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聪明一些,马上插言:“四叔家孩子多大了?好些年没见了?”
余老四轻咳一声,“我两个闺女,一个十三,一个十岁。这是你家那个大的?”他指着余松道。
余松叫了声四叔。
可余老四不会这么容易被岔开话题,“我想着咱们兄弟在一处住如何?我就在你们旁边搭个茅草房?等兄弟挣了钱就还你。”
余老三哪里能做主?张氏肯定不同意的,“也不是我们不让你住,可你看我家俩个儿子。我们松儿也到了年纪,我们这土屋也不是能住人的,我们明年出去做工挣钱想做房子。”
余家三房可不是软的,余老四没讨到好就走了。因为余老四并不是村子里的人,所以买宅基地是很贵的,而且村里不一定会划地给你。就像林秀才能落户在沙河村,都是买的宅基地,外加他秀才的身份,旁人投田到他名下可以免租子。
余榕冷笑:“我们就过的这样,四叔还能找来?不是爹你跟四叔说了什么吧?”余榕最不喜欢的就是余老三的大嘴巴,举凡有什么事情他都藏不住话。
第12章
余老三看众人都看他,连忙澄清自己,“怎么可能是我说的,我就是去坐一坐。”
那就肯定是老屋那边的人出的主意了,只是不知道是谁?张氏想了想索性又抛到一边,毕竟干正事要紧。
“我这里有两百个大子儿,松儿你跟你爹一齐去草埔买点白面回来吧,顺便弄点菜籽油回来,还有小炉子。我跟你爹过几天赶集去卖煎饺。”张氏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挣钱。
现在快过年了,一年到头,手上有点闲钱的人也多了起来,张氏也想碰碰运气。想起未来的生活,余松早就跃跃欲试了,他把钱拿在手里跟余老三一起出门。余树这个小耳报神从外边跑回来,他气踹吁吁的进来,“娘,不好了,五叔他跟大哥打架……说奶偏心,卖了十亩田呢?”
十亩田可不是个小数目,张氏嘀咕:“我说你五叔那个软脚虾敢跟大房的人吵架?”五叔是小儿子,这么多年也只有余蓓一个女儿,偏生因为余蓓的关系五房没少跟着沾光,五房其实也是过的挺滋润的。而且五房是最想靠着大房鸡犬升天的,平时就对大房十分巴结,就是田氏也只敢在余老太面前说赵氏跟张氏,却不敢说大房的任意一人。
“这不会也是为了三哥读书吧?”余榕在这个地方生活许久,太知道她们这样的农户人家根本就不要想考科举的事情,即便是林秀才家,人家家里早年产业颇丰,考一场秀才下来也借了不少钱,更何况是余家这样的人家。
像余奉这种靠着点儿天分能够考上童生,可过三年下场,那还得去湖阳县。而在这三年里,余奉还得要去书院读书,这个时候读书,比如好一点的书院就得一年二十两银子不说,平时笔墨纸砚还得一大笔钱。
平时应酬交际,那钱用的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张氏也虽然也疼儿子,但是并没有这种奢望。可余老太跟余家大房也是不甘心吧,余榕也理解,但理解并不代表支持,“管他们怎么样?如今我们要做的还是自己的事。”
余家老屋现在一团乱,王氏原本是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可因为讨债,身上穿的薄棉袄已经抵不住寒冷。王琳是长女,她个子比妹妹王雪更高一点,却没王雪懂事,她一个劲儿的嚷着要出去看热闹。
“娘,你让我出去看看嘛!他们打起来才好玩……”王琳以前也是个小姐,身边还有个丫头伺候,尤其是王氏看重长女,还送她去女学读了两年。可家境突变,王琳觉得自己是落毛的凤凰,回老家还被穷亲戚嫌弃,自然是巴不得旁人过的越不好她心里才会满足。
王氏把她扯住:“你想我们被赶出去啊?”王雪也在一旁劝道:“大姐,别出去了,反正她们闹的响动大,我们也听得到。”
王琳这才巴着窗子往外看起来,见她不再闹着出去,王雪才轻松一些。有这么个姐姐可真是闹心,不过,王雪也还是一个小女孩,看外面有个女人在地上滚,不禁捂住嘴,“娘,那个嫂嫂在地上滚,也不怕脏?”王氏最嫌弃别人村气,其实她自家也是从村里出去的,只是多年在城里生活,所以很看不惯这种妇人撒泼的场景。
小李氏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对着田氏跟余老五骂:“平时你家蓓蓓天天吃剩的留给我们绿豆吃,我们咋没说什么?现在这家还是爷和奶在当,五叔想跟三叔他们一样想搬出去不成?”余大郎也跟妻子道:“就是,五婶每年给田家多少粮食,我们谁又说什么了?这会子马上要好了,您二位又来这一出?”不得不说小李氏跟余大郎夫妻还真的是两口子,余大郎也很擅长胡搅蛮缠的。
余老太啐了田氏一口,要不是看她怀孕的份上,可能还要上去踹两脚,她插着腰指着田氏:“小贱人,要走,好啊,赶紧跟我滚。看你那熊样,你敢什么都不要就出去吗?”不得不说余老太这个人也有些佩服余老三一家,至少人家硬气,人家什么都没要就分家出去了。
她也料准了田氏不敢走,田家穷成什么样,谁不知道?
