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是午后刚过不久, 街面儿上人迹不多。街边的摊子也少了许多,三三两两中间隔了距离。摊贩闲了,与旁侧的人聚在一边儿说话。瞧着许砚和苏一从街心走过去, 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这两人生得俊,本就吸人眼球,今儿又是都穿着不俗的。再有人是认识苏一, 却没见过王爷的,少不得就要猜测这人是谁。
周大娘在街边卖豆腐, 便是陶小祝刚从她家里挑来的两担。她在摊边候着, 但瞧见了苏一, 心生恍然。这姑娘与往前大不同了, 真叫人忍不住想多瞧上两眼。与她们对比起来,她周家的日子却是越过越艰难。她心里一面觉得自家仗着沈家占人宅院确实过分,一面又觉得苏太公和苏一逼着他家要了一百两金子和磕了一百个响头, 实在也是过于不近人情。这会儿她儿子的前程没有,儿媳的嫁妆也没了, 有时候想起来,只觉得这日子没个尽头。
除开这些, 她心里还有些怨怪苏一的地方, 便是没帮他家在王爷面前说情。这会儿瞧着她与王爷好好的,哪里像是生分了的?偏哄骗了她家安心,说将王爷得罪了,帮不得她们了。往常她就知道苏一是嘴利心硬的,却没想到真能硬至如此。
她兀自在那叹气, 也不知在哪躲闲的周安心又到了这边,瞧见苏一和许砚正过了摊子去,柳眉一竖,道:“什么道理?不是说她将王爷开罪了么?”
周大娘仍是叹气,“这还不明白?人就是不想帮咱们。是咱们有错在先,也不能承望人人都是菩萨心肠。她苏一是个记仇的,不会帮咱们说情的。”
“我找她理论去。”周安心说着要跟上苏一去,却叫周大娘给拖住了,说她:“你是谁?又去王爷面前儿撒野?那会子苏家门前磕了五十个响头,你又忘了?这会儿再开罪了王爷,怕是小命也没了。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谁也指望不上了。”
周安心顿顿步子,只能憋下这口气来。她们这会儿什么倚仗都没有,还敢跟谁耍横?别说今儿没王爷,就是单苏一一个,她也讨不得半点儿便宜。到了这般境况,心思兜兜转转便又怪起她家里的嫂子来,说:“原当娶了个宝贝,却是个丧门星!”
本来以为娶了她就有了沈家做倚仗,结果那沈太守并不接济他们过日子。又以为的,她嫁妆多些,手里定有不少田亩铺子,生的利也够过日子了,哪知也是一样儿没有。横竖哪头都靠不上,还搅和得她一家被苏家给撵了出来,连脸面也不占了。
她说罢跺脚,甩手恨恨往一边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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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这会儿仍跟在王爷身侧,端着胳膊在身前,双手前后虚搭着。若不端着样子,便架不起身上的衣服,披帛也得像条多余的桃色纱绫。头上的日头正是一天里最亮的时候,晒得人身上拱着温燥的热意。待王爷在头里先停了步子,她才抬起头来看,竟是到了片子坊。
片子坊是寻常百姓吃茶的去处,没有憩闲苑修得那般精致,也无隔间。上下两层都散摆着茶桌茶凳,只有小小的一隅方台供人说书。惯常来说书的就是一位老者带一孙女儿,孙女儿常穿一身儿红色袄褙,在旁边弹三弦儿。而那老者,便是一面拍刷板一面说戏文。这会儿来的时候不巧,这两人正也休息去了,茶馆里不甚热闹。客人也只有稀疏的几桌,冷冷清清的。
王爷去跟掌柜的点了一壶茶,挑了个二层东北角上的一张小桌,带苏一过去。楼上俱是空桌,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他自个儿先往桌边坐了,瞧苏一还杵着,便是抬头来看她,说:“坐罢,拘着做什么?”
“民女还是不坐了。”苏一稍收胸弓腰,站在桌边儿,“王爷您有什么示下,民女在这候着。”哪里还敢坐呢,好些事要等着他跟自己清算呢。站着瞧着恭敬些,说不定他能手下留情。偏又心里嘀咕些没用的,想着他不是平日里只去憩闲苑吃茶么,今儿怎么来片子坊这种地方了。
王爷却说话总能顺她心中所想,只见他低下头去,说:“憩闲苑好些日子没去了,也是去不得了。里里外外许多人,都是挤着去瞧我的,跟看猴儿一般。瞧见了,指指点点一通。我便纳罕,我竟比戏台上的热闹还好看?”
