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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澈游离的目光倏地顿住,落到不远处,与自己相像的一张脸上。
    “……二皇兄。”
    他向来藏不住事,想到自己的‘恶作剧’,向赵湛问安时,语气便虚了三分。
    赵湛看住他,他的眉目冷淡苍凉,眼眸像藏了整个寒冬的雪,正把赵澈看得惴惴发毛的时候,他又毫无预警地扬起唇角一一於是那十月的雪,一刹那化为吹过海面的和熙暖风:“三弟多礼了,你我何必如此见外?”
    “礼不可废。”
    赵澈讪讪接道,同母兄弟,处起来却比和太子还生疏。
    皇帝一直认为良妃不会教儿子,这点倒是没看错,不患寡而患不均,无法给一对儿子同等的爱,不就是逼他俩反目?可是万一这对兄弟拧成一股绳,恐怕会成为太子的阻力,於是对於赵澈赵湛的兄弟不和,他乐见其成。
    这点,赵湛是想明白了,对小时候又羡又嫉的弟弟,什么也不剩下。
    没有爱,也没有恨。
    他视己为竞争对手,爱从何来?
    只不过是被父皇审视摆弄的棋子,从何恨起?
    “既然礼不可废,那相信三弟也应该知道何为不问自取,是为贼也,”赵湛敛起笑意:“为何明知故犯?”
    ……
    “弟弟知错,只是没见过那般造工的新奇玩意,想着许是二皇兄从宫外得来的,觉得好玩儿便……一时迷了心窍,想来兄长不会怪罪我吧?”
    话虽如此,赵澈却不怎么怕。
    太子圣宠正浓,他为了讨大皇兄高兴而犯的错,就算是为了恶心二哥也好,大皇兄一定会护住他,不然传了出去,他以后还怎么收拢人心?一个铃铛罢了,父皇忙於政事,压根不会插手这种小事。
    听上去很幼稚,但背后只是一次次试探。
    放在寝边的铃铛能让人一声不吭的取走,脸往哪搁?今日你退一尺,明日这一尺便是他人地盘。只不过是看他一直不说话,就觉得二哥不爱与人计较,好欺负而已。
    赵湛清楚这个道理,也知道三弟是吃准了他不会计较。
    “二哥怎么舍得怪罪你?”
    他语调轻柔,与某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发起神经的模样不谋而合,正当赵澈略松囗气的时候,他又道:“只是不问自取的行为依旧要不得,三弟你是进学的年纪了,每天读那么多圣贤书,师傅也时有教导,不是能用一句好玩儿就搪塞过去的时候了。铃铛丢了是小事,以你我兄弟之间的情谊,莫说是一个小铃铛了,便是让二哥我买一车铃铛回来,让你闲时扔着玩,也是使得的。”
    “但你为了贪玩,就让小太监溜进二哥寝房,这可略有玩物丧志之兆啊,”赵湛低叹一声,端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而且听闻三弟你不只拿来把玩,还将铃铛送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岂可沉迷这等玩物,三弟,这事你办得实在不妥。”
    赵湛语速不快,字字清晰,逻辑层层递进,将三皇子压得透不过气来。
    到底只是少年,很快便露了怯:“弟弟竟不知这般严重……”抿抿唇,低声求情:“弟弟知错,不应贪玩,取走二哥心爱之物,望二哥宽容。”
    闻言,赵湛神情一肃:“此非我心爱之物,只是不忍看见三弟因小失大罢了,既然你诚心知错,二哥也不为难你,就此揭过吧。”
    听得他这般便算了,赵澈暗生疑虑一一他还以为二哥硬气了,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有何用处?他满腹疑窦,但别人都说放过他了,他自是不会追着求惩罚的,於是谢过二哥后,便离开了。
    剩下赵湛一人,唇畔还带着浅淡的笑意,乍一看上去,倒退比平时好亲近了许多。
    铃铛只是随手摘来,还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
    他只是讨厌别人拿走自己的所有物而已,况且他们的目的还是恶心他,让他不高兴。
    父皇年事已高,照理来说,都该考虑到储君的事了,太子之位虽定,可一日未成,都还有变数。
    赵湛却是明白了,人越快要失去,就越怕他人与自己争抢。
    即使那个‘他人’是亲儿子,也一样。
    以前权力没收到手上,没有时间顾及后宫,现在大权在握,就开始留恋了,以往立的太子看着靠谱,可是当了那么久的‘君’,有个人在身边向他人摆君主的款儿,还结党派,父皇会作何感想?是欣慰,还是……生疑?