这场架很快就平息了。
到了很晚,余榕家还亮着油灯,余榕打了几个哈欠,张氏催她去睡,“你小孩子家家的,熬不得,快去睡吧!”余榕摇头,“这又有什么,爹他们说不定就快回来了。”
她们俩母女在一起真的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余榕的建议,张氏都很听的进去。
“娘,我想着世人都说门当户对,我们如今正是穷的。不如好好干几年,我也跟自己存点嫁妆,日后嫁妆丰厚,娘家又有依靠,要娶我的人自然也不差了。”这也是余榕的想法,余榕是没怎么做过农活的,若真的嫁个庄稼汉,大字不识两个,说话都说不顺。但是要嫁到城里,必须自己有资本才行。
张氏一听很是赞同,“我也觉得是。你看桃儿嫁的唐安,大伙都说她嫁的好。可连门都不回,你奶她们又最看重钱了,有了钱,哪里还管桃儿。她嫁妆又薄,娘家人就是要撑腰,可拿人还手短呢!这如今就看桃儿能不能生个儿子了?可你要是出嫁,娘可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娘,看你说的……”余榕害羞的低着头。
门外传来敲门声,外面传来余老三的声音:“松儿他娘,快开门。”听这声音倒是高兴的样子,张氏跟余榕连忙去开门。
余老三跟余松两个人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来了,余松心情不错,他以前都只跟他师傅一起出门,其实还是很闭塞的,余老三也是个老实人。幸好余松活泛一些,俩人找到旧货市场,先买了几张小桌子和小凳子,不过才六十个大钱就买好了。油和白面倒是贵,余老三倒是有经验的人,又买了陈米。另草埔的碗也便宜,父子俩摸黑路回来的。可即便是摸黑路也高兴许多。
“松儿他娘,你看这桌子咋样?都是好木头做的,就是缺一点,等松儿整好咱们就可以用了。”余老三满脸高兴。
第13章
张氏拉着余榕道:“你说我跟你爹俩人自己开店行不?也不是开店,就是摆弄个小摊子,你大舅他们就是去许昌卖馄饨了,前几年听我娘家村里的人说就是摆几张桌子在外头。”
余榕一听觉得也不错,“这倒是好,只是风吹日晒的倒是辛苦。”
余老三连忙道:“这算什么辛苦,比我跟旁人做活可是好多了。”余老三说完还生怕张氏不同意,拉了拉张氏,张氏便点头,“那便好,只是天天这样跑倒是辛苦,不如去草埔租赁房子。我们挣了钱也给榕榕买个织布机。”张氏本就是个有野心的妇人,为人也不迂腐,想起挣钱的事情,一家人兴奋的不行。
就连平时不大爱笑的余松都笑呵呵的,余松还跟余榕说:“妹妹,草埔那儿人来人往的也热闹,只大部分都是去湖阳县的,我看什么时候咱们都去湖阳县就好了?”
“哥哥,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余松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说了大话,黑夜中余树说了两句梦话,张氏就招呼大家去睡觉。余榕自从回家,起来的都很晚,等她起床后,才发现家里人都起来了。张氏最终确定了要做锅贴,余榕笑道:“娘,你怎么会做的?还挺好吃的。”
“那是,你姥姥以前还在世的时候就在渡口那边卖锅贴,我小时候没少跟着帮忙。”张氏家里都是在做小生意,只是隔的太远,张氏的兄长又去了许昌,所以张氏不大恋家。
可以前的张氏手里哪有钱,张氏也不想累死累活的挣钱给侄子用,她还没有那么伟大。余榕便道:“您既然卖锅贴,也要弄点稀饭或者汤的在那儿卖才成?”
张氏便道:“你爹会磨豆浆,让他弄便成。到时候等我们去草埔赁了屋子,就跟你买个织布机,你纺布便成。”张氏在家里做了锅贴,便打发余榕给隔壁的秀才娘子家送过去,只余榕送过去的时候,先在门口喊了一声,“秀才娘子……”余榕不论身形如何,但是声音还是很甜腻的。
只见里面出来一少年,他声音略微沙哑,“我娘出去了。”
余榕猜到应该是秀才公的儿子,男女大防还是得注意的,她把手里的盘子放下:“我娘正好做了些锅贴,给你们尝尝,我就放这里了。若是秀才娘子回来了,你跟她说一声罢了。”余榕说完便走了。
等她走了,余娟才从门后出来,她心道,原来四姐喜欢这个秀才的儿子,那可真是不害臊。她可是知道在本村,觊觎林秀才家儿子的人还是很多的。
可她面上不带一点情绪,仍作小儿状,“子瑜哥哥,哟,桌上是什么好吃的?”林子瑜宠溺一笑,“娟儿,快来吃,还是热的。”
余娟连忙推辞,“快别这样,我是来找你识字的,哪能还要你的东西。”余娟为了怕旁人知道她识字,便想找个托词,正好她偶然和林子瑜关系不错,所以便来这里,为以后认字说个绝好的理由。
林子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到余娟都有一种新奇,这种新奇是他以前所没有过的。余娟一个小女孩却了解那么多,脑子里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他跟余娟在一起非常轻松快乐。一听到余娟说这么生分的话,他心里微恼,“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快吃吧,吃了我们开始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