苏一讪讪,这又是找她的祸了。这话儿原也是她传出去的,跟那些姑娘们说了,王爷平日里最常去的就是憩闲苑吃茶看戏。她是满心里惦记王爷要一一揪她的错处,嘴上也便少放了神儿,接了话就说:“您是比他们好看些。”
王爷抬起头来瞧她,她脸上一红,意识到说错话了,忙又分辩,“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算了,她就是那个意思。
许砚瞧她那张僵住舌头和表情的脸,笑意在嘴角下几乎压不住。收回目光来,仍是说一句,“坐罢,坐下这事儿兴许还有的弥补。”
苏一听到了转机,松下神来,自然要抓着这机会的。因动了动嘴,说:“我坐下您就不怪罪我将您常去憩闲苑的事儿给说了出去么?”
“哦……”王爷应了一声儿,“这事儿也是你走漏的风声,我说的是……你说我比那些戏子好看的事儿……”
苏一目瞪口呆——天哪,给根柱子让她一头碰死吧!
许砚瞧她再度呆木掉的脸,笑在嘴角压得实在辛苦,便低下头去,抬手虚碰了下鼻尖,稍藏了一下,搁下手来一本正经道:“坐下罢,许多话要细细盘问。本王还记得,你理应早些时候去我府上谢恩,却是到这会子也没瞧见人。那香囊可是送给了旁人,因才不去我府上。又或是,那恩也不值你谢了。”
他自从那日从东郊回来,就一直在府上等她。原想着她是去山上找他谢恩的,恩没有谢,自然回去就得到他府上去。结果堪堪等了这几日,她也没有上门。怎么办呢?只得自己找上门来了。
苏一听他这么一说,自是回了神,忙伸手进袖袋里摸锦盒。心里想着还好那一日陶小祝没要了拿去当了,要不然这会儿真是骑虎难下了。在袖袋里摸着锦盒,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儿,“一直在身上带着呢,没敢给旁人。原早就想上门谢您的恩,实在怕您瞧我不入眼,惹您不高兴,才没敢去,却不是不想谢了。民女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日日都惦记王爷您呢。这东西是自个儿做的,上不得大台面儿,望王爷不要嫌弃。”
“怎么个惦记法?”王爷伸手接下锦盒,闲闲问一句。
“每天每夜想着,一刻也不敢忘了您的恩德。”苏一小心到他对面坐下,极尽所能地拍他马屁。茶馆掌柜送了茶上来,满满的一壶太平猴魁,一面递下茶壶茶杯一面说:“两位是识货人,这猴魁是尖茶中最好的一种,茶汤清绿,香气高爽,蕴有诱人的兰香,味醇爽口。”
苏一不懂这些个,寻常也吃不到这些好茶,只管上手接壶接杯子,与那掌柜说:“放下吧,我们自己来就成。”
“好咧。”掌柜的携了托盘下楼去,楼上便只剩下他们两个。苏一拎起茶壶,烫杯斟茶一气呵成。能伺候的,得给人伺候到家了。
那厢王爷已是看罢了香囊,装回了锦盒里,抬头问她:“不吃不喝不睡地做了好几日?”
苏一把斟好的茶往他面前儿送,讪讪地笑,“没这么夸张,是我师父虚大呢。不过是头一回上手做这个,掌握不好,便总是要返工。确实费了不少心力,但因是送给您的,那点心力便不算什么了,您喜欢才是要紧。”
“明儿我换身衣裳,配上这色来,便戴上,也不枉费你这一番心意。”王爷把那装着香囊的亮缎锦盒往袖袋里揣,他平常不戴这些香啊包啊的,顶多也就腰间挂个玉佩。这会儿觉着这烧蓝戴着确也不错,明儿就得试试。
苏一见他这么说便欢喜了,只是瞧着他吃茶,自己从旁伺候。忽又听他问了句:“谢恩的话呢?”