    无人教过赵湛这般思考,在这件事上,圣贤书一点用处都没有。
    赵湛甚至发现,圣贤书教了自己做一个好人,或许还有做一个好皇帝,但如果要当上皇帝,那自己可能要先当一个恶人,算计父兄,追逐权力。
    天还没亮就要到尚书房,只为习圣贤之理。
    然后等下了学,就开始学习如何为恶。
    幸好,在做一个恶人方面,赵湛自以为颇有天份。
    且看皇兄你能飞得多高罢,若是不够高,臣弟不介意捧你一把。
    赵湛睡下眼帘,眸光幽深莫测。
    皇子之间的撕逼,随着皇帝日渐消瘦的身躯,从暗地抬到了明面上,连颜清都略有耳闻,被妹妹一再问起,便多说了几句。颜欢欢是听不太懂的一一她当过不少宫廷戏里的拨扇宫女,却很少研究男人戏的剧本,让她说个能夺天下的大计,她也说不出个所以来。
    妙计不多,大部份时候,大家斗的只是命,只是狠而已。
    “大哥,皇宫套路深,我想回农村。”
    颜欢欢不过随囗一说,没料到当的一声,脑海里又响起欢快的系统音。
    【恭喜宿主激活套路系表情包,获得[套路锦囊]x1,随时打开使用,将会获得一次套路他人的良机】
    ……
    可以,这套路贼深。
    在这年代,套路还只用来形容武术动作,颜清虽然猜到了妹妹的意思,仍感无语,他点点她的额头:“妄议天家,不要命了你。”
    “有大哥就够了,要命作甚?”
    颜欢欢双手捂住额头,动听话不要钱的往外撒,颜清虽然依旧训她,可心情却好了一倍不止一一她早看穿了,对大哥,甜言蜜语最为受用,稍为说得过火,还能欣赏到全府第二严肃的颜公子双颊飞红的模样。
    和大哥扯了几句家常,颜欢欢的心思便飘到了锦囊上,到底是怎样的套路,又在什么时候用合适?
    等大哥走了之后,她甚至尝试能不能多敲诈出几个锦囊。
    “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
    “我走过最长的路是你的套路。”
    “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
    这种情况下自言自语出的话,系统鸟都没鸟她。
    颜欢欢顿时觉得很受伤。
    ‘系统你是不是玩弄我的感情?’
    【怎么会,宿主,我不收破烂。】
    ‘……你要失去你的宿主了。’
    这时,系统才解释:【表情包技能的激活需要和宿主的际遇和心境产生化学作用,只要有感情,即使说出‘你妈瞬间爆炸’也会有惊人的效果。宿主还需多加研究,相信宿主在逆境之中会爆发出更大的能量。】
    得,那就是不能在家里随便刷技能点了。
    无视掉系统让人十分为难的示范句,颜欢欢将注意力转到[套路锦囊上],既然只有一个,就要将之用到刀刃上了,那答案很明显,还有什么场合比选秀更重要?
    颜欢欢决定要套路一把皇帝。
    ☆、012
    距离选秀日只剩下一周。
    在这七天里,颜欢欢吃不好睡不好一一即使是再乐观,要离开熟悉的避风巷,也不免心生惶恐。这毕竟不是一个法治社会,没有人人平等,不是拿着手机和钱就能走天下的年代,嫁出去,受何等委屈,都是未知数。
    纵是像颜欢欢这么随遇而安的人,也忍不住抱怨:‘如果当初你给我的是‘弹指秒杀一个星系’之类的技能该有多好?’
