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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荀看得目瞪口呆。
    “喂,莽夫,你要干嘛!你别乱来啊!”
    梅千灯扭头递给他一个极淡的眼神,并不理会楚荀的话,而是把手伸向了一个女子的腰间,梅千灯的动作极其灵敏,眨眼之间就把人腰带给扯了,扯完还不完,又去扒人家小姑娘的衣服。
    楚荀:“……”他实在看不下去,闭眼转身,一边跺脚一边默默骂着梅千灯,大胆色胚!骂了好几十遍,还没骂完,忽觉头顶一阵风刮来,随即楚荀的脑袋上被一样不明物体袭击,罩住他整个脑袋。
    楚荀扯下来,一看,大怒:“你扒别人衣服扔我头上干嘛?”
    “你穿上。”
    什么?!
    楚荀大惊,猛回头要去质问梅千灯,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那厮已经换好女装,是一套湖蓝色的简单裙装,衣料单薄,为了勾勒出女人玲珑的曲线,很可惜穿着梅千灯身上,细腰是有,可没胸没屁股,像刀削的一片竹签,毫无看点。
    “我靠……”
    楚荀暗骂一声,拿着衣服站着不动。
    梅千灯把原本的宝玉头给松开,连镜子也不照,徒手换发型的绝技同样让人目瞪口呆。她把头发全部梳起来,绕了一个简单的飞天髻,时不时俯身去拆别人头上的发夹和簪子。
    乍一眼煞是好看,好像真是个出尘的女子。
    “快点。”梅千灯专注于换造型,一会儿之后才发现楚荀正傻傻看着她,那呆滞的模样好似小朋友第一次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她催促。她走过去麻利的给楚荀脱衣服,楚荀左躲右闪那也不是梅女侠的对手啊。
    “啊,不要,不要!你放开我,不要啊——”
    靡靡声乐的背景下,在浓烈的香粉气和肆无忌惮的调笑声里,有两个不起眼的姑娘从一间房里出来。
    为首的那个体态轻盈,步速极快,她拉着身后的姑娘,另外那姑娘好像哪里不舒服,走路扭捏奇怪,还用帕子捂着自己半张脸。
    美人庄里有美人百位,彼此并非全都相熟,梅千灯和楚荀假扮“美人”十分顺利,梅千灯带着楚荀快速闪到后院一处相对安静的区域,这里的装潢更加精致高雅一些,没有人在外面走动,但几乎每个房间都亮着灯,也不知道到底有人没人。
    途中碰到了个喝醉的大汉,一脸色眯眯,见到两人就扑,被梅千灯一根手指点晕,塞在犄角旮旯里。
    楚荀的内心,不能再用崩溃形容。自从梅千灯入宫,到今□□良为娼,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梅千灯一次次挑战他的极限。楚荀悲愤,楚荀无奈,楚荀咬牙切齿。
    总有一天,本太子要叫梅千灯这莽夫臣服在他的脚下(【胯】下吧?)!
    “我们进去。”
    梅千灯选了一间房间,楚荀怕里面有什么不纯洁的画面,脚步阻了一阻,然而被梅千灯反手一拉,根本没有反抗能力。那是一间空房间。
    楚荀:“……”害我吓了一跳!
    房间内布置得精致,比他们之前那个房间好上许多,有个梳妆台,上面摆满了胭脂。梅千灯默默观察房间,没什么可容纳两人的藏身处,只得一揽楚荀的小蛮腰,一跃而上房梁。
    楚荀想把梅千灯从房梁上推下去。可也就只能想想。
    他有些惊奇,为何梅千灯会想到去墓园蹲守,来逛窑子还如此驾轻就熟,不过身为太子,他那颗骄傲的心和傲娇的脸都不允许他此时低头,承认梅千灯比他有本事。
    梅千灯与楚荀在梁上蹲守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房门又被再次推开,进来了一男一女。从上面往下看,楚荀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女子胸前的山峰,白花花一面。储蓄脸红。
    “这是上批货的清单,银子已经在你们账上,你跟码头和几个老板那儿多打点打点。”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声音略带沙哑。
    楚荀皱眉,这人的声音他听过,就在之前那个小客栈里,其中一个到仓库来查货的男子。
    女子一身红衣,正是美人庄的头牌红旃。她的神色漠然,接过本子往桌上一丢,对那男子态度傲慢,似乎并不待见。
    只听那男子又说:“你这脾气,冲着我发就算了,别惹恼了大人,要你好看。”
    女子冷哼,“从前是看在雪舟面子上,才帮着他,如今姐姐没了,麻烦你回去告诉他,这门生意,我便也不接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倒是替我问问他,当年答应的誓言,可有善终?”
