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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嘴馋的媳妇
    云隙打算怒上一怒的时候, 皇帝握住他的手, “冷吗, 身上都湿透了。”
    云隙转的没他这么快,薄怒的瞪着他, 皇帝拎了他的青丝拢在脑后, “多谢云公子一路相护, 若非没你, 孤恐怕要真的去见先皇了。”
    “哼~~,不~冷~~~!”
    皇帝忍笑, “好, 不冷。”他望着洞外细雨朦胧, 手臂上的伤口朝外渗着血珠, 血水混着雨水在他的脚边滴成一泊小小的血坑。
    临走前牧隐焦急的表情是何意呢, 是像廷耀王叔担忧他的危机,还是巴不得他快些死去?
    皇帝心中百感交集, 牧廷耀念了一辈子当皇帝, 当了皇帝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当了皇帝就能保护想要的人了。
    可现在想来, 牧廷耀临死前让隐儿当皇帝, 以为这样隐儿就能保护他了,若王叔地下有知, 知道隐儿这般所为,又会怎么想呢?是抱着他又哭又笑的喊着单儿,还是该高兴他快去死, 隐儿终于能当皇帝了。
    云隙侧头细细望着他,怀里揉搓着一只软乎乎的小奶豹。皇帝回过神来刚想说话,被他怀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倒不是怕这畜生,而是觉得这人着实有趣,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能带给他惊喜,这次的小豹子不知道是他又从哪里变来。
    云隙皱皱眉,“你~冷~?”
    皇帝摇头,但怀里还是被塞进了热乎乎小豹子,那小东西迷迷糊糊仰着脑袋,肚皮上白花花的绒毛又长又软,极为暖和,合手进去就像一只热腾腾的暖手炉。
    他这才发现云隙是拿小豹子暖手来着。
    一人一蜗牛等雨终于停了才走出山洞,洞里本来就是人家豹子的,他们借住一会儿就行了,最主要的是里面豹子的骚味太重,云隙实在嫌弃。
    天色渐晚,逐渐已到了黄昏,但太阳还未落下,下过雨的天空如洗蔚蓝,澄净剔透,两人顺着溪流往上游走寻到了几处干爽的巨石,远处银链般的瀑布像玉带悬在谷中,清澈的泉水从石缝中汩汩而流。
    灰白的石块很干净,应该是长久被雨水冲刷,云隙躺在石块上眯眼望着湛蓝的天幕。
    皇帝坐在另一侧石块上侧头打量他,一袭青丝铺在身后,铅华洗尽,如墨轻逸。他道,“今日多谢云公子相救,不过孤有一事不明白。”
    云隙侧过头。
    皇帝道,“骑马骑得好好的,孤怎会突然昏迷?”
    就是那种后脑被突然一敲的昏迷。
    云隙,“……”
    云隙坐起来认真道,“我~今~日~救~了~你~。”
    这才是重点!
    皇帝笑着颔首,学着他的调调,“那~此~事~便~抵~消~了~。”
    他环顾周围,“不远处应当有人家,云公子是想借宿在百姓家中,还是欲陪孤在此处幕天席地?”
    “你~怎~知~?”云隙原本是想找找看的,但碍于他自己走得慢,懒得动,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皇帝拧干墨色袍子的下摆,“此处名叫孟泽谷,离文白山有十二三日的路程,谷中盛产青葡果,庄中约有三百户人家。”见云隙疑惑,他摇了摇头,“毕竟是孤打下的天下,自然比云公子熟稔些,那云公子的选择是?”
    “不~想~动~”,云隙慢吞吞说。
    要是有什么给他驼过去还行。
    哦,说到驼……
    云隙连忙摸了摸腰间,皇帝问,“云公子在寻什么?”
    云隙黑着脸,“阿~团~丢~了~。”
    丢了的阿团满身泥污,身上的小刺都沾满了土疙瘩,怎么都弄不掉,沉甸甸的压在它的背上。
    阿团肚子不舒服,昨夜吃了太多的辣食,大早上又一番这么折腾,让它的小肚子抽疼的厉害,口中干涸灼疼。
    它闭着眼撑着小爪寻摸着什么东西来。
    唇边被抵上什么温凉的东西,阿团伸出一截舌头舔了舔,是水!然后顿时小脑袋扎进陶瓷杯中咕噜咕噜喝起来。
    有人轻笑一声,很是熟悉,阿团喝饱了水,舔舔小爪子,再用小爪子洗了洗脸,弄掉眼睛上粘的土疙瘩,这才看清了是谁。
    他的恩人!
