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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真凶,李桃满李小姐,这么漂亮聪明的小姑娘,为何要杀人?是什么原因让她年纪小小就心怀如此恨意?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在动手杀人前还能笑如春花地同朋友们玩耍作乐?
    正思索间,见此前被派出门去的衙差回来了,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十只紫砂茶杯与望峰庐内的茶杯一模一样。这衙差有意放慢动作,托着盘子由众人眼前走过,而后躬身向乔知府禀道:“大人,查出来了!诸位小姐所居客舍中的茶杯皆无异样,唯李十一小姐房中茶杯,十只中的一只与另九只有所不同!这一只的杯底有制杯款识,乃‘玉香斋’三字!”
    众人闻言皆先一怔,再是一惊,虽不明白这案子与茶杯有什么关联,但显然这意思是——李桃满是凶手?!
    几位小姐慌得向着旁边退散开来,一下子便将李桃满孤立在了当间,李桃满脸上满是惊愕,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乔知府却不给她时间多想,一双小肉泡眼儿目光锐利地盯在她脸上,语声严厉地道:“李小姐,对此你可有何解释?!”
    李桃满又惊又怒,颤着声道:“大人!如此下结论未免武断!我恳请检查这里所有茶杯的杯底!”
    乔知府“哦”了一声,道:“行,准了,你亲眼在旁边看着,本官让人检查。”
    果然令衙差带着李桃满去查桌上所有杯子的杯底,查了一遍下来,没有一个杯子的杯底上有“玉香斋”的款识,李桃满望向乔知府待要说话,然而对上他看着她的目光时突地刷白了脸,眼底闪过恍然,继而涌上绝望与颓败。
    “本官并未说你房中的茶杯与望峰庐的茶杯有何关联,”乔知府慢声道,“也从未说过茶杯就是认定本案凶手的依据,本官只是在单纯地问你,为什么你房中的十只茶杯不一样。”
    印有款识的茶杯当然是乔知府让人刻意准备的,而第一次害人性命的李桃满却慌了神,清楚事件全部过程的她,心态与思路自然同局外人不一样,她体会不到局外人应有的反应,她毫无应对审讯的经验,她虽然有才华,虽然够聪明,却毕竟只有十五岁,毕竟是第一次杀人。
    聪明的李桃满知道事已至此再狡辩也无甚用,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惨然笑意,立在那里不言不动,乔知府示意衙差将其余人带出望峰庐,这些千金小姐的家人被拦在庐外等候消息,这会子怕是早已急得疯了。
    “为的什么要杀梁仙蕙?”乔知府问李桃满。
    “恨。”李桃满声音里有着切齿之恨。
    “因何而恨?”
    “恨她抢我的东西,”李桃满伸出纤纤玉指,一根一根地数,“她弄虚作假抢走我的才名声望,她以柄相胁抢走我的好友汀兰,她无耻用计离间我与林公子的情意,她恶毒支使贱奴污我清白意图毁我一生!梁仙蕙,她太擅于伪装了,每一个人都被她那副好皮囊骗了过去,殊不知她那骨子里刻满了恶毒嫉妒与无耻!知道么,她根本就不喜欢林公子,她就是不想看到我与林公子情投意合,她就是单纯地因为嫉妒,因为见不得别人好!她成功了,成功地令林公子厌弃了她口中百般不堪的我,成功地用温柔善良的假象博得了林公子的好感,林公子上门向她家里提亲了,她故意使人来告诉我她答应了,可她根本不喜欢他!她看中的只是他的前途,他的家世,以及他能够满足她那虚荣心的才华与外表!我能容忍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却绝不能容忍她欺骗林公子!所以——我要在她迈进林家门之前——让她消失!哈!哈哈!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就是要在这里杀了她,在佛祖面前杀了她,我要用我万劫不复的罪孽,拉着她一起下到地狱最底层!”
