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瞧见秀女里还有一个小云昭仪呢。”
兰贵仪越发说得起劲。
“哪里是仿佛,我瞧得清清楚楚呢。同云昭仪有五分相似呢,却更加的貌美如花。皇后娘娘还特地夸了一句标致呢。我见那云若若脸都绿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总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在宫里更是如此。”
说到这里,颜映玉却是忽然打发了殿里伺候的宫女们。
“昨日我让明月去太医院取药,却发现凌云宫的一个小太监在太医院鬼鬼祟祟的。明月远远地跟着,却发现这小太监跟吴御医身边的一个小药童嘀嘀咕咕呢。”
吴御医是妇科圣手,最擅长的便是一手的安胎术。
兰贵仪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你说是云若若这个贱人有了?”
在宫中盛宠不衰几乎不可能,只有一个法子才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那就是孕有子嗣。无论男女,总算是扎下根来了。兰贵仪咬牙切齿,心里真是不甘,云若若这个贱人可真是好命,原来想着新人入宫她便失宠了,但是没想到有了身子。这下怕是更要跋扈了。
颜映玉语气平静,话里却是阴森。
“有命有,不知道有没有命留。”
论怨恨,宫里恐怕再没有人比颜映玉更恨云若若了,她们俩同年入宫,云若若虽然比她更受宠,但是颜映玉却从来不曾算计过云若若。但是着云若若呢,竟然在暗地里动手脚,害的她已经六个月的胎儿流掉了,还害得她再也不能诞下子嗣。
这个仇,颜映玉已经记下许久了。
*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云若若的确愤懑非常。一回到凌云宫,立刻将屋子里的花瓶茶杯打碎了一地。
皇后居然用一个跟自己长得几分相似的来恶心自己。还有那个讨厌的兰贵仪,想起她眼里的嘲笑,云若若气的心肝都疼了。
“娘娘息怒啊。娘娘要为肚子里的小皇子想想啊。”
云若若拿起手边上的茶杯就砸向了正在说话的宫女。
“本宫的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这个不知道规矩的,难道还想爬到本宫头上指挥本宫办事吗?”
云若若将气都散到了伺候的宫人身上。跪着的宫女被砸的头破血流,却还是惶恐的跪着不停的磕头。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去御膳房准备些点心,本宫要去御书房。”云若若恨不得自己此刻就奔赴圣上身边,好让那些不长眼的奴才闷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宫里最受宠的。
只可惜,吃了一个闭门羹。
“娘娘请留步,圣上正处理国家大事,恐怕没有时间接见昭仪娘娘。”赵福拦住了眼前这位云昭仪,满脸赔笑。
“还劳公公通请一声,本宫给圣上送些糕点来。”
赵福有些为难,这位云昭仪如今正得圣宠,皇上出了孝期几个月可没少翻这位云昭仪的牌子。
“娘娘请先歇着,老奴这就去通传一声。”
嘉元帝正在批阅奏折,听了赵福的通传,搁下手里的御笔,抬头便是一句。
“让她回去。”
神情不喜不怒,赵福瞬间领会了其中的意思,看来这云昭仪的恩宠就算不到头,也不久了。
嘉元帝心里微微的怒气。
原想着这个云若若家世低微,又知情识趣,当个玩物多宠几分也无妨,没想到竟然纵的她竟连分寸都不知道了。前几日便是旁击侧敲选秀的事,今日居然还想入御书房?
