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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谨记。”沈昙拱手应下,答的很快。
    顾二爷吃罢两只蟹,时辰尚早,便唤来书童伺候笔墨,准备在百川居拟几封信,好打发人寄去泸州衙门那边报个平安。
    这院子沈昙来之前很少有人用,像是海纳堂和暖香斋那样学课的地方,除了茗茶外,连点心水果俱不能在正堂吃的,而百川居则没太多规矩,书房在里面,顾同生过去提笔写信,沈昙和顾青竹依旧在外面小桌上,分蟹品茶。
    外面阳光极好,丝毫不见秋瑟延绵的味道。
    颂安将置满蟹壳的碟子换下,又给顾青竹端了碗百合粥,这才退到屏风处守着,双手交叠而放,眼睛也十分拘谨的盯着地面。
    沈昙若有所思的扫了她一眼,显然对颂平如此有眼色的举动十分满意。
    “沈大哥也尝尝这粥?”和二伯同在一个屋檐下,顾青竹没过多旖旎心思,沈昙能在自己眼前坐着,已然满足了,“没有放糖,应该合你口味。”
    “好。”沈昙没有拒绝,看着她舀出一小碗放在桌面上,拇指扣着碗边缘,剩余四指支着推了过来。
    百合粥方才从炉子端下来,顾青竹指腹触碰碗底,微微有点儿烫,所以撤回手时不自觉的甩了两下,便在那一瞬,沈昙神色自若的握住她手,拉到了桌下,借由桌子遮挡,掌心在她指头上搓了几个来回。
    顾青竹一怔,猛地缩了下手,但沈昙抓的牢靠,没能抽出分毫。
    “刚舀的热粥,用拇指和食指托着碗边儿就好。”沈昙眨眨眼,促狭的笑看着她。
    前厅和书房中间虽有屏风隔着,但那屏风并不大,两边过道能并排容得下三人行走,顾同生若一抬头便能看到坐在桌边的顾青竹。
    她背对着屏风,不能随时观察二伯的动向,心内难免惴惴,对于沈昙如此行为甚为紧张,柳眉顿时蹙起,低声细雨的急急道:“快放开我。”
    除了寄情于纸上,两人有阵子没好生说话,明明都在汴梁却见不得,对于沈昙来说可谓度日如年,加之又在顾、赵两家退婚的关头,那种吊着口气却只能旁观的感觉,委实折磨人。
    “不放。”沈昙并没怎么动蟹,倒是喝下不少黄酒,他的手心干燥且略微凉一些,轻轻覆在顾青竹莹白的手背上,好似玩笑的说道,“师父看见便看见吧。”
    那眸子仿佛盛的满天星斗,情迷绵绵的盯着她,真真是任何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顾青竹竟然有些悲愤的想,这是不是叫做美色难挡,只要是那人的话,再惊世骇俗自个儿也能顺应着走。
    顾青竹木着张脸,反手捏他一下,作为惩罚,心里头却想破罐子破摔了。
    “沈昙。”正当俩人无声拉锯时,写信的顾二爷忽然高声问道,“你手下的军路,若是捎信到泸州需几日。”
    正常渠道送信多费时日,泸州离开封府又远,中间辗转起码要花费近一月。而通过军路,从京兆府转至南下,应该会快上许多。
    顾青竹惊的眼睛都睁大了,沈昙依然拉着她的手,不徐不慢的回道:“师父想寄,我吩咐人快马送到,差不多半月即可。”
    顾二爷不跟他客气,想都没想就拍板儿道:“那好,正巧你一会儿带走,尽快送出去。”
    沈昙扭脸见顾青竹像只受惊的鹿儿一般,半张着嘴,忍不住在她脸颊揉了一把,而后把手收了回来,摇头道:“单看你这会儿,真是想不到能有那么大胆子,肩胛的伤如何了,阴天下雨可有不适?”
