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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女说:“到时间了,你来照顾大小姐。记得一会儿喂她喝药,她有点发热。”
    乙女说:“知道了,把药搁这儿吧。”
    蓝小翅出去,两个女子是蓝翡新来的侍妾,她并不懂什么是侍妾,只知道一个叫锦笺,一个叫文素。
    现在锦笺出去了,文素看见她,随手把药端了,说:“过来喝药。”
    蓝小翅皱了皱眉头,说:“不要。”药总是又苦又难喝。
    文素满脸不耐烦——锦笺去侍伺羽尊,却留下她来照顾这么个小丫头。她一手端药碗,一手揪住蓝小翅,蓝小翅扭来扭去,拒不合作。
    文素一手拧开她的嘴,直接将药灌进她嘴里。蓝小翅一用力,将药碗掀翻,自己也呛得一个劲咳嗽。
    药碗翻了文素一身,文素惊叫一声:“我刚做的衣裳!!”
    急怒之下,伸手就在蓝小翅身上一拧!
    蓝小翅吃痛,一爪子挠在她脸上。文素的脸颊瞬间就有了一道红痕。她捂着脸,也是气急,啪地一声给了蓝小翅一个耳光,怒骂:“你不过是个杂种,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天天要让大家都这么侍候你,哄着你!!”
    蓝小翅脸上有点痛,不过没哭,她从小就不爱哭。她歪着头,问:“什么是杂种?”
    外面一个声音温柔地道:“原来你不喜欢我女儿。”
    蓝翡从外面走过来,孔雀蓝的羽翼在阳光下有一种刺目的冶艳。蓝小翅说:“爹!”张开双手就扑过去。
    蓝翡弯腰抱起她,蓝小翅告状:“爹,她拧我,还打我!”
    蓝翡看了眼她脸上的巴掌印,微笑,说:“是啊,那怎么办呢宝贝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是带着笑意的,似乎并不发怒的样子。文素心中虽不安,却也并不太害怕——这些日子,蓝翡对她也是很好的。
    她跪在地上:“羽尊,大小姐她不肯好好喝药,奴卑一时失手,这才打了她。您知道的,奴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哄过孩子。”
    蓝翡笑着说:“是我不该为难你。”
    文素抬起头,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笑意,蓝小翅歪着头,问:“爹,什么是杂种?”
    蓝翡说:“杂种是骂人的话。”
    蓝小翅说:“喔。”
    蓝翡伸手替她揉揉渐渐肿起的脸,说:“小东西,有人骂你,又打你,怎么办呢?”
    蓝小翅想了想,说:“她力气大,我打不过她。”
    蓝翡笑得不行,还知道权衡实力。他说:“可是有爹在,爹会帮你的。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蓝小翅看了一眼文素,文素仍不明所以。蓝小翅说:“那就在她脸上画个乌龟吧。”
    蓝翡说:“好啊。”转身一挥手,说:“来人,把她绑起来。”
    有羽人上前,把文素双手向后绑起来。文素说:“羽、羽尊……”
    蓝翡说:“爹已经把她绑好了,去吧宝贝儿。”
    蓝小翅挽起袖子,兴高采烈,说:“笔呢墨呢?”
    蓝翡微笑着抽出一支狼毫,饱蘸墨汁,在文素脸上画一只乌龟。刚落第一笔,文素就一声惨嚎,蓝小翅狐疑地看看蓝翡,又看看文素。
    蓝翡笔尖飞快,一只乌龟几乎占了文素一整张脸。蓝小翅在旁边拍手叫好,文素痛哭,直到蓝翡最后一笔完成,血才和着墨汁,一滴一滴沁出来,滴落在文素的衣裳上。
    蓝小翅呆住了,蓝翡说:“这样子,宝贝儿消气了吗?”