心里如此想着,便立刻决定趁此机会要冷落她一段时间,好敲打几分。
“今日摆驾凤仪宫罢。”
☆、第006章
所有秀女在殿选之日皆身着芙蓉色的罗裙,内造的罗裙都是同一款式,所有秀女身上穿着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各人的巧思。
女红好的秀女便暗地下功夫在罗裙上做别致的花样,女红较为逊色的秀女就在别的地方下功夫,比如发髻同首饰。
阿蔓院子里的几位秀女就各显神通。祁月最是聪慧,她在裙裾上绣满了莲花,且用的是银线,若隐若现的仿若步步生莲,端这份巧思就让其他几位看花了眼。而同样精通女红的就是那位话都说不了两句的腼腆的刘小姐,她在罗裙的袖子上下了功夫,缀上了粉白的流苏,一翻手便是别样妩媚。这两位都是隐晦的,倒是那位跋扈的纪璇,今日梳了个惊鹄髻,簪了四蝴蝶金步摇,额间贴了花钿,一如前两日的流光溢彩。
倒数阿蔓同萧妤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没改动。
萧妤心里却是越发复杂。她心里猜测,这位宋小姐该不是因为自己的二哥哥才不想入选的吧。殊不知阿蔓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琴棋书画她皆有涉猎,但是女红却是泛泛,而且她对选秀的结果根本毫不在意。
选上了入宫,选不上回府嫁人,对她来讲根本毫无分别。她不像时下女子所想,入宫伺候圣上为荣宠;也不像有些女子所想,正妻名分才是最重要的,即使入宫成为贵人也只是一个妾室。她思量过,无论哪种结果对她来讲皆不过是一样的。
人生苦短,得意之时须尽欢,还不如顺其自然。
“宋妹妹倒是非常适合这身芙蓉色的裙衫。”祁月话说的十分的真心。心里更是感叹世间竟有如此钟灵毓秀的佳人。穿着如此普通的裙衫,做普通打扮竟然越发显得出众,仿若鹤立鸡群。
以至于等候在大殿外之时,阿蔓和安月身边两米之内显得格外的冷清,两人仿佛被众人给隔离开了。两人站在正对面的两边,隔着相望,更显得两人出众。
安月面上作清冷状,但其实早就将对面的人打量了一遍。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对面的人的确有和她平分秋月的资格。
如果说自己像天边的云,那么对面的就像雨中的雾。
阿蔓也看见了对面的安月,一眼便猜出了对面人的身份。应该就是另外一位明月了,果然名不虚传。
一如众人所选,安月殿选后果然被赐玉中选了,而这之后也轮到阿蔓进入殿中。
“原以为安太傅的明珠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了,没想到这秀女中还有能媲美的。”皇后坐在凤椅上,对旁边的圣上笑道。心里镇定,复选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如此作态不过也是为了引起旁边圣上的注意。
毕竟安月和这宋玉棠一起进宫才能互相牵制,不至于让一方独大。
“这般美人让嫔妾们可都无地自容了。”一向为皇后马首是瞻的谨嫔也出来附和,她是当今圣上还尚为皇子时的老人,当年就不受宠,现在若不是依附着皇后,恐怕这宫里都快忘了她是谁。
云昭仪却是呛声。
“谨姐姐是没想错,可不就让您无地自容了。”
嘉元帝原是看着殿里的秀女,听了这话,便把目光转向了云昭仪,习惯性的将眼睛一眯。
看来教训还不够大。
阿蔓仍按着规矩老老实实的立在殿里,嬷嬷教过,若是主子不发话不能随意动。
“可有什么才艺?”
这一排恰是分在一个院里的,阿蔓余光里就见站在打头的祁月曼声回话。
“臣女精通绘画之道。”
祁月之才是上京人都知道的,果然一幅画就赢得了满堂喝彩。
阿蔓排在第二,她思量半响,准备抚琴一曲。
“峨峨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妙极。”
嘉元帝盛赞,赐玉留选。
这一行五人竟只有两人中选,其他三人皆被赐了花。
*
“一回来便成了贵人。”
阿蔓半卧在美人椅上,帕子覆着脸庞,悠悠的叹了一句,不辨乐忧。她早就从老太太的院子里搬了出来,时值夏日,她选了靠水的听夏阁。
午后靠在窗边,不仅眼前风光好,身子也惬意。
“小姐如今是入选的秀女,只等一道圣旨便能入宫了,可不就是实打实的贵人?”
