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国度里,女子十二岁,便已经是可以开始议婚的年纪。
舒适宽敞的马车里,楚长悦半倚着楚长珏,听着车轮行过路面的咕噜声,以及外面的喧闹嘈杂声,恹恹的打不起精神,炎热的夏季,清晨刚过,气温就开始迅速攀升,就算放置了冰盆,也阻挡不住闷热的暑气。
“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楚长珏放下手里的书,关切地摸了摸楚长悦的额头。
四年前楚长珏把脸色苍白陷入昏迷的楚长悦抱回来的时候,把将军府众人吓得够呛,楚长珏和将军夫人衣不解带地守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醒来,紧接着又大病了一场,缠绵卧榻小半年才恢复好转,病久了终究还是伤了身子,一年到头小病小痛不断,幸而年纪小且原本底子也好,细心调理几年便可。
而当初救人之事楚长悦醒来后便没了记忆,这种堪称灾难的记忆忘了也就忘了,没什么值得回忆,因此就没有人再提起。
“哎呀,没有啦,只是觉得赏花宴什么的好无趣,谁家里没有几盆花,有什么好赏的!”楚长悦拨开楚长珏的手,百无聊赖地拨弄冰盆里的冰块。
楚长珏见状无奈地制止了她的动作,索性将她的双手都握在掌心里。
“这赏花宴可不只是赏花这么简单,出席的大多是京城王公贵族里适龄且尚未婚配的公子千金,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到此楚长珏低声轻笑,继而故作感叹地调笑道:“唉,这一眨眼我们家悦儿都是能议婚的大姑娘了,今儿趁着这赏花宴,也该好好留意一下了。”
只不过,一想到一直捧在手心里护着长大的妹妹,再过几年就成别人家的,楚长珏的心里就无比的忧郁,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说不得真得好好的留意一下。
“哼,我还早着呢,倒是哥哥该上点儿心,抓紧的替我预定个未来嫂嫂才对!”听到楚长珏的调笑,楚长悦也不露羞怯,鼓着脸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兄妹俩一路吵吵闹闹,不知不觉就到了举办赏花宴的目的地——长公主府,华美贵气的长公主府大门外马车络绎不绝,少年清朗与少女娇柔的嗓音不绝于耳。
“不妙不妙,我已经能深切地感受到一股水深火热的战火气息扑面而来,哥哥,我们可以选择现在就打道回府吗,马车外的世界好可怕。”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楚长悦做扶额状,在她看来,参加一次一大群王公贵族公子千金聚集起来的宴会,其劳累程度堪比两天两夜不睡,生长在世家里的孩子都特别早熟,尤其是后院复杂的,就算是小小年纪,那些弯弯道道的心眼儿都能纠成一片迷宫,打起交道来少不得要提起十二分精神。
“你说呢?好了,有婉璃表妹在,也无需你应付太多,若实在不耐烦的话不理会就是,切记无事不要随处乱逛。”
“知道了,哥哥你怎么变得比老太婆还要啰嗦了。”
自从病了之后,这几年楚长悦一直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出家门,幸好她虽生性活泼,宅在家里却也极懂得自我调节,加上有楚长珏经常陪着,又有温婉璃时常来探望,倒也不算太闷,不过免不了与京城的贵女圈子脱了节,以至于在这赏花宴上,竟都找不出几个算是熟识的人。
不过这样的圈子里大多都是利益至上,逢高踩低,只要有身份地位,就不愁没有“朋友”前来攀谈。
与温婉璃在一处凉亭里待了不过一会儿,便有不少的贵女往她们身边聚来,勉强与她们攀谈了几句,楚长悦就觉得甚是无趣,被各种脂粉味熏得有些胸闷气短。
温婉璃注意到她的不适,巧妙地将身边的贵女们的注意力都从她身上转移开去,楚长悦忙寻了个由头离开去透气。
“不知哥哥这回有没遇着喜欢的姑娘,不如悄悄看看去?”远离了凉亭中的莺莺燕燕,楚长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低声喃喃道。
然而事实证明楚长珏之前的嘱咐确实很有必要,长公主府占地宽广,亭台楼阁、水榭回廊,弯弯曲曲、重重叠叠,自己胡乱走动实在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
绕了一小会儿,楚长悦愕然发现自己远离了人群,周围静谧无比,连个人影都没有,原地张望了一下,又发现连来时的路都认不得了。
正当她犹豫着要往哪个方向,忽见一道身影从前方拐角处匆匆行过,看那人的衣着,似乎是长公主府里的侍女。
楚长悦忙唤了声“稍等”,快步跟去,欲上前问路,那侍女似乎没有听到,等楚长悦到了那个拐角处,侍女已经离得更加远了,无奈除了那侍女,周围不见其他人,楚长悦想着或许那侍女正是要往宴的那个花园去呢,于是又加快了跟随的脚步。
可哪怕她走得再快,还是无法追上那侍女,甚至她们之间的距离都不曾拉近,终于,在追了一段路之后,楚长悦的视线中彻底失去了那侍女的身影。
“呼,累死我了,这长公主府里的侍女走得可真够快的!”楚长悦停下了脚步,悲催地发现自己更加分不清方向了,而且走了这么久,除了那个侍女之外,居然连一个人都见不着,怎么想都有些不合理,当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却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楚长悦精神一振,这样的宴会从来都少不了明里暗里的才赋争斗,笛声听着似乎离得不远,循着笛声走,大概就能回去吧?
兜兜转转,绕过几道回廊,视野忽然变得宽阔,竟走到了一片荷花池边。
似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扰,笛声戛然而止,楚长悦抬眸望去,阳光下水波微荡,映入少年眼中,如鎏金闪烁,熠熠生辉。
池畔凉亭,清莲摇曳,如玉公子,俊逸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