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是往日里就很美,今日这番美貌似乎更加令人窒息,仿佛生在幽冥的彼岸花,带着致命的诱惑。
看着这一屋子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顾如是只觉得万分痛快。
当初为了迎合卫颐的喜好,她逼着自己穿那个女人喜欢的素色衣裙,不抹脂粉,不配华饰,明明是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偏要学着做呐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不伦不类,白瞎了她这副皮囊。
重生后,顾如是再也不想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她要做回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谁敢让她不痛快,她就让他更不痛快。
作为顾家大小姐,她又这个任性的资本,只要她不再作死,这一世,她可以过得风风光光。
顾如是看着一旁明明嫉妒的要死,还是装做不在乎的堂妹顾如意,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美目流转,即便是最厌恶顾如是的江文秀,都不得不承认,在样貌上,她的几个孙女远不如这大房的顾如是。
“二妹这话好生奇怪,祖母不是担心我病体沉疴,所以才让我来福庆堂用晚膳吗,我今日这一晕,至今还昏昏沉沉的呢,只是祖母之命不敢不从,这才撑着从床上下来,可现在二妹又嫌我来的晚,这是何道理。”
顾如是草草和江文秀行了个礼,没等她说起来,就自觉起身,找了个位子舒服的坐下,嘴上说的话听着委屈,可是看她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你——”
顾如意气的伸手指着顾如是,她这是什么意思,是祖母不慈,逼着她这个生病的孙女拖着病体来福庆堂,还是她这个堂妹刻薄,嫌弃生病的大堂姐姗姗来迟,无论是哪一点,都让现在城府还不深的顾如意气到爆炸。
“好了。”江文秀率性啊开口,省的顾如意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福庆堂的都是她的人,可是难免有那些她不知道的钉子,今天的事传出去的确是她没理,担心生病的孙女,却不自己亲自去探望,反而让对方过来,这在哪都说不过去。
江文秀看着坐在边上,惬意地喝着茶的顾如是,总觉得今天的她似乎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她怪在什么地方。她看着顾如是神似那个女人的那张脸,要不是还有理智,真的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划花。
“如意还小,天真烂漫,你作为姐姐要多多谦让,怎么可以为了这点小事,就和妹妹心生嫌隙。”
江文秀今年五十四,保养虽好,脸上也难免有了皱纹,她的样貌只能说端正,由于丈夫的冷待,眉眼间常年带着阴郁,眼睑下垂,法令纹加深,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老太太。
“二妹只比我小了一个月,我作为姐姐的确该体谅她的刁蛮任性不懂事,不过,这在家里还可以,她要是去了外面,还继续这样口无遮拦,恐怕丢的就是咱们顾家的脸面了。”
顾如是拍着手掌,仿佛自己说了多么正确的话来。
顾如意被她这番话气的直跺脚,看着一旁一直都没有发话的娘亲,眼里满是委屈。
卫琼英看着那个明艳夺目的姑娘,终于明白今天这一开始就有的违和感在哪儿了,以往顾如是虽然骄纵任性,至少在家里,对待他们这两房还是有些面子情的,不会这样直白的针对,可是今天,顾如是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乎彻底不打算给他们留脸面了。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大房......