    阿团激动的抱住那人的手指,使劲在他手指上蹭了两下,那人惊讶,“我当是我与刺猬有缘,又救起了一只,没曾想竟然还是你这个小东西。”
    阿团叽叽叫起来,热泪盈眶,他恩人又救了它呀。
    天彻底黑了下来,山涧燃起了篝火,皇帝持着枝桠搭成火堆,在上面滋滋烤着一只野兔。
    火焰映进他的左眸,窜动的火舌落在面具上熠熠发光。
    他是怕火的,父王母后和王叔都死在这大火中,烧的面目全非,只剩一捧尘土。他又恨又怕,可他不能对任何人说。
    不能让别人知晓堂堂祁沅国的皇帝畏火,不能让任何人得到他的致命把柄。
    窜动的火光像妖冶的龙蛇扭摆起舞,时不时溅出火星爬上他的身体。
    皇帝曾想过,这些火原本是不是想要烧的便是自己,所以父王母后和王叔都是为了救他才被火舌吞没。
    上苍便是这般恨他,恨得只有让他尸骨无存,才能消了上苍的怒意。
    云隙坐在另一边,不紧不慢将手中一把青绿细长的匪叶草清洗干净,铺在石面上,然后取出蓝田蜜细细的涂遍细长的叶片儿。
    他涂蜜的姿势专注入神,先认真涂好一根,咬在唇间,从一头慢慢嚼着,最后将整根都吃进嘴里。
    皇帝看了会儿,说,“孤以为,你并非凡人。”
    云隙含着匪叶草望着他,细长的叶片儿衬得一双粉白的唇更加好看,叶儿晃晃悠悠随着他嚼的动作一点点缩短。
    皇帝道,“你是妖,对吗。”
    神出鬼没,武功卓绝,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瞬间出现在他身边,能听见鬼哭凄嚎,能帮他找到小蜗牛,还能控制豹子不伤害他们。
    皇帝透过火光看着云隙手中大把细长的草叶儿,严肃的说,“这般喜欢吃草木……你是兔子精?”
    他想了很久才觉得应当是兔子的,这白白嫩嫩,双瞳剪水,皓腕凝雪,雾鬓云发,哪有凡人能这般出尘绝绝,灵秀动人。
    云隙沉默的望着他,含着叶草,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兔子精?
    唔~~~~
    皇帝拿着烤兔肉蹭到他面前,“云公子不肯说话便是默认了?”他嗅嗅手中的烤肉,“那孤可否吃你的同类?”
    云隙嚼吧嚼吧叶子吞下去,用眸子瞥他,都烤好了还问他干嘛。
    皇帝撕了片兔肉吃进嘴里,一边打量着云隙,想看看他是否会恼,毕竟他先前只是猜疑,等烤好了兔肉才发觉这人,不,这妖有可能是兔子。
    云隙想了想,从一边的花木丛上捏了只灰土土的小蜗牛放在皇帝的烧烤棍上,唔吃吧,他的同类。灰小蜗牛深夜被打扰,猛地伸出触角探了探,又赶紧缩回背壳里。
    腹~足~底~下~很~烫~脚~呐~,肉还是热的呢!
    皇帝好笑的撕掉被蜗牛爬过的肉,“孤只对养在琉璃蛊中的那一只生出些许喜欢。”
    云隙一愣,呆呆的看着他。
    啥~~~?
    “并非天下蜗牛都有灵性。云公子若真的是妖,那你可知孤养下的蜗牛要多少年才能化成人形呢?”
