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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若是此时上前阻止,泓砚真的就会从此改过自新么?而这样一来前世真相也许就永远埋没,不得而知了。
    忽而,他想起阿晗在得知泓砚欠下赌债后那天夜里说的话,她说泓砚亦姓方,他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别人对方家人的看法。
    她不希望以后别人对昕儿曦儿提起他们的亲二叔时,只会说他是个滥赌鬼。
    而他们的父母亲,在能拉二叔一把的时候,选择了漠视。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是早就下定决心再世为人,要过一个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人生了么?如今他有佳侣美眷,有儿女绕膝,事业亦渐有小成,他为何还放不下前世之事?
    他并未原谅泓砚之前的种种作为,但若是他在明知泓砚还会越陷越深的情况下,仍然不加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他堕落下去,就为满足自己的私心,这种作为岂不是一样卑劣么?
    人生于世,休行非义,谩过人也谩不过天公意。有些污浊不能沾染,一旦沾染,任何借口都无法洗白心灵的污秽。
    他的内心其实早就没有了仇恨,原本的心结也在这一瞬间消解无痕,想得通透之后,竟是如此清明畅快。
    方泓砚将门锁好之后,转身正要快步离开,却见方泓墨立在十数步外,背着手,面沉如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泓砚,你拿了什么?”
    方泓砚惊了一跳,本能地想把包袱收到身后,却意识到已经晚了,何况他刚从库房出来,就是掩饰也掩饰不住。
    他急切中想到个理由便搪塞道:“正堂要换些新摆设,母亲招待宾客走不开,让我来取。”
    方泓墨弯了弯嘴角:“我正好要去前院正堂,交给我来带给母亲吧。”
    “不……”方泓砚尴尬地笑笑:“母亲要我办的事,怎么好偷懒半路交给大哥呢,还是我拿去吧。”
    方泓墨点点头:“如此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方泓砚刚松了口气,就听他道:“既然都要去前院,便一起走吧。”顿时心又悬起来了,茫茫然跟着方泓墨走了几步,灵机一动又道,“大哥,我忽然想起有幅画在书房,也是母亲要的,你若是有空,就帮我跑一次,去书房取一下那副画吧。”
    方泓墨瞧了他一眼,忽地劈手夺过泓砚手中包袱,他是蹴鞠马球等球戏高手,虽最近半年少去蹴鞠,底子仍在,动作比之常人迅速轻盈许多,泓砚根本不及反应,包袱已经到了他手里。
    方泓墨颠了颠包袱的重量,嘴角一勾:“东西不少呢。”
    方泓砚见他这番神情,已知没能瞒过他,便恳求道:“大哥,我这就把东西放回去,求求你别告诉父亲母亲,我下次不敢了,再也不这么做了!”
    方泓墨冷哼一声,修长手臂一伸一捞,将泓砚的手腕擒住,拉着他往前院走。
    方泓砚慌了神,苦苦哀求:“大哥,大哥,别去前面,那么多宾客亲友,这么一弄他们都知道了,父亲还不得气坏了……我……”
    方泓墨站住脚,长长地吸了口气,逼他交出钥匙,拉着他把装金玉财物的包袱带回库房锁起来,再把泓砚带到四宜居,关进西侧耳房,上了门锁,唤来两名婆子看守前门后窗,这才回到前院酒席中。
    赵采嫣陪着几桌女宾,与三姑六婆说笑,一晃眼见泓砚的座位仍然是空的,竟是离席许久不归,连方泓墨都不见影踪,隐约开始觉得不对劲。
    隔了好久才见方泓墨独自回到席间,而泓砚仍然不见人影,她又不敢去问方泓墨是怎么回事,原地坐了会儿,就起身朝后面走,想去找找泓砚在哪里,到底去做什么了,要耗费那么久。
    她才到月亮门前,却见方泓墨从旁过来,拦在她前路,她愣了一下,脚步也不得不停下,问道:“大哥,有事么?”
    方泓墨道:“你是去找泓砚么?母亲吩咐他办点事,他办完就回来。”
    赵采嫣半信半疑地问道:“他在哪里?”
