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是跟安王夫妇一样的……
    他觉得有些不对,但似乎身边所有的人都并不太吃惊。他觉得阿耶也是有人爱着的,或者说他也是被近在咫尺的一对幼稚的‘父母’爱着的。
    博这时候才考虑起来,咬了咬手指,崔季明伸出手连着殷胥的胳膊一起,使劲儿抱住了殷胥,抱得殷胥脸被她毛绒脑袋挤着,无奈的偏了偏头。
    博半天才道:“季将军更像别人家的阿耶……可是阿耶也不……”
    他还没说完,崔季明就激动起来,搂的殷胥差点背过气去,显摆得意道:“我是阿耶!看出来了没有!我是阿耶!你才是孩子他娘!”
    殷胥:……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殷胥挣扎出一条胳膊,推开崔季明的脑袋:“下去下去!没让你上榻,你下去跪垫子去。就你这样胡说八道,朕就应该治你!”
    崔季明瞪眼:“你还在我面前自称朕?!”
    殷胥更怒:“你还在孩子面前敢凶我?你是不是要打人,是不是还想又动手!下去!”
    博被宫人带下去的时候,崔季明终于是决定在博面前给殷胥留点面子,跪坐在榻边的垫子上,咬牙切齿的给殷胥念折子呢。临走了,殷胥还在教育阿博:“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礼节。做人做事要稳妥稳重。”
    待到门合上了,殷胥倚在榻上,崔季明把折子一扔。
    殷胥斜眼:“你就连半盏茶的时间都装不了?”
    崔季明嘴都快能挂油瓶了:“没想到你还这么重面子啊!”
    殷胥嘴硬:“跟我重面子没关系,是你行为作派都不是个好榜样!”
    崔季明二话不说,直接窜上榻去,扒住他肩膀就往他膝上坐,满心报复,伸手就往他衣领里探。她这堪比长臂猿,殷胥让她捏了一把疼的差点背过气去,怒道:“你什么时候能注意一下你手上的力道。”
    崔季明:“我这是要看看圣人重不重里子。再说你装什么呀,咬你掐你的时候,不知道多——”
    殷胥直接捂嘴:“动手就算了,你可闭上嘴吧。”
    崔季明眉毛乱扭,也不在意,不说话就不说话,干正事总行吧。
    殷胥拽开她的手:“我觉得我真是造了孽,你就不关心我一句,我自晌午便没有用过饭,你就没想过这个?”
    崔季明闷声哼哼了几句,殷胥松开手来,她厚颜无耻道:“一会儿你再吃吧,我看你在这儿装忧郁装一个下午了,也不是真饿。”
    殷胥:“我怎么就——我怎么就找了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我饿了!你去找耐冬,让膳房送饭菜来!别扯衣服了!就你这没良心的简直是脑子里就没别的事儿了,我要是哪天病了,你是不是还——”他本来想说的词儿,又实在不比崔某不要脸,说不出口来。
    崔季明谦虚的摆了摆手:“不会不会,我哪有那么渣,那把你折腾死了咋办。你快点吃,我在旁边看着,要不我喂你?”
    殷胥没好气:“用不着你。”
    他看崔季明躺在榻上,压根没有帮他叫耐冬的打算,气的只得自己理了理衣领,起身来。崔季明还挥挥手道:“我也想吃点,给你哄了一下午孩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要吃炙肉。”
    殷胥气的真想骂她现在的腰,念叨了两句,最后又气不过,两步冲回来,一只手戳着崔季明的脑门:“你才二十出头你就整天想着白日宣淫!我、我跟你讲,我就跟你耗上了,我非要活到五六十不可!省的我早死了,你就乐疯了!你就没人管就不知道荒唐成什么样!就你这种不要脸的人!”
