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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那些身披铁甲的期门军军士都震撼无言,然而看到这样的景象,眼神里也是充满骇然的神都监官员却是骤然反应过来什么,发出了一声惊呼:“不要!”
    符文战车打造不易,每一辆都是累积了无数工匠的心血,是大秦王朝的宝贵财富,按照大秦律例,修行者故意损毁符文战车者,即当斩。
    然而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唰的一声轻响。
    空气里所有的异样都突然消失。
    噗噗……
    断知秋的身体落地,脚底再次震出两蓬灰尘。
    所有沉重的符文战车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拖着,无声无息的落地。
    符文战车表面那些光纹形成的凶兽,也畏惧般的迅速消隐。
    薛忘虚收回摆设般的白玉小剑,傲然的看了脸色雪白的断知秋一眼。
    无数的惊呼声响起。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赫然发现,原本还处在断知秋身后的那辆白羊洞的马车,此刻竟然已经被卷到了薛忘虚身后的道上。
    薛忘虚看了一眼浑身还在不断震颤着的断知秋,他摇了摇头,连再多说一句的兴趣都没有。
    他的人如一片毫无分量的白云般飞起,倒飞到马车的车头上,在赶车的车夫身旁坐下,淡淡地说道:“回山。”
    远处的山如淡眉。
    无人再敢阻拦这辆马车。
    ……
    长陵东郊的一座寻常小院里,昨夜那名感慨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眼眸真正沧桑的修行者,坐在院里腊梅树下的一张竹椅上。
    此时他已经没有蒙面。
    他的脸颊也和额头一样莹润,但是下巴上星星点点的胡须也染了白霜,更添几分久经风霜雨雪的意味。
    一只看上去羽毛有些凋零,但说不出苍劲有力的鹰隼从高空中急剧的飞落,直接停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他从系在这只鹰隼腿上的一根空心细管里抽出了一张小卷,在看到这张小卷上的内容的瞬间,他便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闭上了愁苦的双目,靠在了冰冷的竹椅椅背上。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幅画面。
    其中有那具跪倒在黑夜长巷中无头符师的尸体,有冲天而起一瞬消失的王太虚,有一间小小的酒楼后面服毒自尽的胖厨子,还有此刻远处官道上那落下的无形的山。
    在他经历过以往所有的战阵中,这次似乎是最有把握的一战。
    然而谁会想到,那名平日里很强,很谨慎的符剑双修的高手,竟然会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的手中?
    谁会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断掉线索,为了帮王太虚隐匿痕迹而宁愿自己死去?
    谁会想到,一个在外界看来最平庸,最不起眼,甚至已经被长陵绝大多数人遗忘的小宗门的不成器宗主,竟然反而是到了搬山境的大宗师?
    一名修行不到一月的少年,就有那样的战力。
    一名普通的长陵江湖人物,都有那么多的死士,一个搬山境的老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山……
    所以这一战,败得不冤。
    只可惜以往的战阵,输了或许还有翻本的机会,然而这战输了,却已然定局。
    要对付六境之上的修行者,就已经要动用到数名六境的大修行者,甚至要动用到七境的修行者,而要对付七境,就必定要动用七境的修行者。
    出处不如聚处多,天下的修行者和寻常武者之间的比例很稀少,长陵的修行者总数却不少,只是五境之下的修行者易找,六境却已然是一个分水岭。
    所以此刻薛忘虚展现出七境的实力,三天和一天便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名沧桑的修行者面容愁苦的永远闭上了眼睛,他的真元将身体里如风暴穿行,毁灭了他自己所有的生机。
    一缕鲜艳的血从他口中沁出,洒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如同开出了数朵凄美的蔷薇。
    ……
    载了四个人的马车在山道上跑起来有些吃力。
    车厢里的王太虚坐正了身体,认真的对着反坐在车头,对着车厢里的薛忘虚行礼:“多谢薛洞主救命之恩。”
    “要谢就不要谢我。”薛忘虚一直在用满意的目光打量着丁宁,丁宁也在用满意的目光打量着他。此刻听到王太虚的致谢,他伸手点了点丁宁,“要谢就谢你那个救了他的手下和他,若不是他半日通玄,昨夜里又做出这么让我面子有光的事情,今日我绝对不会出山。”
    王太虚恭谨地说道:“都是一样。”
    “市井之间多性情中人,你们这些人倒是要比朝堂里的人更讲情义一些。”薛忘虚平静的看着王太虚,缓缓说道:“只是我还是想奉劝你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也要守着个度,昨夜你死去的那些兄弟,朝堂里的贵人想必会给你个交待。但若是你接下来的处理不能令他们满意,牵扯出了些不应该牵扯出来的人物,那便会将你自己和更多的人搭了进去。”
    王太虚面容顿肃,他点了点头,道:“晚辈领会。”
    “你真的很不错。”薛忘虚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了丁宁的身上,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满意二字,但还是忍不住亲口赞赏道:“我很满意。”
    丁宁恭敬而平和的微笑起来,“我对您也很满意。”
    薛忘虚微笑道:“我对你的满意,不是纯粹因为你的修行进境,还在于你在处理和这些江湖人物时的态度,我比较喜欢有人情味的修行者,不是很喜欢那种为了修为的进境,可以斩却五情六欲的修行者。”
    丁宁看着他说道:“我对您的满意也不是因为你这么强……而是因为我本来想到是李道机师叔可能来,却没有想到您会亲自来。”
    薛忘虚更加不掩饰自己满意的看了丁宁一眼,说道:“你的伤势好像不轻,可是青藤剑院的祭剑试炼没有多少天了。”
    丁宁点了点头:“所以要给我点好的伤药……不然我可能就支持不到追后,抢不回那条灵脉。”
    薛忘虚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大声,笑声在山林两侧的林间回荡。
    “你和我师兄也有些渊源,你可以在我白羊洞后山呆几天。”
    接着,他看着王太虚,淡淡地说道。
    王太虚再次认真致谢。
    金色的晨光落在马车上,镀得一片金黄。
    丁宁眯起了眼睛,他靠在软垫上,忍不住轻声的问王太虚:“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你杀我,我杀你,这样杀来杀去,会很无聊?”