    第6章 神迹    巨神制造。
    李桃满的悲与恨,在她撕裂般的控诉下为这山间冬夜更添了几分阴寒凄冷,屋中众人似是受到了气氛感染而陷入短暂沉默,乔知府心道大家还都挺善感,就拿眼扫了一下众人。
    然后看到燕七打了个呵欠。这孩子怎么还留在这儿啊?
    燕九少爷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拿了笔还在记笔录,态度十分不端正。
    狼君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悄悄地死了。
    ——喂,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正常啊?!这闺女挺可怜的啊,干嘛一个个都无聊到死的样子啊?!
    乔知府只得挥手令衙差押了李桃满回转京中府衙,顺便通知梁家人过来收尸,见此间事了,乔知府摸了摸空空的肚皮,打算留下来混莲华寺一顿斋饭吃,因而抱了拳笑向狼君道:“不知大人可愿赏脸与下官一处用些斋饭?”
    大人?负责将燕九少爷所记笔录收起的、才入行不久的小衙差闻言不由讶异,自家大人就已经是从四品的官儿了,眼么前儿这个看上去比自家大人还年轻的男人居然比自家大人的官儿还大?他究竟是谁呀?又英俊又年轻,官儿还大,真让人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去我下榻的客舍罢,”狼君应了,起身掸掸衣摆,而后冲着燕七一勾手,“过来。”
    接着乔知府就非常卧槽地看着怪蜀黍牵住了小萝莉的小胖手往门外迈去,燕家小九爷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这踏马的怎么回事啊?!这诡异的自来熟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啊?!哥们儿你不是应该牵着燕小九爷的手走才对吗?!那丫头到底谁啊?口供都没来及录她的根本不知道叫啥名字呢还啊!
    乔知府暗挫挫地跟在三人后面,听狼君问那丫头:“小七觉得李桃满可怜么?”
    小七?燕小九爷?哎呦!难道这丫头是……
    “就那样儿吧。”——这算什么回答!
    “小九以为呢?”又问燕九少爷。
    “不可怜。”燕九少爷淡淡道。
    “哦,为何呢?”
    “她怪自己才名被人抢走,说明自己还是艺不如人,不论梁仙蕙窃的谁的才、谁的技,总归是有人比她李桃满强,她不自己想法子精进,反怪别人抢她才名,这逻辑也是让人醉,”燕九少爷慢吞吞的答话里透着诡异的现代风,“她好朋友被梁仙蕙抓住把柄要胁,她不去想法子帮朋友,又有什么资格埋怨?那林公子与她情投意合,却因梁仙蕙一家之言误会于她,可见是个偏听偏信之人,如此轻易便移情于梁仙蕙,又可见并非重情之人,这样的人品,便是失去也不足惜,李桃满识人不清,怨梁仙蕙以色抢人,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无能?难道不是因为她对梁仙蕙亦是嫉妒有之?以情之名行杀人之实,这情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说梁仙蕙见不得别人好,她岂不也一样?自己不去想法子抢回曾失去的一切,只将一腔私愤化为凶意,我不知她究竟哪里可怜了。”
    乔知府在后头听着,也不禁点点头,这小子年纪不大,考虑事情倒是挺透彻,到底是燕老太爷带出来的,果然人中龙凤,可惜自己没有女儿,否则说与这小子为配,也是一桩美事。
    ——你特么的连老婆还没有呢不要想太多啊!乔知府内心深处的小人儿喝骂道。
    走至燕家人下榻的客舍外,见门口站着一伙人,面色焦急地向着这厢张望,为首的那一个乔知府认识,是燕家长房的掌上明珠燕五小姐,一眼瞅见这几人,欢叫一声向着这厢飞奔过来,到底也是礼仪之家,至近前先向着乔知府行了礼,而后才几步上前一把扒拉开被狼君牵着的燕七的手,仰起头来冲着狼君甜笑:“爹,您怎这么晚才回来,女儿都担心死您了!”