卫琼英不禁陷入沉思,连女儿的那点委屈也顾不上了。
“哼——”
顾如意见自家娘亲丝毫没有理会她替她出头的意思,气的跺了跺脚,扭头就跑了出去。
顾如是品了口茶盏中的香茗,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刚刚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气跑了,神清气爽,没事人一样坐在位置上,就等着开饭呢。
“大姑娘说的有道理,如意那丫头的规矩是该好好教教了。”江文秀的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如同卫琼英一样,她也怀疑是不是大房有了什么动静,让她那么有底气,一时间不仅不敢对顾如是怎样,还好好地安抚了她。
今天的晚膳只有女眷参加,箫见素不耐烦江文秀的那些明枪暗箭,虽然伤不到人,可是也怪恶心的,一向都不怎么给她面子,而且顾如是特地让丫鬟只会过娘亲,让她不必担心她,所以箫见素并没有过来。
顾如意被气跑了,知道用晚膳都没回来,这一桌子就坐了五个女眷,二房的庶女顾如心一向都安静的像没她这个人存在一样,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白饭,连口菜都不敢夹,战战兢兢的,这一顿饭,就更冷清了。
江文秀和卫琼英想着大房的事,之后也都消停了,三房的夫人江琳琅是老太太的侄女,自然和老太太一条心,看老太太没有发话,也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饭。
这一顿晚膳,除了顾如是,几乎就没有一个人吃痛快了。
“祖母,这麻油鸡重油,您年纪大了,就别吃这个了,不然老的更快,二婶,这东坡肉太腻,吃了容易胖,您的腰——”
这一顿饭,顾如是的嘴巴就没停过,这顾府的伙食一向丰盛,江文秀虽然不得顾广成喜欢,可是该有的尊重一样没少,晚膳十分丰盛美味。
顾如是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作为摄政王府,每餐却只有清粥小菜,看着满桌的美食,顾如是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上来了,一边用良好的姿态吃着满桌的美味,顾如是也不忘在敌人的心口捅上几刀,看着她们食不下咽的模样,顾如是觉得自己的胃口更好了。
“啪——”
在顾如是再一次说到江文秀的痛脚的时候,江文秀终于忍不住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食不言,大丫头。”
那青黑色的面孔,让顾如是心里的小恶魔别提有多痛快了。
“祖母,我只是一片好心,前段时间我看了一本食疗书,上头都写了,像您这样上了年纪的女人,好多东西都不能吃呢,不然老的更快。”顾如是一副我都是好心的表情,更是气的江文秀内伤,看着满桌自己往日最喜欢的菜色,没了胃口。
顾如是丝毫不在意,不满又怎样,她说的那些可都是出于好意呢,而且现在最宠爱她的爷爷还活着,在这个顾家,她就是霸王。
可能是上辈子太过压抑,顾如是这辈子一点都不打算压抑自己了。
那些人有什么不服,都给她憋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几天的更新可能都会有些迟
☆、祖父
只要是个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都不喜欢听到老,丑,胖这几个字,顾如是状似好意的话,字字都戳在了江文秀的痛脚上,让她忍无可忍。
“放肆!”
江文秀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面前桌案上的碗盏被她拍落在地上,嘭的一声摔的粉碎,除了顾如是,所有的人都被江文秀突如其来的暴躁吓了一跳,连一旁同样被顾如是言语攻击到的卫琼英都有些纳闷自家婆婆的沉不住气。
他们哪里知道,江文秀气的不是顾如是,而是她那张越发娇艳的脸蛋,看着她对自己的奚落,她就想起当初未出阁的时候,明明顾家有意的少夫人是她,可是那个她心爱的男人却看上了旁系的堂姐,那个贱人凭的不就是那张脸吗,要是没了那张勾引男人的脸,她有什么资格跟她争。
更让江文秀生气的事,她好不容易使了手段,在江文婴去世后嫁到了顾家,可是那个男人的心底依旧只有江文婴一个,即便她给他生了儿子,还是比不上江文婴给他生的贱种。
此刻顾如是的脸仿佛和当年那个堂姐重合,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女人,高高在上的奚落她,这让憋屈了三十多年的江文秀如何能忍。
“你说谁放肆!”
