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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自中都走后,过得如何?”虽然一眼瞧安父的打扮,就能知道他们应当过得不错,但陆长亭还是问了。
    安父立即娓娓道来。
    安父交友遍天下,倚靠朋友,安父很快再度起了家,手中资产不菲,而这个时候,安父着重提到了一句话:“我手中囤积了一些粮食,怕是不大好卖……”
    陆长亭看着他的目光微微变了。
    粮食哪有不好卖的道理?不少富商都会囤积粮食,选择在灾年卖出,绝对能赚上极为丰厚的一笔。而安父骤然提到粮食……粮草,粮草。若无粮草,兵马如何能行?
    陆长亭是真没想到,瞌睡来了便正巧有人递了枕头。
    只是安父为何肯襄助?过去的那点情谊?陆长亭倒是觉得也不值一提。现在的事可是会丢性命的大事,掺和进来并不值当。
    想了想,陆长亭还是提醒了他:“卖粮容易,运粮艰难,途中多盗匪,还得小心才是。”
    安父却是神色轻松,道:“沿途虽有盗匪,却也有官兵,有何惧?”
    陆长亭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写了封信交给安父,令安父随身带上。安父若要寻朱棣投诚,光靠嘴皮子说两句是不成的,这样的敏感时刻,朱棣未必会信他。
    安父接下了书信,又告知了陆长亭,他已然更名乌明江,之后才从陆宅离去。
    安父一来,陆长亭倒是有些想念安喜了,也不知道安喜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不过陆长亭再好奇,也没叫安父将安喜带来。这时候于陆宅出入,实在太过敏感。安父来一次便已然足够了。
    ……
    北平。
    一封书送到了朱棣的跟前。
    程二站在他身侧,低低地道:“他们都已态度坚定。”
    朱棣展开了跟前的布帛。
    极长。
    但上面却记下了不少的名字。
    乃是当年那些曾得陆长亭施以援手,改了风水,之后在林老爷的主持之下,全部写就血书,留了名字给陆长亭,说是将来要报恩的。只是今日这个恩情可能会叫他们丢了性命。他们又如何不知?
    他们并非怕了陆长亭的手段。只是恩情在前,朱棣在封地上的作为早令人对其爱戴不已,这是在后。更别说从商的大都是精明人,他们也知道该作出如何的选择。——这时候选择鼎力以助,日后所得只会加倍!
    如今兵将钱粮具在,整个平燕府俨然已经成为了身后最大的依仗与底气。
    朱棣按下了跟前的布帛,神色出奇的平静:“陛下受奸人蒙蔽,先是未将先皇病情告知于诸叔父,后更听信奸人进言,乱了朝政。先皇有祖训,若奸臣乱政,藩王便应带兵入京勤王。”
    “清君侧,靖国难。”
    “发布文告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五王倒台就很快,全部是在一年之内搞定的,那时候二哥已经病死了,只有四哥最棘手,朝廷对他下手的时候就格外小心谨慎,结果给了四哥坐大的机会。当时因为四哥的儿子被扣在南京,所以四哥不敢擅动,四哥就装疯装病折腾了大半年,到建文元年,建文帝把四哥儿子放回去了,四哥立马就动手了……
    现在没了儿子,长亭又给了信去,让他后顾无忧,四哥动手就更快了!种种优势握在手,靖难之役结束得也会很快的……
    第230章
    建文元年, 七月末,北平封地的两名下级官员被抓, 并被送往应天府, 欲以煽惑罪将其处死。八月,燕王朱棣进攻了临近州县。
    陆长亭忍不住思考,这一场战役又会进行多久?
