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不作的。
……
宋方淮把昨天的流水核算完,从酒吧出来,背着手在湖边看景。
宁小诚从他身后踱步过来,宋方淮回头问:“还没醒啊?”
“没有。”湖里有两只野鸭子,屁股上长了两根鲜艳红毛,很少见。
宁小诚看着挺有趣。
天气暖了,这个时候很多人家晚上吃了饭,都喜欢出来遛弯,还有懂乐器的老人在湖边拉弦取乐。
小诚喜欢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人多,每个人身上都透着舒适懒散的气息,好像这日子就该这么过。
湖边悠扬二胡声一响,宋方淮眯起眼。
“看什么呢?”小诚顺着方向看过去。
宋方淮坏笑,毫不掩饰:“看一姑娘。”
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宁小诚,自己眯眼点着了,叹气:“这年头,会拉二胡的姑娘可不多了。”
这话一出口,宁小诚就听明白了。
“怎么着,动心了?”
“呸,我是敬佩,是欣赏。”宋方淮直勾勾盯着人家不放:“你说,她明天还来吗?”
说话间,湖边拉二胡的姑娘站起来,要走。
小诚眯眼看了看,好像在确认,然后点点头:“来。”
宋方淮睨了他一眼,笑讽:“说的跟您亲闺女似的。”
宁小诚笑一笑,一招手,朝那边喊道:“二朵儿!!!”
……
蒋晓鲁这一觉睡得好长好长,一直睡到下午六点。
咕哝着翻个身,慢吞吞睁开眼睛,先是反应了一会儿: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现在在干什么。
想清楚了,腾地一下坐起来。
完全陌生的环境,小阁楼,落地大床垫子,地上扔着她的包和鞋,蒋晓鲁心脏跳的猛快,赶紧掀开被子看了看。
酒是喝多了,但不至于喝断片儿,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情还是能记起个七七八八。
一声叹息。
这回人可丢大了。
把包从地上捞起来,蒋晓鲁还挺有逻辑,先坐在床上给常佳打了个电话。这边常佳正在加班,手机在一堆a4纸里嗡嗡震动,她低头写了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接起来。
“喂?”
“你在哪儿呢?”蒋晓鲁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着急了:“我昨天——”
“还有脸提昨天啊?”常佳低声堵住蒋晓鲁的话,捂着话筒快步往外走:“昨天你喝多了,都下半夜了我也不知道把你往哪儿送,就托付给你认识那人了。”
“酒醒了?”
“醒了。”楼下有挪桌子的动静,蒋晓鲁从床垫子上爬起来,光着脚凑到窗边往楼下看。
宁小诚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在湖边站着,不知道看什么。
“我还在这酒吧呢。”她很为难:“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常佳站在单位外头的走廊上,说话声音很轻:“酒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呗,别给人添麻烦。”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正加班呢,改天聊。”
蒋晓鲁挂了电话,挣扎几秒,踮脚把窗户推开,趴在上面清脆呼唤:“小诚哥!”
宁小诚正低头从兜里摸出烟来衔在唇间,闻声抬头。
蒋晓鲁朝他明艳纯净的笑,露出一排洁白贝齿。
小诚把烟从唇间拿下来,收回烟盒,朝她一摆手:“下来。”
像是自然而然地,谁都不提昨天的事儿。
蒋晓鲁关上窗户,听话下楼。
下楼之前,蒋晓鲁借宋方淮的洗手间收拾了一下,把床铺好。
牙具和香皂都是一次性的,用温水把脸上的妆卸掉,刷了个牙,她又用凉水冲了冲眼睛,洗手间的毛巾挂在架子上,蒋晓鲁一顿,觉得直接拿来用不太礼貌,于是便寻了纸巾把脸擦干了。
提着一包儿垃圾下楼,出来时,蒋晓鲁顺手扔在门口垃圾箱里。
将沉的暮色中,她素颜,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被风一吹,没有细心打理,乱蓬蓬的。
宁小诚站在不远处等她,有点疲惫。
以前见过蒋晓鲁几次,她始终浓妆示人,如今冷不丁这么一看,能看出些她小时候的模样。
她皮肤白,浓眉大眼,长相大气,蹙眉时会不自觉微张着唇,露出娇憨态,不失可爱。
待她近了些。
宁小诚转过身,两人极有默契地往前走。
“醒了?”
“醒了。”蒋晓鲁抓抓头发,不安道:“小诚哥,我昨天喝多了,给你添麻烦了吧?”
宁小诚悠悠地,也没说别的:“那为什么要喝多呢?酒可不是个好东西。”
蒋晓鲁感觉到宁小诚隐含不悦,快步赶上他,想解释:“我最近点儿特背,前男友跟我搞到一家公司来了,之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为了报仇撬走我一单托管业务,本来之前是谈好的,下半年指着它提成呢。”
宁小诚点点头,随口问道:“谁抢你的生意?哪个项目,哪只基金?”