    王太虚点了点头:“是很无聊……只是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这杆秤不平,人活得就不痛快。”
    丁宁轻轻地说道:“这便是所谓的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么?”
    第五十六章 心不平
    “薛忘虚已至搬山境?”
    青藤剑院最深处满是剑痕的殿宇里,狄青眉的双手不住的颤抖,他手里的一杯茶未送至嘴边已经洒落了小半。
    对于一派之宗主而言,这已是极大的失态。
    坐在他对面的真传弟子端木炼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怪不得他做一些事情有恃无恐,怪不得杜青角那么违逆皇后,还可以顺利归老!”
    狄青眉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平日里他一直称呼薛忘虚和杜青角是老糊涂,一直以来,他也自认为自己的修为要比薛忘虚和杜青角高得多。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薛忘虚已经跨入第七境!
    他自己在九年前已经到了第六境上品,然而足足九年的时间,他依旧无法触及到第七境的门槛。
    而且今日里,他感觉到了青藤剑院周遭的山峰里的天地元气的剧烈波动。
    薛忘虚故意从他这里引聚天地元气,这是一种提醒,更是一种威胁!
    薛忘虚在威胁他,在接下来的祭剑试炼和其它宗门事宜上,他不要太过分。
    关键在于,他还根本无法无视薛忘虚的这种威胁。
    因为境界就是境界,哪怕只差一个破境,也是隔着天与地的差距,只要薛忘虚愿意,薛忘虚甚至可以在青藤剑院和白羊洞的弟子面前,当众折他的脸面!
    “你终究一口气难平,你想要公平,我在祭剑试炼上就给你们公平,可是你以为给了你们公平,你们白羊洞的弟子就能获得胜利么?”
    狄青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的真元还是极具的躁动,震碎了他手上的茶杯。
    青藤剑院里的其余许多处住所也是一片骚动。
    当薛忘虚公然在官道上展露境界之时,这种消息便很快会像无处不在的秋风一样,传遍长陵的每个角落,甚至传递到遥远的其余各个王朝。
    其实若是换了别的宗门突然有这样一名修行者一鸣惊人,青藤剑院的所有学生都会觉得兴奋,然而现在白羊洞刚刚并入青藤剑院,薛忘虚陡然展现出这样的境界,却是让几乎所有的青藤剑院的学生都感到了莫名的威胁。
    毕竟他们都十分清楚,自己的院长狄青眉也只是六境上品的修行者。
    这世上只有狮御豺狼的事情,哪里有豺狼来统御狮子的事情?
    若是七境的修行者是一头壮年的狮子的话,六境上品的修行者,最多也只是一条落单的豺狼而已。
    一名身穿单薄青衫的,身材看起来异常匀称,就连面部的肌肉都似乎没有一丝赘肉的冷峻少年是青藤剑院这些学生中的例外。
    他在鸡鸣时分起床,先大量饮用微温的洁净泉水洗涤肠胃,然后算着分量,吃各种用沸泉水煮过的简单五谷和菜蔬。
    然后他开始炼一个时辰的剑,再看一个时辰的典籍,然后再入静内观修行……
    这名年纪和南宫采菽差不多的少年,严格的按照着自己制定的修行计划,丝毫不为外界的这些消息所动,不浪费一丝时间。
    因为他的名字叫何朝夕,他的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他不要去理会一些无谓的乱心的事情,只争朝夕。
    青藤剑院里,南宫采菽也是一个例外。
    她也没有因为薛忘虚展露境界而担心。
    她担心的是丁宁的修炼进境。
    还有数天便是祭剑试炼了,丁宁能够和他所说的一样,突破到炼气境么?
    于是她忍不住再次提起笔,再次焦虑的写信催促自己的父亲,“前次提到的那丹药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
    白羊洞的草庐里。
    丁宁盘坐在蕴满灵气的蒲团上。
    薛忘虚这次是真的舍得出本钱,给他的伤药都是难得一见的龙虎大还丹,此时浑厚的药气已经在他的体内不断的氤氲,他甚至不需要利用九死蚕,到了祭剑试炼开始时,体内所受的伤都会好得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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