    他在兵部任职, 没有比他更清楚朝廷兵力情况的了。朝廷兵力的常备军多达燕军的三倍。正因为此,所以历史上靖难之役长达三年。三年……他在应天,朱棣还在攻来的路上。想一想,陆长亭便觉得不能好了。
    “侍郎,请。”太监的声音打断了陆长亭的思绪。
    陆长亭抬头走进了跟前的大殿。
    殿内站着黄子澄、齐泰等人, 全都是朱允炆的忠实拥趸。其中有不少都是洪武帝特地留给朱允炆的。而这些人在陆长亭踏进来的那一瞬,目光都微微变了。陆长亭恍若未觉一般, 走到了朱允炆的跟前, 依旧姿态恭敬。
    突然之间,陆长亭听人提起了一个名字。
    “他王宁得了提拔,半分不知感恩不说,却还朝叛贼传递消息!”开口的人说话分外激愤, “这样的人,便该下狱, 以儆效尤!”
    这人当着他的面开口, 是特地讽刺他的吗?不过王宁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朱允炆似乎叹了口气:“……抄没公主府家产,将王宁押入大牢吧。”
    陆长亭这才想起来,当年他与朱棣一同在应天府过年的时候, 曾经在宫中见过三位公主。汝宁、怀庆、大名。三人几乎同时出嫁。其中怀庆公主便是嫁了这个王宁。哦……原来王宁给朱棣传了消息,却被抓了个正着。陆长亭倒不是太担心,毕竟以朱允炆的性子,就算将王宁关起来,却不见得一定会下杀手。
    他记得其中大名公主的夫婿,似乎恰恰相反,这人分外迎合建文帝,甚至主动请求出战攻打朱棣。历史上,朱棣做了皇帝,似乎毫不留情地杀掉了这个妹妹的夫婿。
    如此一看,当年的三位公主,竟是没一位得了好运。
    汝宁公主的夫婿陆仲亨已经胡党案中被杀。怀庆公主的夫婿如今被下狱。日后大名公主的夫婿也活不了……
    还真是,明朝公主最苦逼啊。
    想起当年三人少女时的模样,陆长亭还是颇有些惋惜怜悯的。
    但这样的神色落在旁人的眼中,便成了陆长亭心生畏惧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陆长亭就见他们莫名其妙地露出了得意欢欣的神色。
    陆长亭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这些人认为,过不久他便也要落个下大狱的下场了?
    接下来,他们便在陆长亭的跟前,讨论了一番战况,说那燕王大军如何如何不堪,朝廷军队多少人数,如何剿灭他们,定然要不了多久就能拿下朱棣。陆长亭就觉得更好笑了,这番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他们真当他不了解燕军?不了解朝廷军队?
    燕军多了火器火炮,武器之上已经比朝廷军队更高一筹。后有北平作后备,钱粮不缺。
    更别说,瞧一瞧这几年的战役。朱棣多参与其中。别说原本的军事天分,光是经验都已经足够甩开建文朝的一批年轻将领了。陆长亭都忍不住感叹,这里在座的人,都只会提意见,少根据实际去分析局势,更缺乏经验。更莫说朱允炆选将领的眼光也着实不大好,要么是年老古稀之将,要么是没甚经验和军事素养的年轻将领……当然这也是建文朝可用之兵将越发地少了。
    而朱棣、朱樉几个藩王镇守一方边镇,手中军队都是从厮杀中历练出来的。其军事素养哪里是建文朝将士可比的?
    这些人见陆长亭又满面不以为然,顿时觉得心底的那点欢欣感没了,再看陆长亭自然又没了什么好脸色。
    这时候,朱允炆也终于开口让众人散去了。
    那些人顿觉舒服了,陆长亭也顿觉舒服了。终于不必再和他们互看不顺眼了。
    待到他们离开,朱允炆才道:“方才侍郎为何不说话?”
    陆长亭淡淡一笑:“掺和进去本就尴尬,那又何必硬要掺和呢?”
    朱允炆低声道:“侍郎果真是向着四叔的吧。”
    陆长亭没说话。
    朱允炆转声道:“方才他们说得夸张了些,朝廷军队并没有那般神勇,四叔的军队也并非那样不堪一击。我听闻四叔军队中有不少火器、火炮,而且都是便于携带的,较之朝廷火器厂制出的火器要先进许多。我早早就听闻,侍郎不仅通风水,不仅文采出众,更曾经改进过火器,说是随手做的风水物,献与了皇爷爷……那么四叔的这些,也都是侍郎随手做出来的风水物吗?”