    跟在乔知府身后的小衙差恍然明了:原来这位是燕家长房大老爷、时任正三品刑部侍郎的燕子恪燕大人啊!怪不得自家大人见了他也得自称“下官”。只是他咋这么年轻啊?
    因为保养得好啊,乔知府略嫉妒地看着燕子恪和他女儿站在一起分明像是年龄差稍大些的兄妹的样子,怨不得孩子都生了一窝了还有女人一门心思地想嫁进他家门,麻痹能不能给单身狗一条活路了!
    ……
    “你回去后且细审李桃满,”汤足饭饱之后,燕子恪这么对乔知府道,“我要知道那杀人手法是谁教给她的。”
    乔知府一愣:“那手法并不复杂,纵是她这个年纪应该也是可以想到的,大人因何认为是有人所教?”
    “你可曾在京中见过制出来便是方形的纸?”燕子恪从袖里拈出一张李桃满带来的雪金蜡笺来,也不知他是几时偷藏了这么一张,“抽签的把戏虽然简单,然前提必须是这张方形纸的四边是造出来时的原始模样,且这纸不过巴掌大小,造这么小的方形纸能用来做什么?全京都也没有这样的纸模,雪金蜡笺向来造价高不说,制作工序还复杂,用途若不能广泛,造出来便是赔本生意。李桃满这纸,绝非京中所买,便是在外省,也几乎很少有这样的纸,她一介深闺小姐,从哪里知道有卖这样大小的方形纸的?便是使了心腹家下去买,也只得去外省,去外省就得办路引,若果真如此,你衙门里必有记录,而若不是使人买来的,那这纸又是从何而来?我并不认为是李桃满自己想出了这么一个杀人手法之后就非得不惜人力财力地现造出这样的纸,动静大了不怕让人知道?我更倾向于先有了这样的纸,才有了这样的把戏,且这纸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实现这把戏才造出来的,因而,造这纸并送纸给李桃满的人,说不定……也是教给她这把戏的人。”
    乔知府心道就算这手法是别人教李桃满的,那人家也没杀人啊,杀人的是李桃满,往轻里说那人只是教给了李桃满一个运用常识捣鬼的把戏,往重里说也顶多算是教唆犯罪……好吧,教唆犯罪也是犯罪,你让查就查吧,你高兴就好。
    ……
    因着突然发生了命案,众香客们不愿再在寺中多待,次日一早便纷纷收拾妥当登车回城,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子涌下山去,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七八糟。
    燕七被胡乱塞进车里,同长房的燕五、燕六、三房的燕八三个姑娘挤在一处,四个人分两边坐,一人手里捧着个手炉,谁也不说话,气氛庄严肃穆,像是在举行诡异的异教仪式。
    姐儿四个不说话,并非都因内向闷骚爱在脑子里刷屏吐槽。燕五姑娘是长房最小的嫡出女儿,上头两位嫡兄一位嫡姐,万千宠爱在一身,养得像个小公主,待遇像,性格更像,要星星不能给月亮,傲娇得blingbling的,此刻不说话,一是为了保持公主般的高贵矜持,二是根本看不上自家这几个姐妹。
    燕六姑娘是长房的庶出女儿,没有正室女儿会喜欢自己爹的小老婆生的孩子,燕五姑娘自然更不会喜欢,加上燕六姑娘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主儿,骄傲如燕五姑娘者就更看不上这个庶妹了,主动同她说话?嘁,那岂不是自降身份。
    而燕八姑娘则是三房的庶女,中间隔着两层呢,燕五姑娘就更没将之放在眼里了。
    至于燕七,虽是二房嫡出,可燕五姑娘觉得她最讨厌。明明一脸呆相毫无存在感,从头到脚全身婴儿肥,自小没娘管没爹教,没气质没品味,可就这么一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货,对待她燕五这全府最得宠的千金宝贝既不似燕六般敬畏也不似燕八般谄媚,究竟是谁曾带她装b带她飞过令她产生这样的自信敢于在她燕五小公举面前挺着腰板儿说话行事的啊?!自小没人管的野孩子拉出去会给我们燕府丢人的知不知道啊?!一张脸跟得了面瘫似的笑一笑会抽啊?瞅那副迟钝木讷的样子姐都没脸跟人说是我爹同胞亲弟弟家生出来的孩子!