蒋晓鲁忽地想起宁小诚是混这行的祖宗,她怕他多想,于是闭口不答。
她不说,宁小诚也懒得问,俩人一前一后往家走。动作倒是出奇一致,都跟个祖宗巡街似的背着手。
街上都是晚饭过后出来遛弯儿的老百姓,有一家三口,有情侣,有老夫妻,都一对一对的,路窄,有人接踵擦过蒋晓鲁的肩膀,不轻不重,晓鲁走着走着,忽然停在原地。
“小诚哥。”
宁小诚站在她稍远的地方,回头:“又怎么了?走啊,我送你回家。”
蒋晓鲁直率央求道:“你拉着我的手走呗,咱俩这样,像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小诚失笑,没想到她还是个矫情货。
他一伸手,她小跑过去把手塞进他手心儿里,这就算牵到了一起。
第十四章
话说宁小诚也有年头没牵着姑娘手压大马路了,要往前倒腾,还得是他高中那时候。
俩人手拉着手往家走,像是一起过马路的小朋友,心无旁骛,纯粹是身边多个伴儿多双眼睛。
想起眼睛,宁小诚挺好奇:“你眼睛怎么了?”
“昨天听你那朋友说,好像有炎症。”
“啊。”蒋晓鲁讨厌常佳大嘴巴,怎么好端端跟别人说这个:“挺小的时候跟我们院潮灿一块玩儿,不小心杵着了,一开始感觉不舒服也没敢跟我妈说,拖了几天在学校发现看不清黑板,去医院才知道感染耽搁了。”
“治好以后落点炎症,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已经很少犯了。”
那时候李潮灿正处于对人生有“十万个为什么”的阶段,对于任何问题都有着谜一样的好知欲。
而傻了吧几的幼年蒋晓鲁,就是他解惑的最好对象。
比如在看“十万个为什么”中人体科学那一章的时候,李潮灿问:“晓鲁,你知道为什么别人你一打你,你下意识会闭上眼睛吗?”
蒋晓鲁摇摇头,很诚实:“我妈打我的时候我从来不闭眼睛。”
李潮灿不信:“不可能,我妈每次一举巴掌我都把眼睛闭的死死的。”
书上说,这是人体本能的一种抗激反应。
假设一个人的手在即将贴近你的脸,或者眼睛的时候,这个动作被放慢,你仔细感受,就能感觉到汗毛炸起,眼球涨凸,很细微,但是一定有。
蒋晓鲁听不懂,干脆不说话。
李潮灿较真,拍拍屁股站起来:“你不信咱俩就试试。”
他把脏爪子举起来,离蒋晓鲁的脸近了些,蒋晓鲁瞪眼看着他,无动于衷。小小男子汉的权威不容反驳,李潮灿紧张舔舔嘴唇,想猛地举起巴掌唬她一下,谁知道蒋晓鲁鼻子痒痒,忽然打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喷嚏。
身体不受控制往前一倾,正好眼睛戳在李潮灿的手指头上。
当时蒋晓鲁就哭了,李潮灿也慌了,哭了半天,李潮灿才好说歹说把她劝回了家。当晚蒋晓鲁眼睛就痒痒啊,不停地揉,第二天她妈看她还很惊讶:“眼珠怎么那么红?”
蒋晓鲁害怕自己跟李潮灿玩儿被她妈知道,不敢说。拖了两天,蒋晓鲁在课堂上忽然哭了,老师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儿,蒋晓鲁小可怜包儿哭的抽抽噎噎,说自己瞎了,看不见东西了。
急急忙忙送到医院,惊动了父母,经检查才知道是外力伤害造成细菌感染,因为治疗不及时可能以后会落下炎症。
杜蕙心当时还怀着孕,挺着大肚子问大夫:“以后……能不能就瞎了?”
大夫往蒋晓鲁脸上贴纱布,快言快语:“那倒不至于,就是以后得多注意保护了。”
当时李潮灿的妈妈在医院当护士长,听到消息赶来关怀,李潮灿惹的祸再也瞒不住,回家遭到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她妈妈心有余悸:“如果人家晓鲁瞎了,看不见了,你说你怎么办?”
李潮灿抱着桌子腿儿一脸英勇就义的范儿:“瞎了我娶她!!”
“你想的美!!!”李潮灿爸爸气的跳脚,头发立起来。
童年一句戏言,谁也没当真,李潮灿的妈妈那段时间很愧疚,总做一些好吃的亲自上门来哄,蒋晓鲁捧着排骨啃得满脸酱汁,很快就把李潮灿的恶行忘在脑后。不久,蒋晓鲁眼睛好了,拆了药膏,李家少了一大块心病。
蒋晓鲁这后遗症,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起过。
听完,宁小诚思索起来:“潮灿?我怎么没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