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周炳文从床上起来的时候, 头还有些昏痛。
他双手捧着脸,搓揉了两下,精神还在恍惚。
等思维慢慢回笼后, 才想起这是因为昨晚喝了红酒的缘故。明明没喝多少, 怎么一下子就醉了, 这酒后劲真大。
“还好吗?”施安湳跪在床上, 双手撑在他身侧。
周炳文抬头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房间里只有昏暗的床头灯,厚重的窗帘阻挡了室外明媚的阳光, 一切都静谧得仿佛时间都停止了。
脑中突然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他不由得紧紧捂住了头。
施安湳双手的食指摁上他的太阳穴:“再睡一会儿?”
周炳文刚想回他, 一抬头鼻尖差点与他的鼻尖擦上, 赶紧朝后仰了一点:“不睡了……现在几点了?”
施安湳欺身拉进距离,与他四目相对, 彼此间都能感觉到气息在纠缠。
“不舒服就再躺一会儿,嗯?”施安湳手压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枕头上压。
周炳文推开他的手,不自在偏开头:“不了……睡得差不多了, 洗个脸就好……”
施安湳唇角略微上翘:“昨晚喝醉后的事还记得吗?”
周炳文一下子慌了,生怕昨晚做出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施安湳只是笑,并不给他回答。
周炳文顿时就急了:“告诉我啊,到底发生什么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做出撒泼耍赖,大吼大叫, 满地打滚的事情,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毕竟他老家那些男人喝醉后总是做尽这等丑态,更有甚至还回家打老婆孩子,也不知道他打没打施安湳。
要是打了的话……周炳文忍不住在内心哀嚎,那可真是罪孽大了。
“那个……我有没有打你?”他小心翼翼的问。
施安湳挑眉,不知他这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那,有没有……骂你?”周炳文更不安了。
“这倒没有。”施安湳说。
周炳文顿时松了一口大气:“那是什么?”
施安湳有些迟疑的说:“感觉……有点难以启齿……”
周炳文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那,那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怕说了你心里有阴影,不过我的心理阴影更大,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施安湳说着有丁点委屈。
周炳文只觉得心情跟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难受死了:“那你倒是说啊,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
“事情是这样子的……”施安湳轻缓的说:“昨晚你不是要吃冰淇淋嘛……”
“嗯……”周炳文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有一点点印象,他记得当时还觉得这里的冰淇淋并不比罗马老店gelateria del teatro的冰淇淋差。
“然后我吃了牛排也很闷,就想吃点,结果你不让我吃,我气不过,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后,你就……到我嘴里来抢。”
周炳文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就反驳起来:“不,不可以,我怎么可能……”
“不想耍赖?”
“不,不是……就是我怎么可能……那个,抢是怎么抢……的……”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他不傻,总不可能是用手去抢的,只能是,只能是……
施安湳失望的说:“看来你是不打算认账了,反正你也不记得了,只有我一个人在意而已。”
“我没有!”想也没想,这三个字就脱口而出,周炳文也不知道自己在没有什么,他只是害怕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样,想要确认却又不敢确认。
“我觉得很不舒服,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纠结这件事,你也应该和我一样。”施安湳越说越激动,面色很是不甘:“一路上我背着你回来,给你洗澡,给你换衣服,还给你刷牙,你一点都不乖,可劲的闹腾,你并不知道昨晚我有多累。”
“对,对不起……”周炳文低下头,很是内疚的道歉。
“你说该怎么办?”施安湳声调低沉,仿佛压抑着憋了一晚上的怒气。
周炳文想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伺候他一晚上确实太不容易了,语气更弱:“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真的很对不起。”
他的脸逆着光,双目冷沉,染上些许怒意,昭示着他此刻有多不爽,好似在他面前这些苍白无力的道歉显得多么无足轻重,一点都不能抹平他内心的不快。
周炳文咬咬牙,对他的不依不饶感到有些难过:“那你,觉得该怎样?”