    崔季明被戳的抬起头来,半天才反应过来殷某人大概想说她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他要是早死了,她肯定会养男宠之类的话。
    她抱住殷胥的腰,手顺着他的腰滑下去,笑的简直像是一只被噎住的鹅:“哈哈哈哈好好,快去多吃点,省的不用到那么往后的时间,这两年我就嫌弃你把你踹了!耗就耗,就怕人家天天说圣人不会别的,就会提着鞭子在平康坊里找将军!”
    明明他还想发脾气,让她紧紧抱着腰一连串的笑,真的是一面想笑,一面恨自己居然这么快气消了。殷胥恨自己不成钢的捶了她后背两拳,无奈:“我真是……造的什么孽啊……”
    崔季明笑着拿脸在他衣领上蹭了蹭:“你再这样我忍不了了啊,不吃炙肉改吃你了。你要不要都当孩子爹了,还这么可爱啊……”
    而另一边,崔式果然没等到崔季明回家用饭,却等来了另外一个闺女。
    舒窈甚至都没有跟家中提前通报一声,便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夜色中停在了崔府之外。她身上披着杏色的披风,脸侧的两颗明珠耳坠轻轻摇摆,一笑尽是娇俏明媚,喜玉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崔家管家连忙来迎。
    她迈过门槛,身后的一些奴仆侍卫跟的紧,她回过头去,对着某个在家门外犹疑不决的侍卫勾了勾手:“快点,摸摸蹭蹭,还等什么呢。”
    第352章 326.0327.$
    崔式急急忙忙的从内院跑出来, 趿着鞋子披着外衣,旁边两个下人手里的灯笼晃得光影乱摆。
    他也有一年没见到舒窈了,真没有哪家的丫头会跟他家里这几只似的天天往外跑。若说崔季明是去打仗, 军报经常送回朝上,他还知道崔季明到底在做什么, 那舒窈就真是一走经常毫无音讯。
    到殷胥登基之后, 才渐渐出现一小部分专门寄信送信代人写信的商户,但是能送信的线路很少, 也基本都限于长安洛阳一带;崔家以前都是家中有专人送信的, 但那是家大业大的时候,如今崔家也就是仅存少数的世家中的活标本一样的存在,面子里子都不比当年,自己人很难频繁的战火中的天下送信。再加上这次回蜀地更相当于进入战区, 能送出来的信件就更少了。
    崔式经常可以三五个月都完全不知道舒窈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窈是养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到几年前为了避朝廷动乱送她去南方之前,舒窈基本就是天天在崔式身边。
    不过他倒也不是担心, 三个姑娘里,他大概最放心的就是舒窈了。
    从小她就显得独立且自有主见,天底下还没有几个人能让她吃了亏去。
    当崔式跑出来看到崔舒窈就如同游园赏花归来似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舒窈连忙上前去,亲昵的挽住崔式,道:“阿耶,你干嘛还跑出来接!我半夜回来,就是不想太大张旗鼓,想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了,白日归来,你要是还出城去接,不知道让别人怎么指指点点。我听闻之前关于交引的法令,朝廷内有争执,这事儿我怕牵连。再加上阿兄手握大军,还盘卧在关中一带而不是出去建营——唉,有些时候怕惹事儿,不得不防。”
    崔式对于她说的话倒是直点头,可是舒窈这样挽着他,他也是受宠若惊。毕竟舒窈从十一二岁就快成了家里的正主了,崔式这个当爹的也不敢跟她争,她对这个爹也都是嫌弃居多……
    崔式连忙把她往里屋带:“我就说让你阿兄今天回来,他又跑宫里去了!”
    舒窈掩唇笑:“她现在这样不收敛啊。不要紧,等她明日回来就是了。妙仪呢,我听说她这两日就要离京去朔方了,急着赶回来就是怕见不上了!唉,谁能料到拿了个棋圣就要这般!”
    崔式哼哼两声:“我管得着她么!她可不是小时候整天跟在你和三郎屁股后头的小丫头了。真是大了也打不得了,想让三郎回来收拾她,结果三郎天天就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哄她开心。”
    舒窈本来没在意,笑道:“至于么?以前你不还嫌我和阿兄不乖,天天就抱着妙仪说她才是小棉袄,怎么又改了?”