    “自然是四宜居。”
    赵采嫣拿怀疑地眼神瞅着他,若泓砚只是听母亲的吩咐办事,方泓墨过来拦着她作甚?他与泓砚在后面肯定发生一些事,可他双脚微分,稳稳地端立在门前正中,显然不会让她过去。
    她咬唇,恨恨地瞪着他道:“泓砚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怕被我知道么?可是迟早我会知道的。”
    方泓墨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冷冰冰地说道:“不用迟早,你过会儿就会知道的。回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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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独发
    赵采嫣无奈,回到席间, 不得不笑脸应付三姑六婆, 却时不时转头去打量远处的方泓墨, 试图从他的神情举止中看出些什么。
    孟云英与她同席, 见她一直盯着方泓墨瞧, 冷笑一声:“不知道哪个说别人是居心叵测的小人, 其实自己才是心里暗暗觊觎着不该觊觎之人呢。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收敛几分……”
    赵采嫣一呆,才发觉自己看方泓墨看得太多, 这酒席上都是亲友, 人多眼杂, 若给别人瞧见了, 再加上孟云英这么含沙射影地一通嘲讽, 少不了会有风言风语,她就说不清了。她狠狠地白了眼孟云英, 不再去瞧方泓墨。
    酒宴结束, 宾客陆续散去,周陈两位妈妈把昕儿曦儿带回朝岚居。
    方永康与韩氏、方泓墨将亲友送至门外, 与他们一一道别后回到院里。
    方永康早就发现方泓砚不见了,压着火气, 笑对亲友, 一回到府中, 脸就沉了下来:“泓墨,你知道泓砚去哪儿了吗?”
    韩氏也一脸疑虑的神情望着方泓墨。
    方泓墨点点头:“父亲母亲,有些事要让你们知道。”他看了眼周围, 进出收拾残席的下人太多,便把父母引至内院,到了清净少人处,才道,“事情与泓砚有关,但在说明之前,儿子希望你们别太生气焦急。”
    方永康与韩氏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你说吧。这不肖子如今做出什么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方泓墨取出钥匙,韩氏一眼认出,讶然道:“这不是库房钥匙吗?”
    方泓墨从偶然发现泓砚欠下债务说起,说自己让人跟踪他,见他进出当铺与赌坊,才知他欠下的是赌债,随后在酒宴中发现他举动异常,便跟随其后,眼见泓砚从四宜居偷出库房钥匙,再去库房里偷窃财物,他上前阻止,将其关在四宜居内。
    方永康听见泓砚欠下赌债已经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了:“你怎么不早说?!”
    方泓墨道:“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的,可考虑到今日要办满月酒,便想庆贺结束后才告诉你们,没想到他竟会趁机盗取库房。”
    方永康更是怒不可遏,气冲冲道:“那混账东西此刻在四宜居么?走,我要亲自问问他!”
    三人快步而行,还没到四宜居,就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迎面跑来,方泓墨认出是看守泓砚的两名婆子之一,眉宇一沉,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婆子姓张,一见方泓墨便道:“二少爷跑了!”
    方永康怒问:“怎么回事?!”
    张婆子愧疚无比,将方才发生的事匆匆说了一遍。
    方永康夫妇与方泓墨送客时,赵采嫣来到四宜居,见屋子外面有婆子看守,房门紧锁,便问:“二少爷是不是在里面?”
    门口婆子答是。赵采嫣便要她放人出来。婆子领了大少爷的命令看守,怎么可能放人出来,便以钥匙在大少爷那里加以拒绝。赵采嫣却不依不饶地逼问她到底凭什么关着二少爷。
    张婆子是守在窗旁的,听门口赵采嫣与婆子大声争执不休,分了神没一直盯着窗,被方泓砚翻窗逃了出去。
    两个婆子直到赵采嫣离去后才发觉不对,这就急急忙忙出来报讯了。
    方永康听完事情经过,绷着脸转身就往春泽居走,韩氏忧心忡忡地地跟在他后面。
    方泓墨吩咐张婆子:“先不要大肆声张,你和王婆子在府里找找看有谁见过二少爷没有。”
    婆子答应了离去。
    赵采嫣却不在春泽居,他们再往前院找,走了没多远就见赵采嫣步履匆匆地迎面而来。
    她神色惊疑不定,问道:“父亲母亲,泓砚到底做什么了大哥要把他锁在屋里?”