一声浑厚深沉的声音从后头响起,顾如是转过身,看到一个身高九尺,身材魁梧,看上去精神矍铄的老人从外头进来。
“祖父,呦呦好想你啊。”
顾如是看到上辈子去世五年的祖父出现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泪如雨下。
在这个家里,若说最纵容她的,祖父排第二,就没有人排第一,连父母兄长都要排后头去,父亲说是因为她的样貌酷似祖母,祖父对祖母用情至深,才会待她如至宝。
小时候,顾如是几乎就是在祖父的肩膀上长大的,祖父每天从军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小如是骑大马,让她骑坐在肩膀上,带着她游遍了整个上虞,这是家里其他小辈都没有受过的待遇。
顾广成一回府就听说呦呦今天在上香的时候意外昏厥,可他那个继妻却还要呦呦去福庆堂看她,顾广成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满,此刻看到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姑娘哭成了个泪人,这不满更加达到了顶峰。
这个继妻,是使手段进来的,他本来就不喜,他给她足够的尊重,可她要是想要更多,却是没有的,这个顾家一定是属于他和文婴的儿子的,其他两个儿子他会给他们该有的东西。
此刻顾广成看着嚎啕大哭扑倒自己怀里的孙女,对那个继妻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他知道她不安分,对于她的那些动作他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远舟还需要磨练,顾家的继承人不能是个没用的男人,他想留江文秀和顾远桥作为顾远舟的磨刀石,可是江文秀这次碰到他的底线了,呦呦是他心尖上的宝贝,他都舍不得让呦呦流一滴泪,江氏,她凭什么害呦呦那么伤心。
江文秀听到顾广成的声音就觉得不好,此刻看到顾如是嚎啕大哭的模样,更是觉得自己可能是中计了,这一定是大房的计谋,就是为了让老爷更加厌恶她,厌恶二房。
江文秀心头那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她恨毒了那个此刻躲在她的丈夫怀里委屈的顾如是,恨她的奸诈狡猾,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她,怎么到头来反而是她受责骂,仿佛她真的对那丫头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来。
卫琼英对这个以往都没放在眼里过的侄女也暗暗加深了戒备,今天顾如是的挑衅都被她看做了计谋的一环,目的就是引来老爷子的不满。
卫琼英的脑子飞快转动,要怎么样才能将自己和婆婆从这个泥坑里□□。
“老爷怎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也不问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大丫头一哭,就认定我是罪人,那干脆以后也别让大丫头来我的福庆堂,省的一天到晚以为我要害你的宝贝孙女。”江文秀觉得此刻就是她和江文婴的博弈,她不信,自己的丈夫会真的在所有仆妇面前给她没脸。
而且这次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即便她是继室,大丫头也该尊重她这个祖母,看看她刚刚说的都是什么话。
顾如是此刻哭够了,也觉得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失控,有些丢脸,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
“刚刚,刚刚我就是劝祖母少吃点油腻的荤腥,药膳书上都说了,祖母这个年纪的妇人吃这些东西不好,容易老的快,呦呦看祖母的眼角比上次见多了两条皱纹,体态也更丰腴了些,往日里祖母是最在乎容貌的,呦呦才敢那样说,可,可祖母还是生了呦呦的气,她,她就摔了碗,然后,然后......”
顾如是的音调还带着哭腔,红通通的眼睛,好不可怜。
贱人,江文秀和卫琼英的心里同时暗骂道。
“呦呦这话哪里有错。”顾广成上下打量了一番继妻,觉得孙女就是心太善,即便说的是实话,本意也是出自好心,却还惹来那个女人的针对。
其实他哪里不知道孙女的那些小九九,可谁让他偏心呢,即便知道,那必须也装瞎看不见。顾广成作为一个男人,怎会知道年龄和美貌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还怪江文秀小题大做。
如果刚刚顾如是的话是让江文秀气愤难耐的话,顾广成的这番话就是让江文秀心痛如绞了,他那句话,不就是说她的确老了丑了吗,在场这么多仆妇,她已经可以想到不出一日,老爷嫌她老丑这个笑话就会传遍全府,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江文秀被气的发抖,顾广成却丝毫不在意。