    反正这人就是讨厌,最好给姐乖乖坐在那儿别说话,敢跟姐搭腔姐分分钟让你滚粗剧本。
    燕七也没打算跟这小几位搭腔,偏着头透过车窗玻璃向外看,时下世风开放得很,女人抛头露面根本不算事儿,武玥他们家男男女女直接就是骑马背上来的——人乃武将世家,家中女人们虽未必学武,但却一个个开朗爽利,不似文官家庭中礼仪讲究那么多。
    燕七这一眼瞥出去,景儿还没看着,先就看见一张大脸隔着玻璃贴过来,道了声“上路”,而后骑着马往前头去了,紫棠袍子外头罩了件石青色镶白兔毛领的大氅,迎着晨风,像一匹初醒的狼。
    骑在一匹马上。
    马戏团动物表演么?
    马车开动,沿着山下平整宽阔的官道向着京畿天都行去。近京的官道都修得十分气派,并排能跑下八辆六匹马拉的车,官道两旁种的是钻天的白杨,这个季节里只有光秃秃的干与枝,像一排撑起天空的青玉柱,割裂开薄金色的阳光,光影里,雄浑天成大气磅礴的京都太平城自带光环特效威武雄壮背景音加成,慢慢地出现在视野中。
    京都太平城,人口逾百万,面积达千顷,四条城墙十二道门,湖河街巷一百零八坊,俨然大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有些人毕生都未走出过城门,它这么大,这么繁华,这么梦幻,为什么要走出去?这世上还有哪一座城能抵得过它?
    京都的十二道城门以十二地支为名,从位于北城墙正中的“子门”入城,沿主干道天造大街一路南行,便见得房连房宇接宇,街巷如网群楼林立,车与人分道而行,南来北往有序分明。这街实在是宽,唐时长安城内朱雀大街足宽一百五十余米,燕七目测过这天造大街比之朱雀大街只宽不窄。
    铺街的石料,是打磨得平整光洁的被称为“黑金砂”的花岗岩,黑的主体色里夹着金色的点状纹,经由阳光一照,那庄重而剔透的黑亮中闪烁出黄金的璀璨,便似夜空中点点星光,显示出沉厚、霸气、尊贵与神秘的王者之气。
    天造大街两侧的人行道,则使用的是紫罗红大理石铺地,紫罗红就是接近于朱红的深紫红色,大片紫红色块之间夹杂着纯白的线条,形似国画中的梅枝,色调高雅、气派大方,透出天都圣京潇朗雅逸的人文风貌。
    黑与红二色,是当朝的国色。
    黑金砂与紫罗红,皆是成本不低的石材,用来铺百米宽、万米长的街,当朝国力雄厚可见一斑,皇帝佬子有多败家也足以明了。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当燕七头一次出门步上天造大街时,这位来自“见多识广信息发达地球就是个小山村呀么小呀小山村”时代的外乡人直接就给吓尿了吓跪了整个人都吓颓废了——卧槽你国大街两边种的行道树是特么什么鬼啊!告诉我你没开玩笑这种的真的是巨杉吗?!巨杉!世界爷!最高你知道它能长多高吗?一百一十米啊!树身直径能超十米啊!十七八个成年人合抱才能抱住这位爷啊!
