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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乱了,”顾西泽合上文件,温声朝她招招手,“过来”。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还到窗口,便能看到远处黑夜中璀璨闪亮连成一片的灯火。
    程意意松开门框,摸了摸束起来扎到耳后的卷发,果然睡乱了。
    顾西泽起身把椅子让给她,程意意便乖乖坐下,背后靠着自己的小企鹅软垫,舒服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偏头轻声问道:“还不能回家吗?”
    “别乱动,”说话间,顾西泽已经拆了她的发圈,把头发分成几束,辫子编了个开头,这才温声答她,“事情已经做完了。”
    顾西泽的动作不重,始终轻巧柔和,感受着纤长的十指在发间穿梭,程意意又打了个哈欠,“那我们这会儿就回去了?”
    “不,”他摇摇头,又道,“回去之前先带你去个地方。”
    程意意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办公室的们便被人敲响了,咚咚两声。
    “顾总。”
    这声音是个温婉的女声,不是江特助。
    “她们怎么都还没下班…”
    程意意下意识就要从座位上起身,却被顾西泽按住了肩膀,“等一下,还没编完。”
    “我坐在你的椅子上被人瞧见了不好…”她话音还未落,顾西泽已经示意门外那人进来。
    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启,进来女人大概也是顶楼的秘书,五官端庄漂亮,杏色ol套装,端着托盘在茶几上放下。
    “顾总,您吩咐的热牛奶。”
    来人抬头望见办公桌那面坐的是程意意后,眼中闪过片刻惊诧,又看清顾西泽站在她身后的动作,她的神情瞬间变成了不可置信。
    可无论她有再多的情绪,也只能在瞬息间收敛干净,低下头去,微微欠身,朝那方向行了一礼。
    “谢谢,你先出去吧。”
    “是。”她应声退了几步就要转身,又听顾西泽问道,“江特助呢?”
    “特助还没回公司,”她猛地想起什么,“他让我告诉顾总,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好。”
    得了顾西泽的答复,她这才继续往外退,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心中呼了一口气。
    如果刚才她没看错,顾总是站在程意意身后替她梳头吧?
    若不是亲所见,有谁会相信呢?
    要是从前有人跑来跟她说顾总帮女朋友编辫子,她一定会觉得那人疯了。
    顾总的出生与起点太高,得到的荣誉和成就也犹如高山,令人仰止,怎么能够想象在顾氏众人眼中犹如神祗的男人,还会有那样温情的瞬间,像个凡人一般地,低头垂眸,专注替心爱的女人打整头发。他的动作熟练,必定不是第一次。
    “先喝了你的热牛奶。”这边顾西泽说着,利落将辫子结了尾,拨到程意意的肩膀上搭好,低头开始穿外套。
    “你刚刚说要带我去哪?”
    “天台。”
    “去天台看夜景吗?”程意意的眼睛里闪过兴奋,立刻端起了装牛奶的玻璃杯。
    “恩。”顾西泽微笑点头。
    顾氏集团的总部大楼是帝都名建筑,程意意念书时候就曾经听到过众人间流传的说法,顾氏总部天台是整片帝都中心地带最好的观光层。高度足够的没有它位置佳,位置极更佳的建筑高度不够。
    可惜这是顾氏内部员工才有的福利,她从未见过,可顾氏总部位处北州河岸,河岸对面便是集团旗下的综合性商业广场,灯火璀璨,一方天空都几乎被照亮,从最高楼俯瞰这一切,想也知道那是多美妙的景色。
    程意意一口气喝完牛奶,放下杯子,跟着顾西泽穿上外套,迫不及待地催促,“咱们走吧!”
    自办公室里出来,顶楼的灯光大部分亮着,路过会议室居然还有人在开会。程意意没料到没下班的员工会这样多。
    走在顾西泽身侧,一路接受着大家欠身颔首礼,她心里才开始后悔起来,不动声色地拂了鬓角的碎发,力图让自己的腰挺得更直、更有气势一些。出来的太急,她居然连个口红也没来得及擦。
    直到电梯门合上,将众人的视线隔绝,程意意才放松好奇道,“他们一向都加班到这么晚吗?”
    见顾西泽点头,她抱手笑着低喃道,“万恶的资本家。”
    “恩,”顾西泽应了她给的称呼,又淡淡补充一句,“他们的加班费比你高。”
    闻言,程意意立刻便笑不出了。大企业管理层的工资自然是要几倍几十倍高于研究所,程意意加班多半是自愿主动的,显少会有加班费!