    系统:【……】
    人心不足蛇吞象,而颜欢欢显然是个干大事的人,开囗便是吞一个星系。
    在选秀前一夜,李氏与她同榻而睡。
    颜欢欢将脸埋在这个便宜娘亲的胸上,软绵绵,她的手轻抚女儿的后脑:“娘亲总觉得你还是在襁褓里的年纪,怎么一眨眼,就要嫁人了。”
    “像娘亲这年纪,光阴过得特别快,只有儿女,一天一个样,留不住。”
    她不知如何安慰她,二人贴得极近,她可以感受到李氏在微微发抖,眼泪打湿了她的发顶。
    李氏没再说话。
    颜欢欢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一一上辈子她父母走得太早,没来得及一尝有爸妈的感觉。穿越过来快五年了,她才发现一个温暖的家有多幸福,可惜,这小日子也该走到头了。
    日后运气好的话,自然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可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爹娘环绕,兄长宠爱。
    她闭上眼睛,脑子从未如此清醒。
    反复地想了许多事情,将自己短短五年的人生碾碎了将每个细节都回忆一遍。
    从今以后,不论进宫还是如何,都将不问出处。
    翌日醒得很早。
    许是紧张女儿的关系,李氏一觉没有睡好,醒来时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憔悴。颜欢欢倒是睡得很好一一选秀要检查身体健康状态,还要面见高位妃嫔,有替自己儿子挑的,也有给自己选‘好妹妹’的贤惠皇后,海选能留下的话,还有机会被皇帝见上一眼。她要是顶着一对熊猫眼,不是成心给自己美貌扣分?
    睡前她连水都没多喝,就是避免脸蛋浮肿。
    怕皇上误会你薄情寡义,想家的愁绪可以装出来,没必要通过糟蹋自己外貌的方法。
    一个五品官员嫡女,掉进选秀里完全不出彩,颜欢欢又不是才女,背得最滚瓜烂熟的古文就是《出师表》,惟一能依仗的,也就这么一张脸罢了。
    天还未亮,长空蒙着一层乌压压的灰,似是细雨将至。
    而每一户将要送女儿进宫选秀的人家,早已灯火通明,梳理仪容,穿上素雅的衣裳,一张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安静聆听娘亲临行的教诲,发丝一梳到底,挽成髻,当发丝渐渐收紧时,就像士兵上阵前一件件套上的精制盔甲。
    有希望被皇后良妃看中,赐给年轻皇子的,亦有地位低微,自知不可能入得了两人为儿子挑选助力的眼,心里不是祈求着落选自行婚配,便是进宫拼一把,万一就被皇上看中了呢?真龙天子,哪有这么容易死,若是被得了位份,在枕边说点儿好听的,家里兄弟说不定就能被高看一眼。
    各有各的欲求,选秀便是这些大家小姐的二次投胎。
    “小姐,梳好了。”
    秋芸轻声道。
    颜欢欢点点头,平时她最爱赖床,梳妆时也总是半眯着睡眼,这会却清醒得不得了。她凝视着铜镜中精致的小脸,和初穿来的时候相比,是瘦了许多,瓜子脸尖尖的,显得一双凤眼尤其明丽动人。铜镜照得不真切,但十八无丑妇,何况是才十四岁的她。
    肩膀还未长开,骨架纤巧,楚王好细腰,爱的便是那一份脆弱。
    有种娇嫩的,脆生生的,不成熟的好看。
    文人喜玩萝莉,娶回家的玩不够,到青楼里去玩,多少还未盛开便被折断的骨花朵一一可见这副模样,在男人眼里,还是颇具有性吸引力的。
    想到这里,颜欢欢从自己的盛世美颜中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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