    饶是每隔两日在信中有问过,沈昙仍不放心,碍于没机会亲自看她伤口愈合的状况,只能耳提面命,多多提醒着她。
    “最近下雨少,倒没太大感觉。”顾青竹等脸上的热散去些,才坐直身子回答他,“按着...有时候还会疼,牵扯着背后那块儿。”
    对于伤情,她没有隐瞒。
    沈昙本就担心牵挂,再在这方面打马虎眼,便更让他坐立难安。
    “伤筋动骨还要百日,平时用我给你的药酒擦,不能懈怠,一直到明年开春才行。”沈昙将视线锁在了顾青竹的肩头,心里头想到不能查看伤情,深深叹了口气。
    “我省得。”顾青竹点点头,“过冬也不出门,便在家好好休养。”
    螃蟹性寒,寻常人吃最好配着黄酒,像顾青竹这种受了伤忌酒的,便不能尽情尝鲜了,统共开了一只蟹,从前吃到后,百合粥倒是又喝一碗。沈昙也只尝个味道,约莫半个时辰后,拿着顾同生交给他的信走了。
    ******
    自打沈昙来过后,顾府几乎每日都有人拜访,多是交往密切的几家,因着关心顾青竹的婚事,特来问了老太君,其中就有傅长泽。
    六公主对他行踪十分敏感,即便今时今日,傅长泽去顾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李珠还是不放心,在对顾青竹退婚幸灾乐锅的同时,又怀疑驸马会有旁的心思,两人私下再续前缘。
    傅长泽解释多了,便对此闭口不谈,他本是顾家重情的人,既然选择娶了六公主,杂七杂八的念想就不会有。
    但顾青竹之于他,始终不可能和外人一样,出了这么大事,于情于理都要去趟的。是以傅长泽是当着李珠的面儿,拟帖子让人送到顾府,定下时间登门探望。
    相处几年,六公主都是做娘的人了,再怎么任性娇纵,比起以前也多了几分稳重,懂得夫妻间博弈的道理,冷脸归冷脸,但没出口阻止他。
    结果傅长泽赶到时,卢玉怜也刚到顾家。
    门房的仆役一看都不算外人,通报后便领着他们去了长松苑,顾青竹得到消息赶过去,脚才踏进门里,卢玉怜便红着眼儿从凳子上起身,紧走几步捉住她的手。
    “家里一直不让我出门,可急死我了!”
    瑞和县主定亲宴请没过去几日,她便诊出怀了身孕,姜源头回当爹,宝贝她宝贝的不行,到家就挨着卢玉怜,恨不能把她挂到裤腰上。因为还没出头三月,所以顾青竹退亲后不敢让她过来。
    顾青竹听说她怀孕的事儿,见卢玉怜走的疾,赶忙过去迎了,后怕道:“我这不好好的,你可不能急,走路慢着点。”
    她来前头,老太君简单跟他们说了下,理由还是对外提的八字不合,傅长泽意会的也没多问,事已至此,再打听原因也无济于事,主要是顾青竹能想得开,不要钻牛角尖儿才是。
    老太君陪着说了会儿,于妈妈便搀着她去休息,傅长泽既然来了,肯定要与顾二爷碰个面,于是卢玉怜跟着顾青竹往听竹苑去,傅长泽则一路往二房走。
    石子路边儿几株桂花开的旺,隐隐的幽香扑鼻而来,穿过月洞门,顾青竹两人要和傅长泽分路而行了。
    她让丫鬟扶好卢玉怜,这才走上前和傅长泽作别:“二伯这会儿怕是在书房,长泽哥直截过去寻他就成。”
    傅长泽颔首,仔细辨别过她的脸色,未见什么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略有放心:“外面那些不用管它,听闻你身子最近不好,我也带了点药材过来,给老祖宗那边放了,需要的话过去拿。”
    由始至终,傅长泽对她就没有不好的,顾青竹心下感念,笑道:“我晚些让颂平拿着药方去对对,有的话就用上。”
    “那便好。”傅长泽想再问两句,又怕引出顾青竹伤心事,一时间踌躇了下。
    顾青竹看他犹豫,想了想,先行开口说:“我挺好的,那件事是我提的。”
    毕竟是青梅竹马,傅长泽听她这么说,心里便有数了。顾青竹自己定下来的事情,无论城里风言风语再多,也能应付过来,想当初他们两个的命途是她做的决断,再多酸苦还是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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