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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明大惊失色,抬头想喊冤,但郑梦境已经背过身去。刘带金已经绕到他的背后要脱下张明的靴子。张明无声地求着,却换来刘带金的摇头拒绝。
    颓然倒地的张明不再试图阻止刘带金,他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
    刘带金拆了靴子后,果真发现了两封信,她表情复杂地看了眼张明,将书信放在了郑梦境的手中。
    郑梦境看了眼张明,她就知道张明爱把东西藏在靴子夹层的这个习惯还在。她翻看书信的背后,封口的火漆完好无损。写信的人大约是因为谨慎,上面并没有写明是给谁的。
    拿着信,郑梦境想了一会儿,并没有拆了看信中的内容。她朝张明扬了扬手中的信,“现在,那东西还是王保的不是?”
    张明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头,将额头给磕破了。“东西……的确是王保的,是奴才……给他的。”他咬牙却忍不住泪从眼眶中流出。自打入宫后,家人个个都将他看重,原先都说好日后会过继个侄子于他继承香火,可现下他却被自家妹子给坑惨了。
    张明想起远在凤阳的妹妹,心头一股不甘心。“这些都是奴才妹妹交给奴才的。道是凤阳的前辽王次妃王氏让她送入京中,转交给慈圣太后娘娘。王保那日瞧见奴才在藏金饰,威胁奴才要禀报娘娘,奴才就……。”
    郑梦境一脸淡淡,“是你杀了王保?”张明今日能做出这等杀人之事,日后有了权势,自然恶向胆边生,对宫妃下手。她吩咐道:“把信和人一起送去坤宁宫,让皇后娘娘做主。”
    张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进了坤宁宫,自己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一命抵一命,这很公平。”郑梦境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张明,“至于你的家人,且要看娘娘是不是肯高抬贵手了。”
    张明呆若木鸡地被外殿的太监们架起,拖出宫去,他听见一句轻飘飘的“虽然我觉得这绝无可能。”
    望着被架走张明,郑梦境在心中默默地将未来张家的清算与眼下的王次妃联系起来。
    难道菩萨叫她重生,便是为了解张家之困?
    郑梦境有些不甘心起来。蹊跷得来的重生机会,难不成竟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第3章
    当日夜里刚用过晚膳,乾清宫就来人了。
    今晚圣上要歇在翊坤宫。
    口谕一出,翊坤宫上下就忙活开了。个个都忙地脚不沾地。
    郑梦境是看似不忙却最忙的那个。焚香沐浴更衣梳妆,样样都不能落下。好几次都已经梳好了头,吴赞女左右看看,觉得不满意,又给拆了重梳。
    等终于拾掇停当,吴赞女舒了口气。轻松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今天她可把淑嫔娘娘给折腾惨了。刚想跪下请罪,就见郑梦境一脸平心静气的样子,心道还好。
    郑梦境此时根本顾不上旁的,脑子里整个儿地都在晃悠一句话。
    朱翊钧,她的三郎今晚要来了。
    可是自己根本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郑梦境捏着的手心里全是汗,在心里疯狂地重复着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她前世侍寝过无数次,驾轻就熟的事情,根本用不着怕。
    不,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郑梦境现在根本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来面对朱翊钧。她怀念朱翊钧,那个把自己宠上天,甚至在驾崩前也想尽办法希望让自己以后的日子顺遂的男人,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为了能偿她夙愿,与朝臣相争二十余年,只为能叫他们二人的爱子继承大统,连驾崩前都要叮嘱泰昌帝将自己封为皇后。
    对于这样的男人,郑梦境怎能不倾慕呢。桩桩件件都为着她想,纵然无一事有成,心意却实实在在地摆在那儿。
    可如今再相见,非他们垂垂老矣之时,两人可以挨着头有说不尽的话。年轻时候的朱翊钧在郑梦境的回忆中,是一个虽然手握大权却贪玩爱享乐的男子,而且极精明。
    换言之,郑梦境可以毫不在意地与朱翊钧在病痛缠身,五十知天命的年纪侃家常。却只能在几十年后弱冠之龄意气风发的朱翊钧面前手足无措。
    万一……自己失态,被怀疑了怎么办?
    郑梦境艰难地咽着口水,双手捏成拳又松开,腿上那块料子都给捏得皱皱的,还略有些潮。
    刘带金刚出去倒了水,端着盆进来就看见郑梦境一副呆呆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被捏得皱巴巴的。她赶紧把盆一放,将郑梦境拉起来,上下一打量,差点没厥过去。“我的娘娘哟,也不是第一回了,怎么就慌成这样?昨儿夜里陛下不也宿在咱们翊坤宫的吗?”说着就赶紧招呼小宫女过来给郑梦境重新换衣服。
    吴赞女在一旁蹙眉抱怨:“我方想好的发式,这回换了衣裳又得换了。”
    刘带金横了她一眼,没说话。
    郑梦境像个木傀儡般任由她们摆弄,其实急得快哭了。昨夜的她可不是今夜的她,于她而言,这可是头一回,可不得紧张吗?
    刘带金小心翼翼地把打扮好的郑梦境搀到床上,让她挨着边儿坐下,千叮咛万嘱咐,“我的好娘娘,这回可别出什么岔子了啊?陛下可快到了。”
    快到了?!
    郑梦境刚缓和些,又开始紧张了。
    万一今晚自己一时不察触怒龙颜可怎生是好?
    刘带金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娘娘到底在怕什么?”
    郑梦境眼泪都快出来了,自己怕什么也没法儿同刘带金说啊。
    刘带金又问:“娘娘且想想,自己最怕的是什么。”
    郑梦境顺着刘带金的话去想,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朱翊钧安静地躺在龙榻之上再无声息,是爱子福王殉城后传来的书信,是亲见寿宁街前横死的模样。
    不过一息的功夫,郑梦境平静了下来,不再慌张。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前世所经历的这些生离死别。
    就在郑梦境愣神的这会儿功夫,朱翊钧已经到了翊坤宫。他近来心情很不好,张居正病危,太医直言只有这几日的功夫了。
    对这位先皇细心为自己挑选的先生,朱翊钧不是没抱怨,可相处十几年后,突然得知对方即将撒手人寰,心里就跟被什么堵着一样。
    乾清宫里堆积如山的奏折也无心去看,朱翊钧此刻只想找一个能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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