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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作为拆弹英雄的黄泽已经被话筒和摄像机包围,闪光灯亮个不停,现场非常吵闹,他隔了很长一会儿,才意识到手机正在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号码,在那一瞬间,他竟有些不愿意接通。
    “黄督察,还是要麻烦您取出小丑手里的糖果,把糖纸打开,里面好像写着什么字。”
    刑从连的声音还是那般讨厌,黄泽皱了皱眉,他转身,依言将取出柠檬糖,原先架设在座椅上的摄像机早就被人扛起,镜头凑到黄泽手边。
    一行手写数字出现在糖纸里。
    “13952401976。”
    黄泽跟着念了一遍,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电话号码。
    “王朝。”
    与此同时,在数字出现在屏幕中的瞬间,刑从连就提高音量,喊了某位年轻技术员的名字。
    王朝几乎要变成八爪的章鱼,他抬头看了眼屏幕,然后迅速打开一个新窗口,开始搜索号码所有人和归属地。
    “这是让我们打电话联系他?”黄泽看着号码,语气很不好,任谁刚受过定时炸弹的惊吓,心情都不会太好。
    在看到号码的刹那间,一些记者就已经拿出手机,下意识准备拨号。
    “黄泽,让他们别打电话!”
    见此情景,刑从连火气都快要上来。
    黄泽闻言,向周围看去:“你们怎么回事,都把手机放下。”
    原本兴奋的记者们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机,其中胆大的记者们,还试探着问道:“黄督察,那等会您给绑匪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可以录音吗?”
    似乎是听到“绑匪”、“电话”这两个关键词,原本缩在人群外的姜哲突然拨开身前几人,站到了黄泽对面:“黄督查,这很有可能是绑匪特地留下的讯息,他会通过电话向我们索要赎金,我们必须慎重。”
    刑从连当然也听见了这句话,他当然也明白,姜哲这句话的意思。
    既然是绑匪让打电话,那必然要有人负责谈判,负责谈判的人若是心理学专家,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事。
    几位与姜哲相好的媒体记者也明悟过来,赶忙随之说道:“对对,姜老师经验丰富,幸好姜老师在这!”
    现场有些混乱,姜哲又像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样子,黄泽着微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见此情景,刑从连看着林辰,加重了语气,对电话那头说道:“黄泽!”
    “刑队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与章程不和。”黄泽缓缓说道,他不像之前那般强硬,但依旧不容动摇。
    “我明白了,但在与绑匪谈判前,我这里还要做一些准备,所以请您等待我的讯号。”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刑从连没有多作争辩,他说完,便直接挂断电话,然后转头问:“王朝,怎么样了?”
    “查到了这个电话归属地是宏景,但应该网上购买的电话卡,但电话登记人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我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暂时不用,失踪车辆定位做的怎样了?”
    “刚改完代码,测试一遍没有问题,就可以生成路径了。”
    “测试需要多久?”
    “十分钟吧……”
    “测试的时候你需要这里吗?”
    “给我根网线,我在哪都一样的。”王朝拍着胸脯,很自信的说。
    “那么,你现在能搭建一个电话追踪系统吗,等会同绑匪谈判的时候,可以定位他的位置?”
    “可以是可以啊,但是我不在那儿啊,要是等会那边打电话,我在这儿做追踪,会有时间差,很麻烦啊头……”
    刑从连没有说话,只是看他一眼,王朝立即会意,马上闭嘴。
    刑从连又看向高速集团董事:“陈董,请借一间安静的房间给我们。”
    “我办公室就可以啊。”
    王朝闻言,马上从座位上跳起:“好嘞!”
    所谓章程,大约是指那些约束和规范执法者行为的事情。
    黄泽的意思也很简单,他做的决定或许没有道理,但却符合章程。
    所以要说服这样固执的人,讲道理并没有太大用处。
    一行人离开监控大厅,王朝熟门熟路窜上楼,刑从连落在人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并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要查一个人,叫姜哲。”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但大约是稍等一类的词语。
    “十分钟内给我,翻倍。”
    刑从连说完挂断电话。
    他抬起头,林辰恰好在台阶上方等他。
    “聊两句。”刑从连掏出根烟,挥手,示意其余人先走,然后叫住林辰。
    “你准备怎么做?”林辰靠在窗边,淡淡问道。
    “你觉得姜哲这个人怎样?”刑从连反问。
    “有些奇怪。”林辰想了想,似乎并不能找到太好的形容词。
    “那你放心把谈判这件事,交给他吗?”
    林辰想了想,又摇头。
    “那好,这件事我来解决。”刑从连掏出打火机,在手上转了一圈,却没有点烟。
    “你想说什么?”林辰注意到这个意味深长的停顿,他被单独叫下,当然是有更私人的话题要谈。
    刑从连按下打火机,闪烁的火星映衬在他侧脸上,他深深吸了口烟,然后说:“我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和隐私,但我希望在事关这件案子的问题上,你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因为抽着烟,刑从连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话里的意思却非常澄澈。
    林辰当然明白,刑从连指的是冯沛林案件中,他故意误导警方视线,然后只身上桥,引诱冯沛林现身的事情。他也一直在想,刑从连会在何时又以何种形式提及这件事,毕竟这是他们心结,他没有想到,刑从连会特意在这里和他说这句话。
    很敏锐、很真诚、很恰当,真得很好。
    “你觉得,在这件绑架案里,我有意特意瞒着你的事情?”
    “之前你分析案件,一定会从分析嫌犯的动机和目的着手,这是你的强项,但这一次,你除了认为这条公路会出大事外,我从头到尾都没听你分析过犯罪动机,这就有点奇怪了。”
    林辰无奈地笑了起来,和太聪明的人做朋友有时的确令人很无奈,他说:“如果我想说,当我发现那枚炸弹不会爆炸的时候,我忽然在想,那个孩子应该真得不是坏人,你觉得这个观点怎样?”