    巨杉,是所有树中最粗大的一种。它不仅是最大的红木,且也是地球上最庞大的并且尚存活着的生物。它的寿命可达三千年以上,这许就是当朝皇帝选择其做为“国树”的原因——又大又粗又坚挺,持续的时间又长,多么好的寓意象征呀。
    天造大街两旁的这些巨杉据说是开国皇帝定都之后就令人种下的,至今已数百年余,高度也差不多到了五六十米以上,树皮呈赤金色,给这本就霸气侧漏的皇城更添了一股子富丽奢豪的鼎盛景象。
    这巨树成行,擎天跖地,傲然超伦,仿佛远古众神遗留下的神迹,整个皇城都被这古巨之树撑开了格局,在这里天似乎更高,地似乎更广,世界似乎大到令人恐惧,人类似乎生活在巨人庇护下的领域里,在这样雄伟恢宏的气象之下,京城人民将自己用一生被熏陶出来的自信与荣耀融进骨血,一代代传承了下去。
    外地人进京很容易就能发现自己与京人的不同,当真不是京人眼高于顶态度倨傲,那只是一种看惯了沧海之后再着眼于小溪水的淡定从容,就仿佛他们从这神祇中汲取了沉着的力量与尝新的勇气,使得在外地人眼里看来足以乱了方寸的事并不能影响到京人的宠辱不惊。
    不要说外地人,便是每次朝京来的外邦使者初次进城都会被这磅礴宏伟的巨像震到尿崩一路跪着去见皇帝,所谓的泱泱上邦,超级大国,就是这样的气势。交涉还未展开,精神便先被这雄霸穷极的气势摧毁折服了。
    燕七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才终于消除了每次上街都想跪的心理生理双重冲动,而且她还产生了一个疑惑:种这么高的树皇帝佬子你不怕半夜有人爬树顶上偷窥你皇宫里的私生活啊?
    后来得到答案的燕七就又给跪了,膝盖粉碎——皇宫吧,它建在都城的正中央,正中央呢地势天然高,你要把这垂直高度折算成台阶的话呢,整整一百零八阶,就算真能站到六十米高的树顶上去,你能看到的也只有皇宫的墙裙。
    燕七就有点同情她大伯燕子恪了,每天去前庭上班先得爬台阶,也是辛苦,如果有像小说里写的要夺宫篡位的反贼还得先把身体练好了,否则你还带着一众叛军跟这儿吭哧吭哧爬台阶儿呢,人宫里头皇帝不紧不慢喝完粥吃完油条也来得及拉人来收拾你。
    当然燕七也是多虑了,人皇宫外头有专门修的类似盘山路的马车道,乘马车上去就好了。
    皇宫天然地势高,这是造物主的神奇所在,平民百姓家可就没这么好的风水了,所以本朝到底还是设了条律法规定:禁止一切人等攀爬神杉——这里把巨杉树称为神杉,违律者最重能判死刑,最轻也是流放。
    就算有人胆大包天真敢背着人去爬那树,京中百姓其实也不是太在乎,世风开放嘛,你还能自带透视功能吗?偷窥别人家宅院也只能看到屋外的情形,看就看呗,谁又不是天天光着屁股在院子里抠脚,女眷现都能满大街溜达了,还在乎你远远在树上瞅几眼?再说了,又不是满城种的都是神杉,只有两条纵贯东西、南北的国道天造大街与地设大街两旁才种,而这两条街两旁只许建商铺,不许建民居住宅,民居又都建得远,眼神好的也几乎看不到。
    巨像神杉陶冶下的京中百姓心宽得超你想像,有些地方开放得连燕七都不好意思。
    做为外来人口的燕七其实特别喜欢这个时代和这座城,不管它们符不符合宇宙规律时空逻辑,她都想认认真真地在这个地方再活一回。
    第7章 女学    拼财拼爹拼老婆。
    燕府的坐标在京都东部的句芒区,都城共分四个区,以四季之神命名,每个区又分九大坊十八小坊,均以神话传说中三十六洞天与七十二福地之名命名,燕府所居的坊叫做若耶坊,三品官的府邸,面积长度直接霸街,街对面也是一官家,这街就成了两家人的私有之地,街名叫柳长街,盖因街两边种的皆是高柳。
    燕府在街北,三间三架的黑油大门,门上锡环雕飞燕,红墙碧瓦金字匾,受神杉影响,京中建筑风格多高大阔朗,用漆着色也十分张扬,然而亦需按等级划分,譬如皇亲国戚家的主建筑,要用红漆黑瓦金脊,漆是朱红色的漆,脊是赤金粉的脊,瓦也不是一般的瓦,是特制的黑琉璃瓦,烧钱得很。
    再譬如官邸,规定色为正红色漆、薄金色脊和碧琉璃瓦,这是基于正门和正堂主建筑的规定,其余的房屋院落就随你大便了,你整成茅草屋都没人管你。