早知道这也要揪出来问的,苏一便稍清了下嗓子,说:“原是准备了的,只是后来……”后来怎么呢?不大好说,便打先头说起,“王爷的恩情太大,咱们不知怎么还才够。我原想着,给王爷当牛做马伺候王爷您一辈子。可是咱们这样儿的人,也不懂伺候人的法子。说着是好听,真个做起来其实是给人添麻烦去了。到您府上,您让我饮马都不定饮得好呢。至于旁的,更是不成了,哪里能比得上宫里调教出来的。”
王爷瞧她,“你倒想得周全。”
“原也没想得这么周全……”苏一出声,再要说下去的,又止了话。要不是那一日在山上惹了祸,她还想不到这一宗呢,指不定就傻傻跑到王府上要给人当一辈子奴才去了。经了那事后她明白了,她压根儿不知人王府上过的是什么日子。好不好惹出祸来,又是一地鸡毛。再者,她占了人王爷的便宜。这会子再说要到人府上伺候人去,指不定人怎么想她呢。
“那是怎么?”偏王爷又追着问。
苏一咬了咬下唇,掀眼睑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那天在山上……”
她是再说不出口的,倒是王爷总能会意她的意思,接话说:“不过是抱了一下,没什么要紧。”说罢抬头瞧了瞧她,看她神色稍放松了一下,又闲闲往下接:“你若是心里过不去,我便再委屈一下,抱了回来就是。”
苏一原就只有小半边儿屁股坐下板凳上,听得这话只觉下面板凳打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到本王怀里来
感谢十七和2046宝贝的地雷(づ ̄3 ̄)づ╭?~
☆、全名
这是她第二回 在王爷面前没坐稳板凳。
这回不敢再要人过来扶了, 自己忙扒手上桌沿儿,从底下冒起头来。屁股找到板凳往上挪了,把头低在胸口。脸蛋是红的, 心跳堵在嗓子眼儿。她竟真不自禁地想了一番,如果他真要抱,给不给抱呢?
自己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当头棒喝, 拦了心里对人家王爷的淫思淫念,又听王爷说:“跌得疼不疼?”
她忙摆手, “不疼。”腕上披帛落了下去, 顺势便弯了身子去拾, 刚好也不必与他对着了。脑袋放在桌下吐了好几口气, 抚平了心中荡漾,规规矩矩地把身子坐直起来。心里又想,才刚那一摔, 真对不起她这身衣裳。
她这是又看不明白了,这会儿瞧着, 那些个事王爷好似都没有怪她,并还说起那抱不抱的玩笑话。虽他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 但那肯定是玩笑话。若不是, 难不成王爷真想抱她?她有什么好抱的?这般,心里是不那么吊着不安了,却又冷静了想,王爷瞧着是温厚的,居然也会轻浮人。可又是为什么, 她觉得这轻浮好像也不坏,还……哎呀,真是害羞得不得了了。
她自顾心里百转千回地想,又清清嗓子,再想着这话要是小白对她说,那摔到桌下的就一定是小白了。果然轻浮人这种事,还要分着人看的。她又清清嗓子,还是要再想的,忽听得王爷叫她。
她回了回神,应了声,“什……什么?”
王爷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想什么呢?”
“也……也没想什么。”苏一抬手摸后颈,估摸着自己的脸这会儿比猴屁股也不差什么。她是越发拘谨了,屁股像坐在针毡上,巴不得爬起来就跑。从叫他逮着她编他打虎的故事开始,又有她师父拱火无异地说了那么多话,她心里就一直是尴尬和兴奋并存,这会儿也没真平复下来。
她摸起茶杯子吃茶,但磨着时间。这太平猴魁哪里好,她是没心思品了。只瞧着店里客人多了起来,三三两两地上了楼,落了座谈笑吃茶。那一对爷孙俩也来了,孙女儿还是嫩粉内褂和裤子,外头套一件儿大红色褙子,缘摆锈些白色梅花,好看得紧。她又坐下弹起三弦儿,模样可娇俏极了。
苏一有了话说,指着那说书的老先生就道:“你瞧他们来了,咱们可以听书了。那老先生书说得极好,他孙女儿的三弦儿弹得也好。许多人来片子坊,都是奔他们的。”
王爷转头去看看,又转回来,忽说:“等人都知道本王来此处,就都奔本王来了。”
苏一吃下的一小口茶差点儿呛出来,忙扯了袖子里的锦帕给压住,轻咳了两声。她是还没说话的,又听王爷说:“我平日可做的也就那么两三件事,这会儿又少了一件,越发没趣儿了。这事儿原是一一你的功劳,这会儿且看看,倒要怎么弥补?”