    “夫人病故,又不是大人害死的,你莫要无理取闹。”那男子对红旃应当是有情义,斥责归斥责,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包容。
    红旃不依,一记冷笑:“怎么不是他害死的?!他当着好官,廉洁奉公,这些背地里买卖,全让雪舟和我们来背,若是事情败露,他便直接害死雪舟。雪舟原本身体就不好,还为这事操劳,他就是给雪舟在黄泉路上推了一把。”
    “夫人那病,你也知道什么情况,大人可从未说过什么。何况大人既然娶了她,便是一条船上的人,难逃干系。他从未置身事外。”
    “那是与他不相干的病,他自然也不操这个心!”
    “你够了!”
    楚荀在房梁上听得认真,原来南百城靠夫人的关系,利用美人庄的地盘和人脉买卖私盐,这倒也在常理之中。不过南百城这位夫人到底是怎么和美人庄扯上关系的?红旃喊雪舟姐姐,亲姐妹?又或者是,雪舟从前也是风尘中人?南百城帮她从良,她替南百城卖命?
    楚荀盯着那本被红旃随手丢在桌子上的清单,舔了舔嘴唇。这证据就在下面,他得要拿到手,不管和谁有关,手上一点证据没有总是走不下去的。
    如此想着,忽然觉得耳边一阵风刮过,他回头,房梁上只剩他一个人,梅千灯没了影。他心里一慌,梅千灯呢!赶忙往下找。
    梅千灯拿剑相对,立在红旃面前,之前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离开。
    楚荀蹲在高处,他看看红旃,一片白花花的胸,再看看梅千灯……果然男女有别,梅千灯这莽夫光有蛮力却连胸肌也没。
    ☆、第22章 揭秘
    “这位姑娘,你是何人?”
    红旃神色微变,但并不如普通女子一般慌张,想来也是见过些场面的人。
    梅千灯心下满意,她就是想让红旃觉得她是女子,不要和太子有所联系。
    梅千灯答:“宫里的人。”
    红旃一听,脸色泛白,这时才露出震惊和惊慌。“你都听到了……”
    “我本不是为此事而来,你们这桩事自有其他人收拾。”
    红旃听得更无措,她后退一步,腿边有凳子,她完全没有察觉,就硬生生要被小小的凳子绊倒。梅千灯出手,将她拉了回来。红旃有些动容,觉得这姑娘虽然高冷,可是个好人。她自小沦落风尘,也算阅人无数,如此时此刻这位姑娘般干净清爽、光明磊落的……她想起了雪舟。
    雪舟比她年长十岁,二十年前的京城,她被人贩子拐卖,丢进京城生意最好的青楼,她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衫,宛如黑夜里的那轮明月,明月皎皎,让人念家。
    “吃些东西,才有力气逃跑。”
    小红旃扑进雪舟的怀里,哪怕当时她根本不认识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是谁,只顾着哭,喊着姐姐。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南大人的夫人雪舟,和你,从前都在京城清风明月楼里待过。”
    红旃浑身一震。这姑娘果然是宫里的人,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
    梅千灯见她这般反应,接着说:“你这身本事,也是清风明月楼里学的。”不是接客的本事,红旃知道梅千灯所指。正是清风明月楼里待过,被训练过,才知道如何更准确的搜集商人、官员、混混口中的消息,才知道如何运用石榴裙下的男人,让他们替自己办事。否则私盐哪里那么容易运输,那些黑钱哪里那么容易洗白。
    雪舟比红旃年长,那些本事学得更精。
    她们都是为了一个南百城。
    “你还是要查南大人?”