    崔式跟舒窈对坐,连忙让下人倒茶。她身后几个下人跟过来也就罢了,居然两三个侍卫也跟过来,他瞥了两眼没有多说。舒窈接过下人拿来的湿热帕子稍微擦了擦手,崔式才道:“你知道她以前在棋院里跟妙仪玩的好的那个姓熊的么?”
    舒窈愣了愣:“熊先生的孙子?我记得妙仪跟他一直关系挺好的,每次去棋院里接她,都看她跟那黑不溜秋的孩子玩在一起。”
    崔式对于黑不溜秋这个词猛点头,拍了自己膝盖几下,半天才憋出话来:“妙仪居然跟我说她要嫁给那个姓熊的。”
    舒窈一愣,她都有点想拍案而起,然而想起了她自己的境遇,立刻心虚了,将帕子放在一边,淡淡道:“听说那少年跟她比棋圣战,鏖战多日最后输给了她。怎么说也算是她长大这么多年的对手呢。”
    崔式对她这反应相当不满:“那小子家境本来就不行,长得——阿呦你现在是没见过啊,简直就是个八尺的雷公在泥里打过滚,那一瞪眼满街的百姓都能让他吓得屁滚尿流,倒是也知礼节懂进退,可我一闭眼想的就是妙仪背着小背篓跟他光着脚在田里插秧的样子,吓得我好几天没睡着了。”
    舒窈知道她爹肯定又要满嘴跑马了,她见过熊裕几面,说不上多么俊朗的模样,却也五官立体,样貌正派。
    她问道:“那他家里来人问了么?”
    崔式咬牙切齿:“都不是那姓熊的先提及的,而是妙仪先说的!后来那熊裕岂不是要借坡下驴,来提亲几次了。还让熊先生上门来拜访了——熊先生好歹是妙仪的恩师,我总不能不给面子,可我真是——”
    舒窈喝了口茶,斜眼过去看她阿耶反应:“所以你纳采了么?再说了,如今父母不同意,妙仪想成婚也都不算违律,俩人也不是绕不过去你——哎别瞪眼,我说的也是实话。妙仪也是就盼着你能点头。”
    崔式憋了半天,把手里巾子往一甩,扔在桌上:“不过我也没回绝,我说等两天再考虑考虑……就这样妙仪都不满意,前两天——”
    他说到一半,没声了。舒窈转过头去,就看这么妙仪站在侧门外,肿着两只眼睛,望见了舒窈,嘴角跟要哭了似的一撇,撒手朝舒窈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脖子。
    舒窈一惊,揉着妙仪的脑袋,怒瞪向崔式:“你干嘛凶她!瞧她哭成了什么样子!”
    崔式:“我哪里凶她了!是她知道我没同意就哭成这样!我哪里能随便同意——”
    妙仪委屈了不知多少天了,抱着舒窈便作势要哭:“阿姐要为我做主!呜呜呜,他凶了我还几天了!不跟我说话还骂我!”
    舒窈心道:我自身难保怎么给你做主。
    崔式看着那几个低着头的侍卫好似什么都听见了,有些心烦,招了招手想让他们下去,却只有两个撤下去了,一个站在原地肩膀抖了抖没有动。
    崔式刚想训斥那侍卫,舒窈却忽然开口:“到底也不知道阿耶想让妙仪嫁个什么样的。是啊,现在五姓还剩哪个?前些年势力滔天的裴家、黄家都倒了,可不就剩下崔家最金贵。崔家山东的旁支少有才俊,长房女基本早年前嫁出去了,可不就剩我和妙仪能卖个好价钱么!”
    崔式怎么觉得舒窈这个家里战斗力最高的,也站在了妙仪那一边。他气的都要扔筷子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个当爹的成了什么!”
