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姑娘可回来了,王爷在厅里等着姑娘用晚膳呢。”
李景林见她们入厅,将侍候的人都遣了下去。
“不是早就与你说了不必等我用膳吗?我不是人,不吃饭也无妨,可你就不一样了。我若不回来,你岂不是要吃不上饭?”
“我不过是想与你吃顿饭。”
“哇,这菜的成色可比你那碧萝斋好多了啊!你们羲和人果然比大梁人会生活!”绮陌拉着寂萝入座,“景林有心了。”
“师姨喜欢就好。”
“师姨?”之前他都姑娘姑娘得叫自己,这突然改口叫师姨,还真让她不太适应。“你还是叫我莫姑娘吧,要不跟你师傅一样叫我姐姐也行。这师姨师姨的都把我给叫老了。”
“姐姐?他若叫你姐姐,岂不与我成了平辈?”
李景林却是一笑,乖巧的叫了声“姐姐”。
寂萝撇嘴不满道,“你的年纪别说是当她师姨了,就是当他祖宗也是够的!”
“景林,你与骏王关系如何?”酒过三巡,待师徒二人叙了旧,绮陌才问出想问的问题。
“我自小因生母身份低微而饱受几位兄长的欺凌,只有四王兄,不但不与他们为伍,还屡次对我伸以援手。我与他也称不上热络,但总比其他兄弟亲近些。姐姐怎么突然问起四王兄?”
“我和你师傅在酒馆遇到了一位故人,那故人是为你四王兄而来。”
“还有那湛王和卓王,也都请了能人相助。”寂萝补充道,“景林,这上丰城,快要变天了。你可有打算?”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王位之争。兄弟阋墙,同室操戈,这是王室万年不变的规律。我无意君主之位,却无奈生在王室,自知无从躲避,能做的也只有为百姓择一位明主,辅其上位。”
“你心中可有人选?”
“二王兄虽为嫡子,却软弱无能,不堪重用。三王兄小智有余,却却不能兼顾大局。七王兄处理事务英明果断,但行事手段过于阴狠毒辣。一众皇子之中,只有四王兄才智过人,又勤政爱民。”
“你想助骏王登基?”
“正是。”
绮陌怼了怼寂萝,“你徒儿和你哥站了对立面,你怎么选?”
“你心仪之人与同门师兄弟站在了对立面,姐姐又如何选?”
“谁心仪他了?!”
“你在我面前嘴硬什么?不过以你的身份,应该是不能帮他的。”
“那你呢?你待如何?要帮魔界吗?”
“无妨,师傅若为难,就不要卷入其中。”
寂萝思衬片刻,“魔界于我有养育之恩,我总不能有损于它。但魔界之人阴狠奸诈,此番参与其中又目的不明……若他们不伤及你,我便不出手,若真的对你不利,我定不梦袖手旁观。你是我认得徒弟,总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言罢又向绮陌问道,“姐姐呢?可要淌这趟浑水?”
“七日后王上寿宴,各人的目的便能分晓。浑水是要趟的,我师兄知道我来,必不能让我置身事外。只不过,我怕误了北之默的事。”
“可知他现在在哪?今日既提起了他,不如与景林说说,许是能帮上些忙。”
李景林也附道,“姐姐若需帮忙,尽管道来,我定尽力帮忙。”
“你可知君家寨?”
“君家寨?”李景林皱起眉头。
“这君家寨到底有何玄机?命簿上明明说此地在羲和,可我今日在街上问了好些人,他们都说从未听过这个地方。”
李景林撂下筷子,起身道,“二位随我来,我给你们看一幅画。”
他从书房暗格中取出一幅画,递到绮陌手上。
“这是几年前父王给我的,里面就是姐姐想找的地方。”
打开画卷,一副世外桃源图立现眼前。
上有题字:
深居俯夹寨,春去夏犹清。天意降幽翎,世间无处寻。
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九州星月耀,白日暗云飞。
寂萝看了个糊涂,“这是什么意思?”
绮陌摇摇头,“这诗写的是,在寨子里过着清幽的日子,俯瞰夹城,春天已去,夏季清朗。‘天意怜幽翎’……这幽翎是什么?”
见两人都摇头,绮陌继续往下看去,“这幽翎想必是个从天而降的稀罕之物,世间难寻。”
“登上高阁,凭栏远眺,天高地迥,夕阳冉冉的余晖透过窗棂。九州星月光辉尽在眼前。这‘白日暗云飞’又是何意?”
“‘飞’字既有‘飞来’又有‘散去’之意,‘白日暗云飞’,许是太阳出来乌云散去之意。”李景林猜道。
“不。”绮陌摇摇头,“萝儿,你可记得东离越的话?”
寂萝回想起来,“羲和上空,有黑云压城。”
“白日暗云飞,正是应了如今的黑云压城之状。你可要随我去上面看看?”
寂萝点点头,两人瞬间飞至云层上端。
“呃……”李景林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两人回来了,“这么快?”
“是魔气。”绮陌一脸凝重,“怪不得父帝要插手人界的事。”
寂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魔气压城,哥哥这可是要将羲和变成一座魔城?”
绮陌摇摇头,“他将这里变成魔城对魔界有什么好处?这该不是他的目的。”
“前几日我曾听闻七哥府中来了贵,想必与你们口中的魔气有关。”
“前几日?他们来的比我们还早?”
绮陌本想卡在君浮的转折之际出现,故而路上特意放慢了脚步,却没想到此处之事竟如此错综复杂。各界参与夺嫡之事已是出乎意料,如今这君家寨又无处寻找,绮陌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这首诗,可是你父王题的?”
李景林点了点头。
寂萝拿过画卷,“看这诗里的意思,你父王早就预料到如今的状况了?他如何将这画卷赐你?当时可曾留有有什么话?”
“那年在御书房中,父王问我们兄弟几个如何看待这江山社稷,几位兄长都言这羲和江山万里如何波澜壮阔,李氏祖上如何权略善战,父王如何励精图治……父王龙颜大悦,赐了兵符给他们。”
“我无心江山,问到我时,我答‘江山如此多娇,我却只是天地之蜉蝣,江海之一栗,长江无穷无尽,我却只能羡慕。’”
“父王沉思片刻,将这画卷给我,说道:‘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你自幼无心政事,只爱江河之风,既如此,便守着这清风白日吧。’言罢便将我遣了出去。”
“我当时只以为父王是叫我做个闲散王爷,日后不会再让我参与朝中政事。后来父王再将兵符给我,我还当他改了主意。”李景林惆怅一笑,“原是我误会了父王的意思。”
绮陌安慰道,“想来是你父王早就知道你与其他皇子不同,想让你护着这羲和的清风日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