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博超僵在原地,脸上又青又红,手脚不住发抖。
将来会像胡灵珊说的那样可怕吗?当然不至于。
但是不是没有一丝的可能呢?梁驰既然与胡博超重逢,两家人总是要多走动的,这两个满嘴脏话的下流烂人,就不会做一丝的坏事?
只怕也不见得。
那么,这梁家两父子就是最烂的流氓,最烂的人渣了,应该被打死一万次了?
这要问这个可笑的世界。
在这个世上,满嘴脏话的人实在太多太多,看到漂亮女人嘴里就不干不净的人更多,特别是那些穷得叮当响的社会最底层的人,几乎把脏话、流氓、无耻、下流,当作了人生准则,当作了世间真相。
世上不识字的人太多,没有素养的人太多,不知廉耻的人太多,远远超过知书达理严守节操的人,甚至成为了社会的主流。
于是,下流无耻便被美其名曰江湖豪气,江湖义气,豪爽本色,男儿本色。
凡是讲道理,讲礼仪,讲规矩,讲素质,*律,讲道德,讲尊重的人,全部被这些低烂的汉子称作虚伪,称作不像男人。
这便是这个世道,这便是这个疯狂到让人茫然的世道。
就为了这些渣人烂人贱人的所谓的主流文化主流意识主流人心,便该随波逐流,跳入染缸,自污其身,任由自家人受屈辱,还要笑着道,“没什么”,“误会”,“多大的事情”?
房间里早就挤满了人,梁家父子叫得这么惨,老胡家怎么可能听不见,就连在老胡家玩耍的林徽因都躲在小灵嘉的背后,惊慌的看着。
胡博超的目光从家人身上掠过,在小灵嘉和林徽因的脸上多停顿了几秒,轻轻的道:“说的对,我这当爹的,哪里配当爹啊。”
转而厉声道:“灵珊,把这两个人手脚全部打断了,送衙门!”
我胡博超怎么放过当面侮辱我女儿的人!我要他们为今天付出无比的代价!
当日,杭州衙门收到了两个进入私宅意图偷窃巨额财产的不法匪人,两个匪人已经被事主老胡家打得血肉模糊,老胡家大力塞钱,光天化日之下,杭州城居然出现这种匪人,真是太目无王法了。
衙门掂掂银子,会意:“放心,青天大老爷会明判的。”
衙门里积年老吏多得是,一眼就看穿了戏码。偷窃钱财?怎么看都不像。不过,看这两个匪人的衣着就是苦哈哈,没油水的,何必和银子过不去。
代表广大劳动人民的,讲义气、豪爽、老实敦厚的真男人好汉子梁家父子,在黑暗的丧尽天良的胡家父女的残忍的卑鄙无耻的陷害下,身陷囵圄,能不能出来,估计要看广大劳动人民,能不能凑足足以打动衙门内不明真相的青天大老爷的银子了。
武林门,老胡家。
胡老太太怒斥胡博超:“去,院子里跪着去!”
胡老太太心里一直很彷徨,这老胡家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废物儿子,强势孙女,是不是应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神气活现自以为是的孙女?尊重父母尊长,是基本的做人道理!
但这次胡老太太坚定的站在孙女这边,岁月让胡老太太见多了听多了,乖巧本分的女儿家,被老实厚道的邻居侮辱的传言,没有什么比当爹的不保护女儿,更让人愤怒的了。
“谁都不准给他饭吃!老胡家没有这样的人渣!”胡老太太怒喝着。
胡老爷盯着胡博超,冷笑几声,甩手离去。
这个儿子真是废物,做生意要圆滑,要和三教九流打成一片,要能附和他人,但是,那是最低级的境界,是菜鸟入门级。做大生意的,事业有成的,哪一个不是有自我的坚持,严守节操的?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没有底线的生意人踏上人生巅峰。
小灵嘉惊讶的看着,问道:“姐姐,大伯伯做错什么事了?”
