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大笑起来:“孙子不乖,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话音刚落,就见苏清莲神色一变,朝着谢寒潭就冲了过来!
她速度快得几乎无法看见,谢寒潭勉强抵住了两招后,便被对方一爪掏入了肺腑!
谢寒潭小扇飞快砍下,苏清莲瞬间收了手,谢寒潭捂着破了洞的肚子疾退开去,喘着粗气冷眼看着对方。苏清莲舔了舔手指,露出痴迷的表情来:“果然是我的后裔啊……这样完美的身体,怎么能留给你呢?该给我才是……”
谢寒潭不说话,小扇一扇,十几个符篆就飞了出去,而后他迅速在地上画下几个叠加的阵法,十几个法器环绕在他身侧,苏清莲面色变了变,露出古怪之色来:“你小子,机缘倒是不错……不过没关系,”苏清莲勾起嘴角:“很快,这具身体就是我的了。”
音落,一道黑气就狠狠撞击在了谢寒潭阵法之上!谢寒潭面色一变,也就是这时,一道华光从山门出冲天而起,而后仙音缭绕,一声凤鸣响彻千里,众人下意识就看向那华光绽开的方向。
而后便见那火一般的光芒见,一个白衣男子,额间悬玉,墨发散开,白衣广袖,在光芒中一点点张开了眼睛。
他睁眼看向苏清莲的瞬间,火焰从地上冲天而起!苏清莲在火中尖叫出声,谢寒潭一把抓住莫云,瞬间就挪移到了刚醒来的秦子忱身后。
秦子忱看着在火焰中烧为灰烬的苏清莲,手指一抬,苏清漪身上的藤蔓就消失开去,他伸出手,将苏清漪抱在怀中,身上的光芒将苏清漪完全笼罩之后,苏清漪的伤口慢慢愈合。而不远处,苏清莲被燃烧殆尽片刻后,黑气又再次云集,苏清莲的声音混着那尖利的声音一起大笑起来,火光之中,一个人影又站了起来。
众人不由得皱起眉头,莫云立刻道:“腋下三寸是她的死穴。”
秦子忱点点头,执剑就朝着苏清莲扑了过去。
“看吧!”那尖利的声音大叫起来:“我叫你杀了他!你看你留了个多大的祸患!”
“闭嘴!”苏清莲怒吼出声,在秦子忱剑来的前一刻,瞬间跑了开去。
秦子忱面色不动,手腕一翻,地面就迅速动了起来,山在他指挥下如同棋子一般迅速移动,饶是苏清莲再快,也被几座大山瞬间挡住。秦子忱站在她身后,抬起手来,一个结界就落在了周边。
那结界逐渐扩大,将魔族拦在了结界之中,而后又落下一个个小结界,挡在了大结界之中正被魔兽四处追杀的人身上。
本已是垂死挣扎的修士自己身上有了结界让魔兽无法靠近,都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天剑宗门的方向。
苏清莲被秦子忱困在结界之中,她冷冷看着几人,啐了一口,两个声音混合在一起:“你们以为这样就杀得了本座了吗?邪念不除,本座不死,你们就这样围着本座还赔上小命,又有什么意义?”
“善念不灭,天道不毁。”秦子忱淡然开口:“不是你消,便是我涨。”
“天道之子……”苏清莲看着秦子忱,慢慢反应过来,也就是那瞬间,秦子忱剑出。
那剑缓慢而优雅,可以清晰看到剑舞动的所有轨迹,然而却让人避无可避,不过瞬息间,已经出了一百三十二剑。
他选的都是动作极其微小的剑法,每一剑都朝着苏清漪腋下而去,苏清漪狼狈逃窜着,法诀飞快朝着秦子忱冲去,苏清漪站在秦子忱身后,低声念咒,在地上绘出一个个阵法。
那咒语化作道道金光,一道一道帮着秦子忱挡开苏清莲砸出来的法诀,秦子忱专注朝着苏清莲刺过去,苏清莲身上伤口一道道出现。
她咬紧牙关,狠狠看着秦子忱,一次一次朝着对方扑过去,莫云静静看着她如此狰狞的模样,内心一片平静。
谢寒潭在边上又倒了一瓶药下去,他受伤太重,根本不适合再动了,白龙在他身边,蹭了蹭他的面颊,他抬起头来,看着白龙担忧的神色,惨白着脸笑开:“没事的。”
苏清莲看着秦子忱剑越来越快,眼见着他剑尖一次次朝着她的腋下擦过去,她不由得怒极:“秦子忱,你今日就此罢手,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若你执意继续下去,那大家玉石俱焚,谁都不要好过!”