    等级再低些的就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了,只要不逾越前面二者,随便你怎么装修,而士人多喜白漆乌瓦,因为看上去十分清雅有x格,商人通用红漆青瓦,天青色瓦和水灰色乌瓦都是灰陶瓦,琉璃瓦是不许平民用的,红漆则不许使用朱红色,所以一般都是泛着橙的水红色,至于农户和匠人,青砖灰瓦、土墙茅顶、木屋竹棚,尽可随意。
    相较于正史,这个时代在礼制方面的束缚实已少得多,大家活得轻松愉悦,心情一好,生产力就高,生产力越高,想像力就越丰富,各种五花八门涉及各个领域的创造创新层出不穷,燕七就感觉自己的成长过程就是一个刷隐藏boss的过程,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冒出一个让她吓跪的设定,就比如……
    比如入女学读书这件事。
    本朝人没听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屁话。
    本朝女人不识字连婆家都难找。
    本朝男人挑媳妇的条件就是:知书达礼有内涵、通棋识画懂风雅、能歌善舞尤为妙、女红烹饪没得挑,若是再能骑骑马打打球,玩儿个打猎比个蹴鞠,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在本朝,男人不怕女人有本事,就怕女人没见识。不知哪一代皇帝挑起的浮夸攀比风,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并且变本加厉,男人拼事业拼财富拼权力,现在已经到了拼老婆的阶段了,不让女人读书学技能,带出去聚个会赴个宴,一开口全是“哎呦卧槽你个碧池今儿头上这金簪子挺【尸+吊】啊,足有八两金吧?!”“把你那得白内障的狗眼给老娘睁大了,这尼玛是翡翠簪!懂不懂懂不懂懂再说不懂别瞎bb!”——那还能不能让男人们好好说话了?
    实则开明的掌权者认为,有文化,才能有眼界。有眼界,才能有心胸。有心胸,才能温柔、宽容、明理。比如温柔地对待丈夫,宽容地接纳妾室,明理地掌管内宅,如此,才能令男人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外面大展鸿图,才能承担起相夫教子稳固家宅的重任,才能在陪同丈夫对外交际中令其颜面有光,增添助力。
    所以你可以这么看:这个时代对女人进行文化教育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她们的男人。
    嗯,因为这个世界是属于男人们的。
    so,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要为男人们造福。
    ——你别忘了这是封建社会,神杉再牛逼也不可能给你在这个时代实现男女平等。
    基于以上原因,这个比正史上任何封建时代都要开明开放的朝代就涌现出了一大批被称作“女学”的机构,专门用来培养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雌性优秀基因配对活体实验成品……好吧,是用来培养高素质的女性,供男人们挑选配对,结两家之好,互惠互利,皆大欢喜。
    正史上杨家出了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天下家庭便都颠覆传统,开始重女轻男。
    在本朝,才女淑女永远都是皇室贵族官家豪门择媳的首选,于是民间便也兴起了“才女”热,只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百姓人家,家中但凡有女,想尽法子也要供之入女学“深造”,将来“毕业”后若能说个有钱的婆家,娘家人的苦日子也就可以熬到头了。
    于是天下女学,没有上万,也有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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