    蓝小翅看清文素脸上被墨和血浸透的伤口,连连后退。蓝翡按住她,说:“记着,对于侮辱你的人,绝不允许手下留情。”
    那伤口真是又狰狞又可怕,蓝小翅哇地一声哭出声来。蓝翡说:“不宝贝儿,你声音太刺耳了。”
    蓝小翅哭声越来越尖利,蓝翡叹口气,说:“好吧宝贝儿,你需要冷静一下。去冥巢,哭完了再出来吧,爹等你。”
    蓝小翅边哭边往冥巢走,等她哭完出来之后,羽族就多了一个扫地的女人。蓝翡用了内力,狼毫在她脸上留下了永远不能洗净的伤口。
    她就顶着这一张被画了一只乌龟的脸,默默地清扫方壶拥翠的每一个角落。每次蓝小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都会发抖。
    蓝小翅想学武,可是没有羽尊的吩咐,整个羽族没有一个人敢教她。连木香衣也不敢。
    她经常趴在练武场的围墙上,探头探脑地看银雕教羽族的少年们练功。银雕也不敢赶她,只能当作不知道。
    她东看一点,西看一点,难免想不明白。
    终于这一天,她截住了银雕的儿子银翞,双手一插腰:“你把你爹今天教的武功练一遍!”
    银翞后退一步:“羽尊吩咐过,你不能学武。”
    蓝小翅恶狠狠地说:“那我就去告诉你爹,说你打我。”
    银翞都要哭了——他爹知道了非把他揍死不可。他说:“我没有啊!”
    蓝小翅露了一个凶狠的表情,威胁:“快练!!练错一招,我也让我爹在你脸上画个乌龟!”
    银翞是真哭了,只好把他爹当天教的武功,小心翼翼地重新练了一遍,表情像个被恶棍胁迫的良家少女。
    蓝小翅开心了,照着练了一遍,感觉不太对,转头一脸凶相地问:“这招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记错了?!”
    银翞毕竟是银雕的儿子,可谓是所有孩子里面基本功最扎实的了。当下说:“没有没有,要这样……”边说边学着蓝小翅的样子蹲了个马步,重新练了一遍。
    因为没有师父,只有很认真很认真地练武,才能赶上其他孩子的进度。
    所以蓝小翅很忙,但是练了很久,感觉效果一般。蓝小翅于是问银翞:“你爹的武功怎么一点用没有?他教你的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功吗?”
    银翞说:“当然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功,都在九微山的微生世家。”小小的孩子,提到这个武林神话时,也两眼冒光了:“他们才是整个江湖上最厉害的人!”
    蓝小翅说:“九微山在哪里?”
    银翞为难:“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从来没有出过方壶拥翠。”
    蓝小翅点点头,双拳紧握,志得意满:“果然你爹这种只是三脚猫的功夫,等我再大一点,我去九微山学艺!”
    传说方壶拥翠外面,有一个地方叫江湖。
    江湖里的男人都是没有翅膀的,江湖里人人都是提刀佩剑,武功高强的。江湖里动不动就是要杀人见血的。
    江湖里有个微生世家,武功高强。江湖里有仙心阁,酷爱管闲事。所有没人管的事找他们都可以解决。
    江湖里还有长着鳍的鳍族,烤起来吃味道非常鲜美。
    还有喜欢喝人血的暗族,他们练奇怪的武功,如果被太阳一晒,身上皮肤就会溃烂,一块块地往下掉落。
    蓝小翅一脸向往,银翞说:“羽族的女孩子是不准学武的,爹爹说,你们长到十五岁就嫁人了。以后哪也不许去,在家看孩子。”
    蓝小翅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一屁|股坐到他背上,双手扯住他的两个翅膀儿,用力一折。银翞“啊”地一声惨叫,蓝小翅说:“嫁人,嗯?哪也不许去?嗯?看孩子,嗯?!”