“那就玉石俱焚罢,”秦子忱淡淡开口:“你以为,你我之间,还有讨价的余地吗?”
“莫要说玉石俱焚,哪怕永生永世共堕额鼻地狱偿无尽苦楚,”秦子忱剑尖华光暴涨,他面色不变,淡道:“我也要陪你到地狱去!”
话音刚落,苏清莲实在躲闪不及,一剑刺入腋下三寸,苏清莲尖叫出声,最终怒喊出的,却是一声:“莫云!”
也就是那片刻,谢寒潭猛地反应过来,大声道:“躲开!”
黑气朝着周边猛地爆开,秦子忱和苏清漪立刻结界大开,而莫云则是毫不犹豫就扑了过去!
他凡人之躯,刚刚触到那黑气的瞬间身上血肉就灼烧了起来,苏清莲眼中瞳孔紧缩,不知是在想什么,那黑气瞬间又朝着苏清莲的身体而去,仿佛被什么吸进去一般。
莫云死死抱住她,苏清莲面上表情不断变化。
“放开我!!”她拼命挣扎。
“别放……”她咬紧牙关。
“你这贱货!放开本座,本座要和他们一同去死!”
“我去就够了!”她怒吼出声:“我陪你下地狱去!”
黑气源源不断涌入身体,苏清莲整个人都在颤抖,她艰难抬头,迎上莫云淡然的目光。
他似乎早已做好这一天的准备,对此丝毫没有震动。他抱着她,看黑气源源不断进入她的身体,声音淡然:“清莲,你的罪过,我会帮你赎干净。”
苏清莲不说话,她咬紧牙关。
她身体开始一寸寸裂开,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艰难抬头,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眼里。
“我一辈子……”她的牙关打着颤,慢慢道:“都在……试着……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说着,她抬起染血的手,抚上莫云的面颊,眼中满是期盼。
“那么……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莫云静静看着她,好久后,慢慢道:“对不起。”
“我想,”他沙哑着声音,慢慢道:“我喜欢的,不是你。”
我喜欢那个干干净净的你,可你这一生,都不曾干干净净。
苏清莲看着他,慢慢笑开,那笑容里全是了然。
“我知道,”她沙哑开口:“我知道的……”
说着,她闭上眼睛,艰难出声:“莫云,快走……”
话音刚落,谢寒潭便猛地扑了上来,一把将莫云推开,卡住苏清莲脖子,死死将她按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开始裂开,逐渐变成野兽一样的身躯。
那是魔神的原身,因神魂过于强大,已经形成了实体,蛰伏在苏清莲体内。它明显已经是重伤,却仍旧在狂躁的挣扎着,谢寒潭死死压住他,眸中一片血红,那神魂拼命挣扎,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周边越来越多魔兽涌了过来,撞击秦子忱布下的结界。
谢寒潭抬起血红的眼,看了一眼周边,突然道:“师父,闭眼。”
苏清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秦子忱蒙住了眼睛。在确认苏清漪被蒙上眼睛后,谢寒潭猛地低下头去,像野兽一样咬上魔神的身体,也就是苏清莲异变后的身体。
谢寒潭一块一块撕下她的血肉,在对方凄厉的叫声中,将血肉吞噬下腹中。
对方的修为跟随着血肉转移到他身上,他满口鲜血,机械的咀嚼着血肉。
而莫云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神色无悲无喜。
那姑娘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依稀记得,对方那双如泉水一般的眼睛。
他试过爱上她,甚至很多瞬间,他都以为,他似乎是真的爱上她。
他无法面对她这样的深情,这样炙热的、狂热的、不顾一切的、仿若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情。明知不爱,还要义无反顾;明知是绝路,还要前行。
她负天下人,却唯独不曾负他。
她杀天下人,却宁愿是,也不肯伤他分毫。
她的一生,也真的如她所说,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原谅。
这份感情曾让他痛哭流涕,让他愧疚。
他试图回报,却发现,他终究无法爱上她。
当她干干净净的时候,当她低头浅笑,他是真的动心过。可那都是她将所有一切邪恶剔除,那样美好的一面。而真实的那个苏清莲,是他终生无法爱慕的女子。
她对他再好,他也无法喜欢。
爱你如泉水般澄澈的眼,但若连这双眼都是伪装,又如何爱你?