胡灵珊认真道:“他没有搞明白,什么才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小灵嘉莫名其妙的听着,完全不懂。
同样不懂得林徽因回到家,急急忙忙的向父母说了今天的事,林父林母又悄悄的打听了一番。
林父沉吟道:“想不到商贾之家,居然还有些……”一时居然找不到词语形容卖大力丸的老胡家。好人坏人,善良卑劣,都能在老胡家找到踪影。
人性果然复杂无比。
林母道:“但至少还是值得结交的。”
与老胡家易地而处,林母自问也不会比老胡家做得好多少,无非是五十步和一百步而已。
“是,这家人还不错。”林父点头道。但是,还是有些不够狠辣。既然做了,就不能留后患,要是梁家父子出来,老胡家就不怕被数百个善良的劳苦大众撕成碎片?
林父决定暗暗的帮老胡家善后一回。
读书人不杀人,因为读书人杀人不需要动刀,递一张名片就够了。
正文 第7章 善良百姓出狱记
杭州的商人们很快就发现,原本奸诈中带着一点拘谨和不合群的胡博超,忽然变得气势磅礴了。
“听说胡博超当众下了洛阳老李的面子。”某商人啧啧称奇,对任何人都奉承微笑的胡博超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洛阳的老李的财力可不小啊。
“何止洛阳老李,还有天津老张,也被胡博超甩了脸面。”其他商人道。
胡博超这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了?
但不得不说,如今的胡博超甩开了溜须拍马,忽然间格局大涨,竟然有一丝打破桎梏,脱胎换骨的味道。
“看来以后再也不能小觑胡博超了。”商人们感慨,不要脸的商人能赚小钱;亮出立场,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商人,却是赚大钱的开始。
做商人最怕的,就是墙头草,忽左忽右,今天拍胸脯,明天就卖了数钱。个人的人格信用,才是商人们最看重的。
要是胡博超能继续稳定的猖狂下去,或许胡博超的个人字号就打开局面了。
杭州某个肮脏的角落。
“老梁说,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去胡博超家喝了点酒,就被胡博超家打了,送到了衙门。”一个壮汉愤怒的道,他刚去衙门探望过梁驰父子,都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勉强吊住口气,要是继续关押下去,只怕是不能活着出来了。
“衙门怎么说?”另一个壮汉问道。
“衙门说,梁驰盗窃,罪证确凿,呸,还不是要钱!”
一群人默然,老梁家的婆娘坐在地上用力的拍着大腿哭喊:“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哭喊声富有神秘的韵律,远远听着,就像是听一曲动人的歌曲。
某个壮汉狠狠的道:“胡博超这个狗娘养的!老子去干了他全家!”
有人附和,有人不语。
其实众人都知道,不管骂得多响,也就是表个态度而已,说明他是同情梁家父子的,是站在劳苦大众当中的,但是,真要指望这些家伙去杀了胡博超全家,还不如指望火星撞地球来得实在些。
有个年纪略大的人皱眉道:“衙门不就是要钱嘛,大伙儿凑凑,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几文钱十几文钱的凑着,最后几十个人只不过凑了不到七八百文钱。
“梁家嫂子,你且收了这些钱,把老梁从里面救出来再说。”众人热情的把钱给了地上嚎哭的妇人,安慰了几句,终于在痛骂胡博超全家的声音中,各自散去。
某个小屋中,一个妇人悄悄的问丈夫:“为什么只给了10文钱?”10文钱能干什么?一群人只凑了七八百文钱,又能干什么?哪怕以妇人没有见过世面的眼光看,也是绝对不可能将人从大牢中捞出来的。
“你懂什么。”丈夫鄙夷着,“老梁家和我们又没关系,给10文钱已经很大方了,没看其他人给2文钱3文钱的都有。”