    嗯一声就加一把劲儿,银翞哭喊:“我错了,大小姐饶命,饶命啊!爹——爹呜呜呜——”
    银雕在旁边没敢过去,这要一伸手让那个神经病羽尊知道,自己一家老小都未必保得住!孩子哭得揪心,他心疼得——妈的你还是趁早去九微山学艺吧,羽族的男儿造了什么孽要跟你生孩子啊……
    哦对,让木香衣跟你生去!天啊,幸好有木香衣。
    木香衣八岁的时候,已经是少年弟子里面的高手。白翳、凤翥、银雕等人又羡慕又嫉妒,不过也没办法——自己生的,谁舍得当牲口一样逼着练功啊?也就这种路边捡来的,又遇上神经病的羽尊,能下这种狠手。
    木香衣总是沉默寡言的,像他的邪钩阴藤一样,敛戾气于鞘中。在旁人看来,便是少年新秀的骄矜自持。
    平辈少年大多躲着他,偶尔背地里议起,提得最多的还是他的身世——妓|女生的孩子。
    蓝小翅很喜欢邪钩阴藤,那兵器古怪,拿在手里却总让人有一种很牛逼的感觉。木香衣每次练完功,她都会拿着他的兵器乱挥乱舞一番。
    木香衣当然不会阻止,事实上他希望蓝小翅自己多玩一会儿——蓝翡给他安排的课业实在很多,完不成没有饭吃是常事。
    孩童正在长身体,体力消耗又大,饥饿最是磨人。可蓝小翅却吃得很饱,闲得可怕,他累得站着可以睡着,她却有无穷精力,好像不用睡眠一样。
    蓝小翅正举着邪钩阴藤练银雕今天教的剑法,突然隔壁花木深处有人说话:“今天师父又夸木香衣了,他真的那么厉害?”
    另一个少年的声音说:“听说他是个妓|女生的孩子,连他爹都不认他。当然要努力一点啦哈哈哈哈。”
    少年人都是谁也不服谁的,遇到这种确实比自己厉害又追不上的,难免要酸几句。
    木香衣双手枕着头,仰卧在花丛中。蓝小翅爬到他身上,看见他眼中倒映的白云朵朵,她歪了歪脑袋,问:“妓|女是什么?”
    木香衣目光轻移,看见她大眼睛里清澈得近乎透明,他木然地说:“就是很脏的女人。”
    蓝小翅歪着头,说:“脏为什么不洗洗?”
    木香衣虽然年幼,但这些话听得多了,也已知道那是多肮脏卑贱之意。他说:“洗不干净。”
    蓝小翅说:“那她人呢?我们去帮她洗。”
    木香衣说:“她走了。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当初蓝翡放出话来,谁为木冰砚生下一男半女,赏黄金五万两。那女人生下他,拿了钱,从此不知所踪。
    当然也没有人去找过,木冰砚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她也不知道木香衣的名字,于她而言,他只是五万两黄金。
    呵,真是昂贵。
    蓝小翅说:“你想他吗?”
    木香衣说:“我累了,你乖乖的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
    蓝小翅很懂事地说:“好。”
    她从木香衣身上爬下去,木香衣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酣声渐沉。等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休息,身体已经习惯了迅速恢复体力。
    等一睁开眼睛,他就吃了一惊——蓝小翅不见了!
    他几乎是跳起来,跟着草木的痕迹走了几步,前面是蓝幽幽的一片湖。木香衣血都凉透,喊:“小翅?大小姐——”
    他虽然名义上是蓝翡的弟子,但是却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无人在意的孤儿。低贱的出身,何异于奴仆?而跟在身边的小肉团子却是羽尊的爱女。
    他纵身跳进湖里,拼命四下寻找。
    一直找到暮色渐起,木香衣一身*地去到蓝翡的住处,心知此去定是难逃一死,反而绝望到平静。
    然而他推门进去,看见银灯华室,没有下人。蓝翡坐在书案前,正在审查羽族的账目,地上铺着雪白长毛的垫子。蓝小翅团在上面,小脑袋靠着蓝翡的脚,睡得正香。
    木香衣全身一脱力,昏倒在地上。
    蓝翡讨厌看账,讨厌与钱有关的一切事。但是养着这么大一个羽族,这些却是不可避免的事。
    他放下账本,用脚尖踢了踢脚边的蓝小翅:“走宝贝儿,我们出去玩。”
    蓝小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张开双手。蓝翡把她抱起来,跨过地上昏迷的弟子,当然没有会管的意思。
    他展翅飞翔,蓝小翅在他怀里探头往下头,地上房舍都变得非常小,万家灯火如豆,耳边有晚归的飞鸟擦着她的脸过去,她一缩头,咯咯地笑。
    蓝翡说:“好玩吗?”
    蓝小翅搂着他的脖子,喊:“爹,再飞高一点。”
    蓝翡振动双翅,往更高处飞,风渐寒冷,蓝小翅喝了风,开始咳嗽。蓝翡带着她,落在一处山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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