    梅千灯摇头。
    “你知道南夫人是怎么死的?方才那个是南大人的师爷吧?他觉得南夫人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其实你知道,并不是这样。你自己身上也有和雪舟一样的毛病。”
    红旃坐下,她手指微抖,挽了挽鬓角落下的碎发,简直是面如死灰。她喃喃:“你什么都知道。”
    梅千灯点头,她也是看完墨表给她的资料才知道。其实这些女子十分可怜,若是可以,梅千灯希望她们都有好的结局。她娓娓道:“南大人一直以为她夫人是得了花柳病,毕竟从小就在风月场上打滚,得这种病十分正常。可花柳病这样的毛病虽然坏,不至于如此好死,是吧?南夫人和你,所有在清风明月楼待过的女子,都活不过三十三岁。因为你们被喂了毒,那毒的名字叫流光散。南夫人不让你告诉南百城,她知道南百城斗不过那些人。”
    “我们好不容易脱离清风明月楼,主子不给我们解药,就算只能活到三十三岁,我们也愿意。”
    “是南大人把你们救出来的吧?”
    红旃从一开始的震惊,现在变得麻木,点头:“南大人将雪舟救出来,雪舟要带我一起走,雪舟是我的恩人,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知道南大人是怎么把你们救出来的吗?”
    红旃摇头,她一开始对南百城亦是感恩戴德的,却发现他将雪舟带走,并不爱雪舟,只利用她的本事,去替他打探消息,拉帮结派,敛财走私。于是红旃一直以为,南百城也是图雪舟的能力,而非她的真心。
    “他替雪舟给清风明月楼卖命。”
    红旃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当年,南百城是个清贫的书生,进京赶考,那届官宦子弟中有个厉害的角色,虽有才学,却自知比不过南百城,于是让人偷偷把他拉出来,企图将他打残了,好不让他参加考试。那一年,南百城遇见了两个女子。
    一个是雪舟。
    雪舟看到清风明月楼旁边的小巷里,匐着个男子。出于善心,让红旃帮着她一起抬南百城进了楼,替他疗伤。那些人下手很重,又很有手法,打人不打脸,专打下半身,所有人都盯着南百城的命根子踢踹。雪舟救了人,掀开他衣服的时候,下面是一片血红。
    他根本就已经废了。
    雪舟原以为南百城会意志消沉,岂料他骨子里都是傲气,忍着剧痛依旧去了殿试。那天雪舟想送他,被他婉拒,只因担心不过,便偷偷相随。见南百城在宫门外,对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那便是长公主。
    长公主认识南百城,比雪舟早。
    南百城受此迫害,可长公主从始至终并不知情。
    当日她在宫门外,对南百城说:“父皇答应替我指婚,指给金科状元。”
    南百城向她行礼,行的是君臣之礼。长公主多聪慧的人,他的行动已经告诉她答案,那一年的金科状元,不是他。
    后来南百城回到清风明月楼,说要替雪舟赎身。清风明月楼里的女子,签的都是死契,要赎身谈何容易。
    红旃跟在雪舟身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南百城私下与楼主做了什么交易,南百城从未提及。
    “姑娘,你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红旃心力憔悴,她这一生自被拐卖给人贩子起,便注定不安生。
    梅千灯从怀里掏出一份状书,“我想你和南大人一起进京告御状。”
    “你说什么?!”
    “状告清风明月楼拐卖、残害孩童妇孺。”
    “过去这么久的事了,现在未免太晚……”
    “六月飞雪,雪舟有怨,她是枉死的。”
    楚荀蹲在房梁上,静静凝视下面发生的一切,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对着梅千灯的头顶心,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微翘的鼻尖,楚荀生出些莫名惆怅和郁闷。怎么梅千灯什么都知道?难道其实一开始,梅千灯就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告诉他?如果是这样,宋阁老肯定也都知道,八成还是宋阁老趁他不在的时候告诉这个莽夫的。
    凭啥只瞒着他!!!
    可楚荀又恨不起梅千灯来,生气归生气,回头想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挺蠢的样子,可还自作聪明。也不知道被梅千灯在心里偷偷笑话了几回。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弱爆了,先前嫌弃梅千灯是个江湖草莽,原来自己比江湖草莽还不如。他更对自己懊恼。
    “小笼,走吧。”
    梅千灯回到房梁上,红旃已经趴在桌上,是被打晕了。
    楚荀重新审视梅千灯,他直愣愣看着她,这个人长得好像比他好看,武功比他厉害,智商方面……不相上下吧。父皇说过,一定要正视自己的对手,任何的偏激和自我都会影响对一个人的客观判断。
    他看得入迷,脑子里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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