一群人虽然都住在这类破屋中,但也都是有活计的,再怎么也不至于只能拿出几文钱,大家的心思其实都一样,有便宜大家就要一起占,要给人钱就意思意思算了,大家非亲非故,都要过日子,没理由为了一个喝浊酒吃罗汉豆的聊天朋友,就抛了自家的银子。
“可是,我看你和老梁蛮熟的啊。”妇人还是没搞明白。
“熟个p,吃过他几回酒就叫做熟?那我的熟人不得排到北京城去?”丈夫惊讶的道。
“人人都有落难得时候,我家不帮老梁家,要是我家落了难,只怕也没人相帮。”妇人记起雪中送炭,远亲不如近邻,与人为善等等善良词汇,努力劝道。
“我要是有了麻烦,只管找小王去,这小子上次吃了我一只鸡!还有老吴,上回他家搬家,是我帮忙搭手找的酒席,还有,老梁家也要去,今日我给了10文钱呢,他至少要给我10两银子,才能还清这个人情。”丈夫梗着脖子叫道。
梁驰父子终于还是从牢里出来了,梁驰媳妇看着众人帮不上忙,只得从家里掏了50两银子,这才把两父子救了出来。
梁驰父子叫了辆马车,先去看了大夫,上了药,回到家里已经是掌灯时分。
远远地,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挤在梁家门口。
“老梁,你终于出来了!”一群人喜笑颜开,一脸的要不是我们,你也出不来的神情。
“几位都来看我了,谢谢大家了。”梁驰很感动,这就是江湖面子啊。
“说什么谢谢啊,都是自家人!来,快喝酒,去去晦气!”一群人大笑着,举起酒碗,递给梁驰。
梁驰一饮而尽,大笑,痛快。
几个酒楼的跑堂笑嘻嘻的过来,客客气气的恭喜着梁驰,又道:“哪位把账结下?”
一群人都不答话,只是笑着叫道:“梁大哥,快些搬了桌子,摆菜摆酒,好好的喝一回!”
梁驰大笑:“好。”示意媳妇给钱。
众人微笑,这钱你不掏,谁掏?大半夜的待在这里等你,吃你一顿酒肉自然是应该的。
喝到天色渐亮,众人这才散去。
梁驰的儿子盯着众人的背影,怒道:“爹爹,就这么算了?”
梁驰的媳妇早已哭诉过,一群酒肉朋友一个都靠不住,只给了几文钱,又不肯出面道衙门赎人,从头到脚,全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出面。
梁驰冷笑:“混江湖的,这顿酒是好吃的?先把身体养好了,这是还没完呢。”
梁驰父子手脚俱断,伤痕累累,不好生休养了半年,根本不能动弹。
在梁驰父子咬牙切齿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时刻,站在广大劳动人民对立面的,喝人血吃人肉陷害善良百姓的地主老财无良奸商胡博超,正带着胡灵珊胡灵嘉,以及林徽因悠闲的逛街。
“大伯伯,我要买这个。”胡灵嘉指着定胜糕叫道。
米糕的香气,跟着刚出炉的热气,远远地飘荡着。
林徽因用力的控制口水,这是跟着别人家的伯伯逛街,不能嘴馋不能嘴馋不能嘴馋!
胡博超板起脸:“甜的!会坏牙齿!小孩子不能吃。”这么好的天气,在家睡懒觉多好,偏要被一群小丫头拖着来城隍山,真是走得累死了。
胡灵嘉怒:“大伯伯小气鬼!”
又抱着胡灵珊的腰,卖力撒娇:“姐姐,给我买吧,买吧。”
胡灵珊鄙视:“记住,和家里人出去,想买什么东西,就该这样,瞧着!”
挥手:“老板,来十块!”
老板微笑着递上,瞅着胡博超,胡博超无奈掏钱,愤愤不平的道:“熊孩子,回去打扁你的屁股!”
看着胡灵嘉欢呼的抢着定胜糕,又忍不住道:“吃多了肚子不舒服的,少吃点,给我一块。”
胡灵嘉递给老实站在一边流口水的林徽因:“给你。”
林徽因嘻嘻的笑,用力咬下,软软的甜香沁人心脾。
胡博超一掌拍在林徽因脑袋上道:“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看到好吃的就要开心的叫,开心的抢,别和老太婆似的,规规矩矩的教人看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