“呦呦上次不是想见识柔夷新出的□□吗,祖父特地让人从柔夷带了几把做工精良的□□回来,就在演武场,呦呦既然已经吃完饭了,不如就和祖父去演武场见识一番。”
不同于对待继妻的冷漠,顾广成对自己的宝贝孙女说话的时候极其温柔,生怕声音重了,就惊到了自家孙女。
这鲜明的对比,更是让江文秀胸口一窒。
顾家重武,顾如是虽然是个女孩,可是从小就被顾广成带在身边,对那些寒兵利器也多有钻研,她早就不记得十年前的自己是否好奇过□□了,可还是珍惜和祖父相处的时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江文秀看着他们祖孙俩旁若无人的对话,仿佛她这个顾家家主夫人就是个毫不相干的摆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接被气昏了过去。
福庆堂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卫琼英忙着让丫鬟去找大夫,心里却暗暗思索着大房今天这一出的意义。
顾如是和顾广成也刚走不远,里头喧闹的动静自然都听见了,可是两人都毫不在意。
顾如是转过身,看着那个院子外行云流水般的四个大字——福庆堂,这一世,她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上辈子他们欠她的,她都要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幽的红光,嗜血般的杀意引来了顾广成好奇的注意,只是等他看去的时候,顾如是又恢复成了那个甜蜜娇软的小姑娘。顾广成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呦呦那样爱娇的姑娘,怎会有那样的眼神呢。
☆、雅苑贤集
五大世家,上虞顾家牵制北方的柔夷,以武发家,与顾家相同的还有辽宁许家,牵制西边的莽族,顾家有三十万青龙军,许家有二十万麒麟军,顾家隐隐压制许家一筹,是五大世家之首。
其他三大世家,南方的禹城萧家重商,掌控晋朝二分之一的商贸,且晋朝通往远洋的海外航线也全在萧家的掌控之下,家族豢养十万精良水军,在海上,无人能与萧家抗衡。
萧家富可敌国,箫见素作为萧家最得宠的嫡长女,当初出嫁的时候可谓是十里红妆,陪嫁之物皆为世间罕见的无价之宝,卫琼英这个所谓的长公主远不能及,即便那场婚事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至今提起那天的场面,围观过的百姓还是津津乐道。
东边的绥阳江家重文,几乎当世为世人所追捧的才子才女都出自于江家,最受文人追捧,虽无实权,可是在晋朝的影响力甚大。当世第一才女江白禾就是江家这一代的庶长女,虽为庶女,可是是江家这一代唯一活到及笄的姑娘,从小被嫡母抚养长大,才情样貌超脱世俗,勉强弥补出生上的差距。
盘踞中部的南江太史家最为神秘,隐居在南江某一个小岛处,据传太史家精通奇门八卦,隐居的小岛周围常年烟雾缭绕,除非对方主动出山,不然那些心怀不轨想要靠近的人,都会意外丧生在南江之中。
太史氏传人很少入世,一旦入世,意味着朝纲将乱,太史传人出岛只为一事,就是辅佐新君上位,一旦功成,则再度隐世。
几乎每一次皇朝的覆灭和兴盛都有太史传人的影子,所以,即便太史家族并不频繁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却依旧稳稳保持他五大世家之一的地位。
其他一些中小型世家要么依附五大世家,要么依靠皇族,有自己的平衡之道。
顾家能成为五大顶尖世家之首,除了背后三十万青龙军,还离不开顾家历任家主的本事。说来顾家的运气也挺好,几乎每一任顾家嫡系长子都是名将之才,从顾家的第一代先祖顾青龙开始,到这一代的顾广成,一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名将,唯独到了顾广成的长子,顾如是的父亲这里,出了点小意外。
顾如是的祖母江文婴身体娇弱,在怀顾远舟的时候,就发生了好几次差点流胎的意外,用人参灵药堆砌着,勉强生下了顾袁舟,却是个先天不足的,注定不能研习顾家的枪法。可偏偏有顾广成在上头挡着,这嫡长子的地位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顾远舟虽然武功不行,可在军法上颇有建树,是顾广成背后的军事智囊,多次在与柔夷的对抗中立功,压制了顾家不少的反声。更重要的是顾远舟的长子,今年刚满十八的顾容苍是举世难得的悍将,十岁的时候就可轻松举起千斤顶,十五岁就能在顾广成手上过百招而不败,现在已经是威名赫赫的顾小将军。不少顾家人为了这个嫡长孙,默认了顾远舟不能习武这个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