    “顾西泽,你变坏了!”程意意挥开顾西泽的手,指控,“你从前从来不这样…”
    程意意的话音未落,便被顾西泽俯身在嘴角轻啄了一口,“别说话。”
    电梯一声叮响,门缓缓朝两侧张开,程意意还没回神,便被顾西泽重新把手牵进了掌心。
    楼顶的夜风轻啸着灌进她的耳朵里,衣摆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程意意开始明白顾西泽为什么要把她的头发紧紧编成辫子了。她的发质软,若是披散在肩上,被这会儿的狂风一吹,打了结回家去还不知道要梳断多少把梳子。
    开了灯,程意意才彻底看清楚了天台的景物,眼睛缓缓睁大了。
    可视范围内的天台有近五六百平方米的空旷面积植满了花草,绿树,被改造成为空中花园。既节约能源,又为顶楼隔热,花草间的灯光亮起,让置身其中的人根本忘了自己还在一座大楼上。
    “跟我来。”
    他扣紧她的右手,带她沿着楼梯爬上了观光台。
    冰凉的夜风把她额角的鬓发吹乱,站在悬空的走廊,她闭上眼,总觉得自己的脚步条件反射开始发虚,手上的力道也变软了。
    “意意,睁开眼睛。”
    “不敢看…”程意意声音微抖,她没有恐高症,可陡然从这么高的楼层往下看,心中总是害怕的。
    “这样还怕吗?”他的双手从身后缓缓抱紧了她的腰,将她护在怀里,寒意和呼啸的风声也被隔绝在外。
    “相信我,看一眼。”
    顾西泽抱得那样紧,热度和勇气仿佛又都源源不断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程意意的睫毛微颤了两下,终于轻轻掀开了眼帘。
    极目远眺,这座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在地面看起来直入云天的高楼大厦此刻都矮小了许多。蜿蜒的北州河两岸点缀着万千五光十色的灯火,河中偶尔零星的光亮,想必便是游船了。交错的立交桥被霓虹灯点亮,像是绘图纸上极富美感的线条。马路成了色彩斑斓的丝带,车流如同闪光流动的金色沙砾。
    程意意的目光缓缓收回近处,落到了对岸灯火璀璨的广场。
    下一秒,她的眼睛缓缓瞪大了。
    隔着河对岸,广场前整座大楼的灯光闪烁了两下,熄灭了半秒钟,而后有的房间从左至右渐次亮起来,依稀辨认,那灯光仿佛组成一句英文。
    “precious things are very few in this world.”
    这世界上珍贵的东西总是罕有的。
    程意意一边辨认一边念出来,神情微微诧异,笑出声来,“诶,那是什么?”
    没等她继续说话,那灯光又灭了,再亮起来,依旧是从左至右渐次组成的英文句子。
    “ that is the reason there is just one you.”
    所以这世界只有一个你。
    “这是要求婚吗?”程意意隐约意识到,神情都兴奋起来,“谁这么大手笔?”
    她刚想要回头去看看顾西泽面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身,对面大楼第三个灯光闪现的句子就被顾西泽的声音缓缓念出来,萦绕在她的耳侧,那英文念得极低沉也极好听。
    “thanks for your ing to my life.”
    感谢你来到我的生命。
    顾西泽的发音不带痞气的纽约味,也不是夸张的伦敦腔,而是介于圆转和强硬间,简洁、清晰、明朗又好听,就好似程意意从前留学时在教授和校长的发言里曾听到过的一般,有种矜持而又尊贵的味道。
    偏偏这样的味道里,又夹带着让人心尖都开始飞扬的认真与专注。
    就好似站在云端的神祗有一天俯下身,深情地朝人伸出手来。
    “ i want to spend the rest of my life with  you.”
    我要与你共度余生。
    他俯身,埋在她的耳边,缓缓念出最后一句。
    程意意有些发懵。
    她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场求婚是为她准备的,就在刚才,爬上楼梯的时候,她也仅仅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临别约会。
    偷偷戴上的戒指不算求婚。
    她记得昨晚自己就是这样不经意地抱怨了一句。
    他就这样放在了心上。
    顾西泽是理智而果断、冷静偏于现实的理科男,对自己定位准确,优缺点认知清晰,有踏实切合实际的目标,按计划逐步行动,从不盲目追逐其他。这大概是他能想出最浪漫的求婚方式,虽然依旧是这样没有新意又俗气。
    可心里想着这套路俗气,程意意还是懵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的鼻子不知为什么有酸意蔓延,夜风吹得她的眼睛干涩泛上水光。
    最后一句,在大楼的灯光里停留得最长。
    一直到程意意逐个逐个单词看得清清楚楚,整座广场才重新亮起来。
    整个过程也许不到半分钟,广场重新开始了正常的运营。
    北州河畔依旧是一派五彩斑斓。喧嚣热闹的盛景。
    在下面,那些身处其中的人,大概永远不会清楚,这些突然熄灭的灯光是为了什么。
    只有站在这个角度的她与他明白。
    他准备了这样盛大而难忘的一场求婚仪式,在这样仓促的时间里。
    只属于她一个人。
    高楼的夜风很急很大,带着寒意呼啸从耳边掠过。
    眼前的一切,如同画布上永不可能在现实之中存在的永乐之地,震撼得开始不真实,可唯有身后胸膛的心跳与温度是真实的,他的手束在她的腰肢上,把寒气、风与恐惧统统隔绝在外。
    程意意就在这时候突然转身扎进了顾西泽的怀里。
    他的衬衫上带着浅淡的柠檬香气,她喜欢的,那样干净而叫人甘愿沉沦的味道。
    “西泽。”她轻声开口唤他。
    “我在。”
    她反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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