他对于她,哪怕到最后,也不过只有愧疚罢了。
他愧疚自责于她,所以,他愿在她活着时好好对她,在她死后,好好念她。
也就只有在她死之后,在他的记忆里,也许,他才会有那么几分爱她。
她死了,他终于可以不再看到她满手鲜血。她将永远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干净的、美好的、温柔的,不会再有人破坏,也不会被人抹杀。
看着谢寒潭将她吃得只剩下骨架后,扬手一抬,她的骨架便化作灰烬,飘散在空中。
谢寒潭拿出手帕,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后,他终于道:“师父。”
说话时,他身上泛着微光,秦子忱放开手,两人看见谢寒潭整个人似乎都要羽化一般。
“师父,”他温柔笑开:“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苏清漪有些茫然,谢寒潭看向那被解开的封印,一个眼刀,一直不停往外涌出的魔兽竟就顿住了动作,慢慢往后退去。
“我要带着他们,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谢寒潭说着,众人就看见那些已经涌出的魔兽从远处奔了回来,他们在谢寒潭面前跪着,低呜着,满脸不甘。然而魔神的血统压制这他们,让他们不得不遵从,瑟瑟发抖。
而后,那些魔兽一步步退后,跃回封印好的结界之中。
苏秦二人立刻反应过来,谢寒潭是要做什么,他们想说些什么,然而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死别生离,一日之间,似乎都已经聚齐了。
能活下来,似乎已经足够了,他带着魔族退回魔界,从此死生不复相见,似乎也已经是不错的归属。
然而这归属超出了大家的预料,于是就变得有那么些残忍起来。
他们本来以为,这么努力之后,轮回十七世的谢寒潭,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而不该是这样,自己独身一人,去那么一个不知前路,不知未来的地方。
似乎是看明懂苏秦二人的想法,谢寒潭笑了笑,笑容一派温和,神色丝毫不见悲伤。
“哪里有你们想的如此痛苦?”谢寒潭转头眺望远方,魔族不情不愿回到封印之中,谢寒潭面色淡然:“我也不过,就是去了我该去的地方。”
“当年与君初见,”谢寒潭收回目光,笑意盈盈看向面前两人,手握小扇,面露怀念:“阿七心中就想,若能成为二位这样的人物,也就不枉此生。”
“后来辗转轮回,历经十七世,寒潭心中已有我道,比二位所认知的,要坚韧太多。”
“我与怨龙结下契约,便是我帮它报仇,等他轮回之后,我便能飞升成神。事到如今,到底是飞升上界成尊神,还是到魔界成魔神,这对我来说,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谢寒潭眼里有些解脱:“我的性命,终于在我自己手里了。”
成为魔神,他终于逃脱天道之外,终于比任何人都强大,终于不会再被人逼入绝境而无能为力,也终于不用被人一次次布置出虚假的感情挣脱不能。
谢寒潭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两人,悠悠想起这千百年。
岁月无痕,他从一个少年,逐步走到今日,满心荒凉,满目沧桑。
他生命里全是绝望和血色,唯一也就这个叫苏清漪的姑娘,曾在他生命中开出过艳丽的颜色。
他不是没爱过其他人,但是所有他爱过的人,都不曾爱他。十七世来,他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祭品,所有人伪装成他的亲人、好友,也有女子让他心思摇动,也有女子让他爱恨沉沦,却都在最后,将他亲手送上绝路。
他之于苏清漪的爱情,与其说是爱,莫若说是溺水之人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因为这世上爱过他的、没有背叛他的,从来,也只有苏清漪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