苏一慢慢拿下手上的帕子,心想她刚找了别的话题扯开了,他偏又扯回来了。怎么弥补?她把帕子从袖子里掖,“王爷想叫民女怎么弥补呢?”说着话声音小下去,蚊子一般,“其实给人瞧瞧也没有什么的,人多没瞧过您……”
王爷瞧她一眼,她忙又改了口,“成日天叫人堵着当猴儿看,确实不好。王爷您是金贵的人,不能给人闲来无事逗闷子。我私想着,您有的是钱,家里搭个戏台子,养一班唱戏说书的,邀了人在家里吃茶看戏,比在憩闲苑还好些。”
“这个法子倒也使得。”王爷点头,“回头我叫小白去寻个戏班子,再在府上花厅里搭个戏台。置办妥当了,支人给你传个话儿,你每日抽出一个时辰到我府上去,陪我吃茶看戏。”
苏一愣了愣,提到上王府去她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她对那里有阴影,总也不大喜欢。早几日前还瞧见王府侍卫又捕了人,也不知为的什么。早前她落坑那次,小白送她回家,就说是朝中的示下。至于什么示下她不好相问,这会儿更是不能问王爷的。她们是几亩薄田就能过日子的人,还轮不着关心这些个。
但王爷又开口了,也是给她弥补的法儿,她不能再驳了去,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想着这会儿怎么着也是要按着约定每日间都抽出一个时辰去的,不然再叫王爷找上门来,怎么生受得起呢?
这番好似把事都说开了,苏一便没了才见时的尴尬和拘束,稍松闲了些。可在许砚眼里瞧着,这姑娘仍是拘着身份的。他也明白,两人之间身份差距太大,不能说过几回话就叫人把他不当王爷了。他这会儿也是蹊跷的心理,往常旁人但凡有些造次都要计较的,这会儿却还巴巴儿地指望人家跟他平起平坐。
这会儿再说些什么呢?说些什么能叫这姑娘放松了心里的那根弦儿呢?他是没什么经验,这事儿要是搁小白手上,千八百个招都不在话下。瞧他才跟苏一认识几天,就带着人在王府里跟一群侍卫赌钱。那会儿的苏一可不是这样的,腿搭炕几叫嚣叫人给钱的样子,十足的地痞一个。可见了他就抖腿了,吓得溜下炕来,跟个小绵羊一样。
他听着说书的老先生说了一段,也不知说的什么,便问苏一,“你与小白常来这处?”
“是了。”苏一把注意力从说书老先生那拉回来,“他最喜欢那穿红褙的姑娘,说长得也算水灵,三弦儿弹得好。瞧那两只手,玉葱一般,按在三弦儿上漂亮极了。他又打听了,早有城西的郑大官人瞧上了她,不几日就要带回去做姨太太了。”
许砚倒没回头瞧那姑娘,只说:“你倒喜欢听他说这些个浑话?”
“小白么,说这些也是正常。”苏一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说着又想起一件儿事来,看向王爷说:“您是小白的主子,他又住您府上,您理应知道才是。”
“什么?”王爷接话。
苏一把胳膊横摆在桌沿儿上,坐正了身子,“就是小白的全名,好几日前我问过他,他立马撒腿跑了,没告诉我。我回去寻思,这得是什么样的名字,才能那么避讳。你们府上也全叫他小白,从来没听谁叫过他全名,莫不是,就是姓小的?”
王爷突然笑了一下,“自然是不姓小的。”
“那姓什么?”苏一歪着头看王爷,瞧他这副模样,应是知道他叫什么了。许还知道得更多些,这会儿全扒拉出来,等明儿见了小白,可就有的拿去打趣他了。
王爷仍是笑,“这会儿说起来可就有些长了,问我也算问对了人。换了旁人,不定说得清楚明白。他那名字有些波折,换了好些个,最后定了现在的这个。”
苏一专足了神,瞧王爷慢慢说话的样子也不着急。她喜欢瞧他说话,便是这么坐着听上个三五日也不会觉得烦腻。与说书的老先生比起来,她更愿意听王爷说话了。满眼里期待地瞧他,听着他说:“小白与我府上其他侍卫有些不同,关系上近了那么几层。我的母妃与他的母亲,是亲姐妹,是以他比别个更放肆些。”
苏一一脸恍然的样子,怪道小白平日里与韩肃也是说话没个上下的样子。要不是正儿八经碰上事,他哪里是听话的。背地里又常说王爷的坏话,也不怕她走漏了嘴叫王爷知道锤他个皮开肉绽。根儿在这里,这会儿就说得通了。
王爷继续说:“我母妃没入宫之前,姨妈就嫁了人,也是地方上的稍有些家底的,普通良民罢了。小白出生在正月十五元宵夜,生下来就是白白胖胖的一团。小白的祖母老安人,甚是欢喜得了他这个大胖孙子,非要亲自给小白取名字。小白父亲是个极孝顺的人,也便依了。老安人不识什么字,瞧着小白又白又胖又圆,与那日的汤圆一个样儿。”
苏一嘴角抿出笑意,“所以叫白汤圆?”