    “因为弹出的不是炸弹,而是一个小丑?”刑从连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暂时无法认同这点,因为现在他手上握有28条生命,并且很明显,他将要用这些孩子的生命来胁迫我们。”
    林辰缓缓摇头,说:“我曾经近距离的接触过他。他上车的时候戴着长围巾,在第一排坐下,倒头就睡,他这样的举止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时我想,他那么做大概是为了躲避监视摄像,所以问题出来了,他为什么不想被拍到?”林辰用安抚性质的眼神看了刑从连一眼,继续道“那时候以我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腿和手,我发现他在颤抖。很可惜,我没有机会上前询问,尔后他突然提枪顶在了司机头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事实上,他早在等那个机会了,并且他有很多次的机会可以那么做,但是在开枪之前,他在发抖,因为紧张而发抖,这很不合理。既然他能镇定从容地抢劫,为什么会在事发前紧张的发抖呢?我觉得这很奇怪”
    刑从连失笑:“听你说完,我觉得那完全不像那个肆无忌惮的糖果大盗。”
    “如果让我分析他犯案前的情绪,我只能说,他很焦虑。”林辰顿了顿,说:“焦虑,是人应对现实威胁和挑战的情绪反应……他很紧张,本意不愿意那么做,但又必须那么做。”
    刑从连皱眉说道:“如果我根据你的思路继续想下去……我会认为,那位少年只是是某起大事件的其中一环,他被某些人威胁利用扮演糖果大盗,目的是为了制造更大的事件?”
    “对,我当时很怕他是被人胁迫,劫车只是演戏。”林辰稳了稳气息,镇定地说道:“如果那样,他花费那么大代价,不可能只为抢劫几块糖果,我当时觉得,他背后的目的一定非常不简单……”
    “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我好像多虑了,没有人胁迫他,这一切都是他主导的。”
    “话题又绕回来了,既然你认为他主导了整个案件,那为什么你又忽然认为,这个安装定时炸弹、劫持人质的罪犯不是坏人?”
    “既然无人胁迫,那么他做这一切,就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并且,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伤害任何啊人……”
    “这些事情,之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之前仅仅是怀疑,没有任何根据,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况且,认为罪犯本质不坏,这种推论并不适宜在很多人面前说。”说着,林辰望着刑从连,缓缓道:“不管怎样,我希望,当你面对他时,能尽量不要伤害他,你可以全当这是我期望大团圆结局的一些私心吧。”
    第32章 陷阱
    某些话,只能说与某人听;某些话,一定不能说与某人听。这并非虚伪,只在于说话的时机和说话的对象是否恰当。
    林辰与刑从连的交谈时间很短,再上楼时,王朝一个人控制着两台电脑,年轻的技术员冲他们点点头,意思是,追踪软件已经ok,可以拨打绑匪电话了。
    办公室里的皮沙发很亮,桌上的貔貅也很亮,邢夫人的面容,还是那般明艳动人。
    董事长也好、助理先生也罢,甚至是一同前来的客运公司经理,都目光灼灼看着他们,像是迫不及待在等拨通电话拯救人质。
    不过很显然,刑从连没有马上行动的意思,他在王朝身边坐了下来,很有耐心地同少年人说着什么。
    办公室里那些人忽然变得很失望,就好像燃起了熊熊烈焰火,却突然被一阵清风吹灭那样。
    林辰在办公室里环视一圈,先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又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在饮水机上拿了纸杯,很自觉地灌了一杯热水。
    五分钟时间过去,刑从连依旧在同王朝低声说话,他也依旧在喝茶。
    半开的窗带来了清新的空气,然而办公室里其余三人却变得更沉闷了。
    终于,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忍不住了,年逾四十的董事长清了清嗓子,问:“刑队长这是在等什么?”
    同样忍耐不住的,当然还有百公里外,面对十几家媒体镜头的黄督察。
    记者们已经架好摄像机以及收音设备,然后就这样等了将近十分钟。
    姜哲站在摄像机前,觉得原本即将面对绑匪的紧张兴奋情绪都快要被消磨殆尽。
    他再次看向人群外,黄泽依旧站姿孤傲,满脸生人勿进。姜哲想了想,把手机收在口袋里,在向媒体致歉后,他走到黄泽身边低声说道:“黄督查,记者那边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万一因为刑队长那边拖延时间,导致解救人质的过程出点问题,被记者指责行动不力的只会是您啊。”
    姜哲或许会被林辰嘲讽背不出dsmivtr诊断手册,但对于官场人的心态,他却琢磨得很透彻。因此,在他加重了“刑队长”三字后,黄泽终于有了反应。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刑从连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十分钟刚过,他的电话就应声响起。
    “黄督察。”
    “刑队长。”
    在接近毫无意义地打完招呼后,两人又很默契地安静下来。
    “黄督察,有什么事吗?”
    刑从连很随意地问道,因为随意,所以他的声音落在黄泽耳中就变得非常刺耳。
    黄泽音质很冷:“我只是打电话来通知刑队长,因本次案件已经从单纯的抢劫案升级为人质劫持案,并且案发地也不在宏景市范围内,准确来说,刑队长只能协助案件侦破,而没有主导权。”
    “我知道啊黄督察,这个案件您不是早就不让我参与了吗,不过是我刚好在监控中心,所以能稍微帮一点忙。”刑从连把手机换到右手,拍了拍王朝的肩,“我们局里技术员也正好在,他搭建了一个追踪平台,您先找个笔记本电脑,然后我让他接电话,他会教您怎么追踪绑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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