    不等陆长亭回答,朱允炆又道:“还有奏报,说四叔身边有神兵利器,战场之上令人见之瑟瑟,自觉臣服。那也是侍郎随手做的风水物吗?”
    “朝廷兵将不及四叔,火炮兵器不及四叔,就连骑兵马匹都不及四叔……”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脸上显露了些微的疲累和茫然,他还没有到达历史上的那个年纪,所以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削藩的坚定。他也会觉得前路无望。
    陆长亭是有些心疼他,但陆长亭无法出声安慰他。
    “侍郎,连你也心向他。这一仗当真能赢?”朱允炆充满希冀地看向了陆长亭,似乎希望从陆长亭的口中听见安抚之语也好,至少这说明陆长亭也会偏向他的。
    陆长亭又何尝不知道?所以他更无法开口了。
    朱允炆等了好一阵,殿中一片静寂,朱允炆终于不再掩饰地露出了失望之色。
    “为什么呢?相较起来,四叔对于侍郎来说更为亲近吗?”
    “是。”陆长亭这才开了口,他的口吻平淡,不过却异常的坚定。这没什么好否认的。毕竟世人都知道他与秦王、燕王交好。这时候撒谎也没用,何况陆长亭也并不想在这样的问题上来撒谎。
    陆长亭淡淡道:“我与秦王、燕王相交数年,情谊深厚。”
    朱允炆脸上失望之色更浓,眼底更甚至带出了点点悲色:“若此刻坐在这里的是我父亲呢?”
    虽然有些戳心,但陆长亭还是道:“若是孝康皇帝在此,便不会有今日这一切了。他或许不会削藩。而……诸位王爷尊他一声长兄,自是感情更加亲厚。”
    “在侍郎心中,我倒是如同生人一般吧。”
    “怎会?”
    “也是,光是瞧我父亲的份儿上,侍郎便不会视我如生人了。可到底还是不够亲厚……”朱允炆低声道:“侍郎回去吧,近日……便不必来朝中了。”
    陆长亭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拜了拜便往外退。
    只是等他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朱允炆突然又叫住了他:“……上次侍郎说,以前与我父亲相交的时候,也并未留宿宫中。不如侍郎这几日便宿在宫中吧。就东宫如何?侍郎对那里应当熟悉得很。”
    朱允炆说出口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说完他就吩咐了宫人将陆长亭请到东宫去。
    陆长亭眨了眨眼,也没说什么。
    大概这是朱允炆要拿他作朱棣的制掣了。
    战争很快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陆长亭待在东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是每次听闻朱棣杀了哪个将领,朱允炆便气闷地来东宫坐一坐。
    这种时候,陆长亭是半点也使不上力了,只能等待。
    ……
    一场战争往往要经历几月的时间,而漫长起来更可达数年。
    但是跟随燕王的军队姿态实在足够坚定,一路打过来,除了不肯投降被斩杀的将领以外,更多的是愿意投诚的,越往下走军心就越是凝固,也实在算是造反史少见的了。用势如破竹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转眼到了建文元年末。
    燕王声势越加浩大,建文朝已经隐有动荡,这个年,应天府上下官员都过得不大好。
    尤其朱允炆。
    初时朱允炆还邀陆长亭与他过年,只是两人才刚坐到一处,还未来得及用食物,便有紧急军情报了上来。
    ——代王朱桂响应燕王也举了兵,不过代王没甚本事,想要拥朱棣,却直接被参将陈质所控制,致事不成。
    朱允炆脸色不大好看,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才更令他彻底没了吃饭的欲.望。
    秦王朱樉……也反了。
    第231章 (修)
    建文朝上下变得更加风声鹤唳了。
    愁绪过早地刻入到了年轻的建文帝脸上。
    进行到这个时候, 朱允炆也不大可能会投降。朱允炆心底或许也正委屈着,他不过是继承正统, 为什么就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很快, 又一根稻草重重压到了朱允炆的头上——李景隆兵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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