    “唔~~~~~”云隙往嘴里含了片草叶,被皇帝看在眼里又加固了他的猜疑,这般喜好吃草,真的不是兔子吗。
    云隙缓了好大半天才从皇帝说对养在琉璃蛊中的小蜗牛生出喜欢的话中缓神过来,扭头瞧着皇帝的目光变了三分,夹杂着浓浓的意味深长,慢悠悠道,“天下修成人形的蜗牛只有一只。”
    皇帝一喜,“那它用了多少年?”
    青瀛上仙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
    那人摇着折扇拉着云隙在渊源宫中寻找云隙的渊源,却不管往后倒退多久都寻不到属于云隙的渊源,便问道,“你到底活了多少年?”
    也有托着他的花沫小花妖又怕又欢喜的软软问他,要多少年才能修成人形呀。
    当年他打败千面王佛罗鬼,将它的脸一张接着一张撕下来的时候,那鬼也怒吼着问他,你修炼了多少年,我要用成倍的时日来修炼,从而打败你。
    很多人妖仙鬼都问过他这个问题。
    “记~不~清~了~”云隙慢慢啃着手中剩下的叶片儿,那一只蜗牛自天地混沌便悄然存在,在三界重分,往生海境回流时塑出身魄,于火妖祝融、水神共工、华夏尧帝三族大战时灵识已开,在上古天神消逝,十大神器丢失之日生出七情,在天地间分出人、妖、仙、鬼之后养出灵源。
    用了多少年从出生到成长,他早就记不清了。
    他活的很慢很慢,日夜望着头顶斗转星移,从浩瀚云海化成神君星宿,自荒芜江海到人间如烟。
    时间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他既不为时间活着,又不仰慕时间,自然也不会用时间去衡量自己。
    “能修成妖的妖多吗?”皇帝问,看了眼云隙手里的匪叶草,又替他捉来大把,蹲在溪流边清洗干净。
    “唔~,没~数~”
    “给。”皇帝将洗干净的匪叶草放进他手中,“多吃点草才能饱,这东西不顶饿。”他熄灭燃烧的篝火,随意寻了地方躺下来,仰头望着星海,“能活很久,真好。”
    云隙抿唇望着他,人的寿命之于他而言不过转瞬即逝。
    “人都想活着,永远活着。”皇帝用手撑额,问“云公子可知冤魂釜吗?”
    云隙一僵,憋着嘴不肯说话 ,嚼吧嚼吧草叶咽了下去,径自翻了个身,缩了缩,然后不舒服的扭了几下。
    “怎么?”皇帝问。
    云隙闷闷道,“硬~。”
    这石头太硬了,不舒服极了,搁着他了,明明他就有自己的窝!
    皇帝望着黑蓝的星空,迟疑的说,“要不,你化出原形?”
    白白嫩嫩的兔子一定很软。
    云隙眼里一闪,亮晶晶的,他有自己的小~房~子~呐!
    皇帝瞧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生出不祥之感,张口便道,“莫要——!”一句话未完眼前顿时一黑,脑袋朝石块上磕去,云隙顺手一托,将他的头放好,自己转眼化成玉白的小蜗牛,背着自己的小壳顺着皇帝的脖子爬上他的脑袋,舒舒服服的伸了伸触角,缩回壳里闭眼睡去。
    与这边的安逸不同,林子鞍带羽林、虎贲两军从通往文白山的山道连夜寻找皇帝的下落,军中情势紧急,左丞相暂时代管朝廷大事,将皇帝被劫此事进行封闭,从朝中派遣大量禁卫军从支援林子鞍。
    剩下的皇亲贵族就地安营扎寨,就着密子林被禁卫军护在中央,说是保护,也算是另一种监禁,毕竟皇帝出了事,在场的任何人都脱不了干系。
    于述一大清早就站在营帐边张望,急的一夜都没睡着,嘴上撩了个水泡,哑着嗓子见人就问陛下的下落。
    由于云隙捏了决,除了皇帝之外没人看得清他的模样,幸好有这一缘故,千罪宫的方乔儿暂且没受了牵连。
    一处华盖锦帐中,七王坐在矮几边,拢在袖子里的手直发颤,见到余卓进来,他猛地站起来,“找到了吗,皇兄找到了吗?!”
    余卓淡淡看着他,取了冷茶饮下,“殿下是真心担心皇帝?”
    七王动动嘴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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