王爷摇头,“老安人也想,不能就这么叫白汤圆,想了想,那便叫白团团吧,也甚是应景。小白母亲却有些微词,说团团算什么,将来长大了,还能团团地叫么?倘若考了状元做了官,人一听这大人叫团团,还有威严没有?老安人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团团是不能叫了,那叫什么呢?”
苏一脸上笑意更显明了些,十分好奇,追着问:“那叫什么呢?”
王爷提起茶壶倒茶,继续说:“老安人又在那想,汤圆还能叫什么,乡话里还能叫元宝呢。那便这么着吧,叫元宝,白元宝。这个听着甚好,也是喜气招财又应景的。这厢正要决定下来,小白父亲打趣儿,忽来了那么一句,招财不如白宝箱,金银铜玉什么都有了。原他是玩笑话,老安人一听,白宝箱、百宝箱,觉得甚好,当即就定下了,那就叫白宝箱。箱字不大好,便换个字儿,湘江的湘。”
苏一笑得直不起腰,俯身抱着肚子,嘴里念叨:“白宝箱……”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一盏茶的功夫打了一百八十个喷嚏233333
下周六考试,接下来几天要抓紧突击一下了,虽然根本没啥希望
不过会坚持每天双更哒,都是老时间
感谢游手好闲妞和暮色北流的地雷 爱你们(≧▽≦)
☆、泼皮
原许砚也没觉得这是个那么好笑的事情, 但瞧见苏一笑成这样,几乎不能自已,自己也便跟着不禁笑出声儿来, 又问她:“这么好笑?”
“嗯。”苏一勉强直起身子来,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板住脸。可也就板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她抬手盖住脸蛋儿, 吸了吸气再度忍住了,然后搁下手来, 一面压着想笑的欲望一面说:“王爷您想想, 赶明儿我见了小白, 远远地朝他叫一声白宝箱, 他脸都该绿了。”说罢又捂着自己的脸笑起来,那画面想想就有趣得紧,够她笑上三五日的。
王爷也被她逗得乐不停, 说:“小白兴许上来掐死你也未可知。”
“那不能够,他对我好着呢。”苏一笑着道。
这会儿再瞧她, 哪里还有半点拘谨的样子。而后她一面说着“我不笑了”“再也不笑了”,一面又偷乐不停。王爷也是拿她没法儿, 被她逗得忽而乐一阵, 忽而又停下。余下的时间,多半是在回想小白这名字,不时笑上一阵中度过的。
苏一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是擦黑,蒙蒙的夜色笼了上来。林立的店铺间有挑起灯笼的, 也有打烊关了门的。她这会儿想起来了,还约着地主家的小儿子在碧波桥。眼瞧着是差不多的时辰,再不去可能要误了约,因匆忙站起来与王爷辞过,说:“这会儿才想起来,我还有要紧的事儿呢,不能陪王爷了。等明儿您府上的戏班子成了,我定每日间抽出一个时辰到您府上陪您吃茶听戏。”
王爷瞧着她神色匆忙,不知为的什么,与她一道儿站起身子,“这么着急,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苏一理了理腕上披帛,“媒婆帮我约了人,在碧波桥下的湖心亭。正是这个时候要去相见的,耽误了回去招我爷爷训斥。这会儿得走了,不能叫人白等一晚上。好不好,得去看了回头告诉媒婆知道。”
王爷会意过来,原她今日打扮成这副模样,是要去相亲的。这事儿确实也要紧,关系着一辈的幸福呢。留也留不得了,与她一道儿下楼出茶馆。苏一停步子回身与他道别,又说:“好些个事,在我心里压了好几天儿了,谢王爷您都不追究。您是这渭州城里头,最大的大善人了。您的恩情,我一定搁心里揣一辈子,一刻也不敢忘记了。”
“嗯,你记着就好。”王爷这么说,却不知自己“斤斤计较”起来是这副模样的。他不再留她,自让她去了,自己便在片子坊门口稍站一会儿,瞧着她粉白的身影慢慢隐没在街道尽头。身后的掌柜出了铺子,挑了一盏西瓜红灯往门楣上挂。挂稳了,照亮黑木黄漆字儿匾额,上书简单的“片子坊”三个大字。
他想了想,是回府么?却总有种惦念放不下的意思。对这姑娘是什么情感呢,到底自个儿也说不清。只觉得每回接触下来,越发想多与她见见面儿。说说话也好,傻呆着也罢,都算不得一件无趣的事儿。他又想,倘或她这会儿相上人家了,那上他府上陪他吃茶听戏的事儿还作数不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