    方永康气愤道:“你都不知道他做什么了,就擅做主张把他放出来了?他人呢?!”
    赵采嫣见公公竟如此气愤,也有些害怕,小声解释道:“泓砚他……他直接跑了,什么也没对我说,他不是我放的,我只是去问,凭什么大哥要把他锁起来!说了半天那婆子就是软硬不吃,后来我瞧见他从屋后面出来,大概是翻窗出来的,我才离开那儿。本想追上他问问出了什么事,可没能追上。”
    方永康一瞪眼:“凭什么!就凭他偷盗库房里的财物!你看见他跑哪儿去了?”
    赵采嫣吃了一惊:“什么?他偷了库房里的财物?他方才一路疾跑,我没能追上,应该是出府去了。”
    “哼!糊涂!”方永康怒不可遏,可一肚子火气又不能朝有孕的儿媳妇发,不再与她多说,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韩氏亦是气极:“采嫣,你不清楚到底何事,为何不来问泓墨或是告诉我们,让我们去处置?”
    赵采嫣心中委屈,她早就对婆婆说过泓砚偷她头面的事情,婆婆却不肯信她,如今泓砚竟偷起库房里的财物了,他们才知愤怒发火,泓砚逃走又不能怪她,要怪就该怪方泓墨。“母亲,这事不能怪我啊,若是方才我问大哥时,他能把事情说明,我就不会误会了啊!”
    方泓墨冷冷道:“方才众宾客都在,我当时不便说,本准备散席后就告诉父母与你,你却连半个时辰都不能等,趁我们送客时偷偷跑去,与婆子争执起来,泓砚才有机会逃跑。”
    韩氏心烦地叹口气:“别争了,此刻怪谁都没用,先找回泓砚才是。”
    方永康派了人外出搜寻方泓砚。
    方泓墨亦去找郑大牛,让他带着几个小厮,先到泓砚这些天去找过的几个友人那里寻他。
    郑大牛答应了,却不就走,又道:“大少爷,我在今天来的宾客中瞧见一位公子,前日二少爷去赌坊时,那位公子与他是一起的。”
    方泓墨讶异:“是谁?”
    郑大牛摇头:“不认识,他大概二十来岁年纪吧,穿着茶色锦袍,牙白色长裤,带着白玉发冠。”
    方泓墨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茶色锦袍?白玉发冠?你确定没看错?”子毅今日的衣着不正是如此么?
    郑大牛重重点了一下头:“没错,瞧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为前日瞧见过他,我特意记住他的衣着。可惜是满月酒散了之后才看见他的,没找着机会和您说。”
    方泓墨只觉难以置信,难道子毅也和泓砚一起在赌?但今日宾客众多,也可能是正好有人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衫。他思忖一会儿:“大牛,你先别去找泓砚了,跟我走一趟。”
    他带着郑大牛径直赶去俞府,俞子毅与孟云英也刚到家不久,见方泓墨找来十分惊讶,俞子毅出来接待,见他神色严肃,便关切地问他:“发生了何事?”
    身后的大牛轻轻咳嗽了两声。这是方泓墨与他约定之号,如果俞子毅是他所见过的锦袍玉冠的公子,就轻咳两声。
    这两声咳嗽虽轻,在方泓墨听来却有如铁锤重击一般,不由在心底暗叹,原来他竟也……
    他看着俞子毅的双眸:“你可见过泓砚?”
    俞子毅微笑道:“不是才刚在你家里见过么?”
    方泓墨道:“他不见了,我是来找他的。”
    俞子毅的眉头微凝了一下,又舒展开来,略带惊讶地轻笑道:“怎么会到我家来找泓砚呢?他没来过。”稍微顿了顿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方泓墨把泓砚偷窃家中财物,又逃跑离家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一面观察着俞子毅的神情。
    俞子毅却只是微皱眉头听着,一面轻轻摇头,最后感叹道:“没想到啊,泓砚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渊渟,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和你一起出去找他。”
    两人一起并肩往外走,方泓墨不经意般问道:“你最近见过泓砚没有?他会偷卖家中财物,我看他多半是染上了赌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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