采蘩促狭,她是在打趣今日来巴结的二太太宋王氏。
阿蔓瞄了采蘩一眼,采蘩吐吐舌头转身倒茶去了。阿蔓倒不是怪罪采蘩,只是二伯母到底是长辈,但是心里其实也看不上这位二伯母的作态。一见到便是一口一个贵人,生生的将自己给捧到了天边,凭的轻狂。
二房的两位姐姐倒是都没有入选,四姐姐宋玉芳像二伯多了些,面容较平凡,在第二轮中就被遣了,但是胜在性子温柔,为人善良玲珑,倒是不用担心;六姐姐宋玉盈却是让人担心了点,虽然长相娇美,但是十分性子里有六分像足了二伯母,且心气高,这回落了选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儿。
况且二伯母一向无利不起早,单凭自己一个还不究竟的未来恐怕不会让她如此殷勤的过来探望自己。
果不其然,晚上用膳的时候,母亲就提起了。
“二房的那个六丫头现在正闹着呢。”
阿蔓扬眉。
“怕是和我有关。”
宋云氏一脸怒容。
“听说是看上了襄阳伯府的二公子。说是这回你要进宫了,咱们靖康侯府反正要同襄阳伯府结亲,还不如让她替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我都替她害羞。”
阿蔓呛了一口,嘴里的鸡汤好半响才吞了下去。
“真是疯了。”
自古嫡庶轻易不可逆,若是在皇家还好说,可偏偏只不过是一个庶房女儿,怎么能肖想襄阳伯家的嫡公子?
“许是觉得自己入了第三轮选秀心气高了呗。”
历来京里态度就是如此,第一轮都没通过的闺秀乃是耻辱,这样的女子即使被送回家也会无人问津,而第二轮的闺秀可做普通之选,而到了第三轮的秀女,即使落选了,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阿蔓没有再接话,却在第二日用病做了借口闭房不出。
*
第一次进宫是待选,住了不过几日,这一次来却有可能是后半生。阿蔓看着身后缓缓关闭的宫门,心里难得的起了点波澜。
她被封为正五品的婉仪,只能带一个丫鬟入宫,她选了谨慎稳重的采薇,明知道这是对的,心里却还是暗叹,之后的日子里没有活泼的采蘩,恐怕日子更空了。她现在还料不到这话是一句空话。
“婉仪娘娘,这便是流水阁了。”
领路的小太监满脸带笑,他是花了好多银子才换到这在新来的婉仪面前露脸的机会。他颠了颠袖子里的荷包,笑得开了花。
今年选秀封的几位贵人里,就这位宋婉仪和安婉容分位最高,但是他机灵,听说安婉容父亲是太傅,而这宋婉仪却是出身勋贵人家,想必油水更足,果然如此。
“邻水阁风景甚好呢,且流水阁里只婉仪娘娘您一位呢。安婉容和其他几位新娘娘都住进了别宫里的偏殿,不如娘娘您自在呢。”
小太监心理满意,嘴上更是卖好。秃噜着嘴把宫里的情况都说了个遍。
皇后蒋氏统领六宫,管理宫务,但是膝下却无任何子嗣,也不受宠,只有初一十五圣上才回去凤仪宫坐坐。贵贤淑德四妃里面只有纪淑妃和尹德妃,纪淑妃同样无子无宠,但是剩下一位尹德妃膝下却有一子,便是体弱的二皇子。如今宫中最受宠的便是凌云宫的云昭仪和储秀宫的湘贵媛。至于宫里其他的娘娘,诸如兰贵仪、谨嫔等更是数不胜数。
阿蔓听了个大概,在心里就有了点分寸。
这宫里怕是不太平。
不过还好,这邻水阁却是清静,若不计较,怕是和从前在府里的日子毫无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