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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修衍听得满脸喜色,转而将林同带到风亭。
    薇珑与林同见礼,落座后自然要说点儿场面话,问道:“林大人平时得空么?”
    “得空。”林同笑道,“若是差事不清闲,来这儿反倒会添乱。”
    薇珑笑道:“那就好。”
    唐修衍把话接过去,“我现在晓得了不少门道,日后慢慢告诉你。”又指一指小山不远处一个凉棚,“平时管事都是去那儿找我,随我过去看看?”知道大嫂喜欢清静,不喜应承陌生的男子。
    林同欣然点头,继而向薇珑拱手一礼,与唐修衍结伴下山去。
    过了些时候,沈笑山与陆开林来到风亭。
    陆开林看一眼摆满木料、工具、模型的长案,有些意外,“还会做这个?”
    “是。”薇珑笑道,“小时候跟家父学的。”
    这女子,实在是有两把刷子。陆开林将摆在案头的两个屋宇的精致模型拿起来,认真地看,“这是书房。这个是花厅。”放下之后,不免问道,“正屋模型还没做?”
    “还没有。”薇珑有些无奈地道,“沈先生要的样式,我不肯做;我画出来的样式,沈先生又不满意。”
    陆开林不由笑起来,觉得这两个人是碰到对手了。
    沈笑山道:“反正也不着急,架梁方面都不需改动,我拿不定主意的是那些细枝末节。”
    “的确是,不急。先生琢磨个三五年都无妨。”薇珑心说我可是能用七年建个园子的人,还怕你这慢性子不成?
    陆开林听着有趣,笑出声来,转到书案前,背着手审视桌上的图纸、账册,又问薇珑:“做模型就不如画个全景图了吧?”
    “之于我,全景图耗时更长,还不如一处一处的做出模型省时间。”薇珑解释道,“我作画方面不行,要没完没了地修改,不似模型,有具体的尺寸。”
    陆开林想一想,颔首道:“也对。”园子很大,没完没了地画图、作废的话,伤眼睛,劳心力,还不如做模型,于她也应该算是消遣。
    沈笑山之前已经见识过她写个工料单子都能折腾大半日的情形:写到中途就作废,作废之后再写——看得他心里都起急、烦躁起来——那种情形,幸亏不是经常发生,要是每日如此,他会再不走进这风亭——会疯掉。
    薇珑对沈笑山指一指做好的书房模型,“你看一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沈笑山把书房模型拿在手里,敛目细看,好一会儿,满意地笑了,“没有。”又问,“屋子建好之后,也是这个样子么?”
    薇珑语气笃定:“自然。模型只能比实物更难看,更好看的话,那就是骗人了。”
    要是换个人,沈笑山一定觉得这是空话,但说话的人是她,便无一丝怀疑。由此也就知道,为什么有的工匠会因为她的严苛嚎啕大哭——实物比模型大了不知多少倍,还要比模型更好看,在长度尺寸上允许的偏差怕要用毫厘来算,既定的材料也不能有不符之处,实在是很要人命。
    “但是,”薇珑补充道,“到时候你觉得能迁就、将就的话,也随你。”
    “为何要迁就将就?”沈笑山道,“到时候我帮你督促工匠。”这是他日后的家,他当然愿意尽善尽美。
    薇珑眼里有了笑意,“那最好不过。”转而唤琴书把备好的账册交给沈笑山,“这些工匠也算是熟人了,眼下进度很快,算了算,比预算节省了二百多两银子。花钱的地方,在后头。”
    “明白。”沈笑山笑道,“这些你根本不用顾虑。”
    之后,两个男子站到风亭外围,一面观望着忙忙碌碌的工匠,一面闲闲说笑。过了一阵子,去了唐修衍那边。
    未时,薇珑与安亭、琴书把凉亭里的东西收拾起来,准备回府。
    让人意外的是,唐修衡来了。
    唐修衡先去与下午过来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随后来到风亭。
    “你怎么来了?”薇珑打趣道,“怕我改了心性,糊弄沈先生不成?”
    “胡扯。”唐修衡笑道,“今日下衙早,便过来看看,接你回家。”
    “这就能走。”薇珑对他眨了眨眼,“多谢侯爷。”
    走出风亭,往下走的时候,唐修衡问道:“怎么没唤人准备软轿?”
    薇珑奇怪地看他一眼,“又不是走不动,我在你眼里是有多没出息啊?”
    唐修衡哈哈一笑,“这样也好,能活动筋骨。”
    “本来就是。”薇珑笑了笑,随后与他说起李之言进京的事情,“我心里总记挂着柔嘉的婚事,又不能经常进宫,担心柔嘉走了旧路。”
    “怎么说?”
    薇珑示意随行的下人先走,随后把原委仔细相告,自然,没提及陆开林。现在她只是通过一些言行可以断定柔嘉对陆开林不同寻常,可那到底是当事人都没意识到的事,不便提及。
    而且她也会想,万一是自己想多了,陆开林并不是柔嘉中意的男子,对任何人提及,都是多余。
    唐修衡用指关节揉了揉眉心,“如果皇后想让柔嘉嫁进江南李家,实在是多此一举。”
    薇珑眼含期许地看着他,“说说你的看法。”她得判断一下,自己的认知是否有误。
    唐修衡和声道出自己的分析:“现在,李家那些长辈、手足真没堪用的人。与柔嘉平辈的人,不见得没有脑子清醒的人才,但是,上面有父辈、祖辈压着,李家让人啼笑皆非的门风轻易是不能改变,谁想考取功名之后不被家族左右,都是难上加难。
    “家族对一个人的钳制能到什么地步,看看程阁老就知道——文人就是这一点太苦。
    “李氏之女能够母仪天下,本来就是皇上的坚持,与旁的无关。皇后心里没底,又一向不与朝臣来往,虽说膝下有五皇子,但心里难免时常觉得孤单,终年惶惑——这也能理解,她想要缓解这种处境,眼下能指望的,当然只有母族。”
    听他这样说着,薇珑不免对皇后生出几分怜惜——那是一个多少年来孤立无援的最为孤单的女子,手里有的,只有皇帝的宠爱、孩子的陪伴。
    唐修衡继续道:“皇后久居深宫,并不能真的看清楚李家真不是能帮她的人——这些年险些把她毁掉的事情倒是出过几次,可这是旁观者清,她愿意往好处想,人之常情。柔嘉的婚事,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形势。”他停下脚步,语声转低,“今年春日,若是皇上立五皇子为储君,皇后这份心思就会淡去。现在,依我看,立储之事极可能成真。五皇子成为太子之后,皇后心里踏实了,应该就不会再指望李家,也不会再舍得让柔嘉嫁的不如意。况且,她就是心性再单纯也该知道,太子与其指望相隔千里的她的母族,倒不如指望京城里出色的人才,更甚者,她都不需要再指望什么——皇上会寻专人扶持五皇子,而且皇上正值盛年,完全能亲自教导着五皇子长大成人。”
    薇珑聆听期间,时不时认同地颔首一笑,“这些我虽然不如你看得透彻,也能想到一些。现在就是担心,万一有人怂恿李家或是皇后,那最终苦了的不还是柔嘉么?宫中、朝堂的是非,说瞬息万变都不为过。”
    “这事儿也简单。”唐修衡思忖之后,笑得云淡风轻,“釜底抽薪就好。宫中有刘允,兄弟是开林,我知会他们一声就行。给闺中挚友找个如意郎君,便是你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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