    舒窈凉凉道:“全家人不就你反对么?你自己都只能挑那熊裕外貌上的毛病,知进退也是你自己说的。再说妙仪也喜欢,同是下棋的,又有熊先生这一层关系,而且还是身在洛阳长安一带,妙仪也不算远嫁啊。怎么着,要是播仙、楼兰有个青年才俊你满意的,也不管妙仪喜不喜欢,更不管那里生活如何,或许对棋更是一窍不通,你都是要妙仪嫁过去么?“崔式伸手指着舒窈:“你、你要不要回来就气我!你们姊妹就这么让我不省心么?”
    舒窈道:“我就觉得这事儿不该你一人做主。趁着妙仪走之前,我去拜访一下熊先生,也干脆见一见这熊裕。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心里也有数了,到时候他们再来纳采,到时候同不同意我们可以一家人一起商议。我这个商贾你瞧不上就算了,阿兄如今官比你大几等,你不该问问她意见?”
    崔式其实本来是打算让舒窈去再试探一下,一家人商量商量的,没料到因为他自己重面子,话让舒窈抢白了,他都没有台阶下,只得手指指向了舒窈身后不远处,靠着侧门跪坐的那个侍卫怒道:“让你下去,没听见么!跪坐在那里半天了,别人都走,你是看不见么?”
    那侍卫连忙起身,慌手忙脚的像是在原地转了个圈似的,他前脚才卖出去,就听见舒窈冷冷道:“过来,没让你走吧。”
    侍卫又把脚缩了回来,僵在原地。
    舒窈道:“修,过来坐。”
    崔式瞪眼:谁?
    那侍卫恨不得是背对着崔式走过来,跟只螃蟹似的横着脚蹭过来了,舒窈一把抓住他衣袖,侍卫被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动作简直就像是个杂技演员似的赶紧变过姿势了,老老实实的跪坐在垫子上,半天才抬起头来。
    崔式望了一眼就吓懵了,差点把自己用饭的桌子给踹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有几年没在朝堂上见过这张脸了。上次见到这张脸的时候,他的老冤家殷邛还在皇位上病的直咳——
    崔式真是想骂舒窈,到底把多什么人也往家里领了!然而却跪在垫子上躬身行礼:“臣见过——”
    修也慌了,整个上半身都要趴在地上了:“崔尚书,我、我现在是庶民啊,叫不得叫不得。崔尚书我我我——”
    崔式不肯起来:“别别别,殿下怎么也是皇家人,圣人一时气说是庶民,但听闻一直在为圣人行事,怕是也要封作侯的。”
    舒窈端着汤轻声道:“要不你们俩先对着磕半个时辰?”
    崔式寒暄两句,起身,心里被自己的某种想法吓到了,却仍然装作不知开口:“看来是圣人要殿下协助和吐蕃通商一事,殿下这是来护送么?”
    舒窈斜眼看她爹:装,你再装?
    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一年来,他们确实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舒窈在蜀地跑来跑去,他大半时候都和北机的很多人一起相随,甚至还拜会了定居在蜀地的秦师和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原第一剑客。当然也不是他和舒窈感情事事顺利,他们也有偶尔不合过,甚至因为修感觉出来舒窈手下那位沈掌柜似乎对她也有心思,他多次对那姓沈的挑衅,舒窈却说他多疑,俩人还为此闹出来矛盾。
    然而甜蜜总是大于争端,他只觉得自己脑袋上总被她用扇子敲打的地方,已经鼓出了一个永远消不下去的包。
    他们回来的路上,舒窈忽然说要让他来崔家见崔式,修这才慌了。
    虽然他无数次幻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不再是爬墙,而是正儿八经从崔家正门走进去,可——这也太突如其来了。
    舒窈倒是也没跟他细讲,就让她放宽心。
    此刻也是舒窈回答道:“你见过哪个护送进家中来的。修在蜀地为圣人做事已经很久了,独自一人在蜀地做生意,看着平安,实则到处都有人想杀我。你闺女能活到今天,也有他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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