施安湳将他半扬起的身子彻底摁在床上,“当然是让你也有个深刻的记忆,不要以后胡乱亲人。”说罢他低下头,压在他的唇上,拇指和食指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周炳文瞪圆了眼睛,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对面施安湳的怒意和强势,他彻底懵了好几秒,等察觉到嘴里纠缠的触感时才大惊失色的要去推开施安湳,可早就失了先机,哪能推得开。
他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着对方的啃噬和碾压。
暧昧的水声炸响在他耳边,脑子里嗡了一声,彻底失控,他大力挣扎着,在施安湳的唇上略微用力的咬了一口,对方吃痛,终于将他放开。
周炳文赶紧从床上坐起,因为缺氧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胸口还在急速的起伏。可是那湿溽粘腻的感觉始终挥散不去,仿佛嘴里还存留着对方舌头卷缠勾舐的……
痛苦的闭上眼,太不堪了……
施安湳冷哼一声:“这回你也不会忘记了。”
周炳文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是他先惹对方的,被报复也是应该的,可为什么偏偏又要亲一次……他抬起手狠狠擦了一下嘴,很快手臂就被施安湳抓住了。
他脸上满是阴霾,冰冷如霜:“别做出一副恶心到不行的样子。”
“我没有……”周炳文双唇禁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最终只能颓丧的蜷起膝盖,将脸埋在手臂里,他听见施安湳下了床,快步走进了浴室,浴室门被狠力的关上,发出震耳的响声。周炳文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施安湳靠在浴室门上,双拳紧握,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就往脸上扑,水花飞溅,打湿了洗手台,镜面,地板,以及他的头发和衣襟……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他想起昨晚背着周炳文回来后,帮他脱了衣服,扶着他进了浴缸帮他洗澡的情景。他真的很乖,从醉过去后不哭不闹,任由他揉圆搓扁。
晦涩的,无可言表的……疯狂的执念在滋长。
他覆在他的背上,紧贴,环抱……
每一根手指都没必要放过。
休眠的火山在苏醒,颤动摇晃……
不该是这样的。
水在继续流动,哗哗不绝,同昨晚一样。
施安湳将头埋在水流之下,头发被完全打湿。
不该是这样的。
水流顺着鬓边滑下,侵染了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有一种沉入池底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在这极致的与死相接的濒临点,他仿佛又得到了莫大的欢愉。
不该这样又该怎样?
决不能放过他,无论怎么都不会放过他!
施安湳抬起头,关掉水龙头,看向沾染水渍的大镜面,里面清晰的映出他的面孔,狰狞的、疯狂的、贪婪的、病态的瘾君子似的一张脸,最瞩目的是双眼中不自然的猩红。
真是丑陋。
他五指张开撑在镜面上,将自己的脸蒙住。
在谎言和扭曲的斥责中,他再一次伤害了周炳文,然后狡诈的获得了自我安慰和救赎,将自己置放到最无辜的位置,这样疼痛的就是别人了。
真好。
可以继续让他愧疚,然后……更牢固的掌控他,占有他,不,应该是侵占,多好的一个词语。
他大概是病了,可这病的感觉真好,真好啊。
等他出去的时候周炳文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并换了一身衣服,刚对上他的视线就闪开了。
由于上衣被打湿,施安湳直接脱了,一边拿着毛巾擦头一边走了出来,大概是无法面对他的身体吧。
周炳文别扭的侧背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赤裸的上半身有一种很迷幻的印象,好像在某个不知的时空中,他与这具身体有着过分亲密的接触,但要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觉得是自己癔症了。
可能是刚刚那个吻的原因吧,竟令他有了如此羞耻的错觉。
施安湳丢开毛巾,从背包里拿出衣服穿上:“现在已经10点半了。”
竟然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吗,周炳文赶紧拿出手机来看,果然是10点28了,想来施安湳生气还有这部分原因吧,都怪他喝醉了睡得这么迟,害得原本计划好的行程完全打乱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周炳文自责的说。
“既然知道了,就赶紧走。”施安湳提起背包就往门外走。
周炳文自然赶紧跟上。
……
两人原本计划是早上6点半起床,7点半前往景区,结果直到10点半才出了酒店,计划打乱,只好重新规划。
此时景区的人已经很多了,就算有提前预定,这个时间点也需要排队,原先安排的是早上乌菲兹美术馆,下午圣母百花大教堂,现在只能二选一了。
站在领主广场上,看着仿制的大卫雕像,施安湳说:“乌菲兹美术馆和大教堂,你选一个。”
经过早上的事,周炳文现在是完全没脾气了,不过他在施安湳面前本来就没什么脾气,现在更是只想找办法哄他开心。
“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他的低声下气并没有让施安湳开心,反而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现在是我让你选。”
周炳文对他的阴晴不定很是无措,只能越发的顺从他:“那就去圣母大教堂。”
“是圣母百花大教堂。”
“……”周炳文敢怒不敢言,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连个简称都要怼他一次才行。
“你对我有意见?”施安湳睨他。
“没有……”周炳文背地里翻个白眼,再次忍耐他的造作。谁怪他昨晚做了错事呢。
圣母百花大教堂,乔托钟楼以及天国之门都在领主广场周围,虽然昨晚已经去过了天国之门,不过周炳文那时候已经醉了,完全没印象,再次路过的时候他还驻足认真的看了一会儿。
游览整个教堂的联票为15欧,包括了旁边的乔托钟楼。
这座教堂在整个天主教的教堂中是非常别致的存在,其建筑风格和色彩至今都是一绝。从这座教堂开始,欧洲正式进入哥特风格的时代,而其墙面更是由粉红、淡绿、奶白色的大理石按几何图形堆砌而成,在所有教堂中,这种浅淡温馨的色彩搭配少之又少,却完美的诠释了女性的典雅、婉约、柔美,不愧有“花之圣母”之名。
就连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都是仿造它建筑的。
而其中较为出名的还有穹顶上由画家瓦萨里绘制的《末日审判》。
施安湳来此的目的一个是为了参观这座别致的哥特式教堂建筑,二是穹顶画,三就是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