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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年要扩军?”李副将和几个心腹下属互换了一个眼神,长青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给宝儿夹了一筷子菜,把她面前的酒水换成温茶。
    李副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也就冷静下来了,他大约猜出了一点长青把这件事情透露给他的意思,当下便敬了长青一杯酒。
    “李将军,京畿的兵力两三万数已是极限,”长青别有深意道,“比不得西北十五万大军,但有时这近水楼台两三万人,却比十五万大军重要得多。”
    李副将只觉得满头冷汗,话都说不周全,只能连连应是,注意到长青说的是李将军而非副将,当下心头重重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
    送走李副将一行人,长青坐回去,看着一桌冷透的菜肴失笑,他是请客吃饭的,这下可好,客人满脸兴奋饿着肚子回去了。
    宝儿手里的温茶已经凉了,她撑着头看长青微垂着眼帘,半端着青瓷碗,慢条斯理地夹菜吃饭的样子,白皙的手指映着并不如何名贵的青瓷,却有种主子高高在上摩挲着白玉扳指的贵气。
    长青抬起头瞥了宝儿一眼,细眉微挑,凤眼里漫上星星点点的笑意,语气温柔道:“怎么,没见过我?”
    宝儿没说话,清亮亮的眼睛里倒映着长青微笑的模样,似乎想把这个人记在心里,刻出印子来似的,她连他说了什么都没注意,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似乎根本不属于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宝儿:怎么办,我配不上他……
    倩夫人:没事没事,你可以让给我啊!
    长青:谢谢,我觉得还是能配上的:)
    第82章
    转过年又是一春,启明元年就这样风雨飘摇地撑过去了,西北那边也没再听见动静,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然而长青知道,送往东厂的密折一封接着一封,昭示着上折那人快要用尽的耐心,正在这时候,大将军醒了过来。
    重伤昏迷了许多日子,又被姬威带着出逃身中两箭,就连长青也没想到大将军竟然好得那么快,江承听说了这件事却十分高兴,比起姬威那个疯子,他自然更信任姬镇,何况这会儿西北已经太平,让姬镇去收回兵权,再想从他手里拿回来就简单得多。
    姬镇重伤那会儿皇后还没有去世,周围的人一时也不敢告诉他,还是他进宫的时候小太监多嘴说了句节哀,他才知道,出乎意料的,姬镇竟然也没有太过伤心,接了复职的旨意之后,就赶回西北了。
    开春没多久果然要扩军,原本这事应该交由京畿大营主将一手操办,然而江承并不信任这位主将,他心里清楚京畿兵力的重要,又曾经实打实经历过京畿大营叛乱,虽然后来法不责众并没有处置太多人,但总是在心里烙下了一个印子,说起来他最信任的人除了曾经陪着他共患难的长青,也只有几个在先帝大清洗中幸免于难的前太子党官员。
    若非这些官员大部分是文臣,他也不会那样为难,疫病的事情过后,他也总算有了理由,开春过后,朱笔一挥,将京畿大营监察事宜全权交与东厂,兼主管扩军之事,不知是不是愧疚,内阁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长青顺理成章地接过了京畿大营的事务。
    京畿大营最高满员三万人,但实际人数一直在一万人左右徘徊,张家的事情之后,江承就一直盘算着扩军,但他登基以来,天灾人祸不断,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才有精力去筹办。
    按照长青的意思,收编难民青壮远远不够,寻常的老百姓想要训练成精兵良将也需要时间,孙首辅对此也很赞同,他认为应该从各地厢军中调遣一部分精兵,再加编一支禁军规格的百人队列,军职要高,把这些精兵分出三六九等来,由这支百人军分别统率,这样才能做到细致划分,令行禁止,实在想要安顿这些难民,可以让各地厢军收编。
    至此长青也稍稍改变了一下思路,和京畿大营几位将军商议了一下,孙首辅的提议得到了将军们的一致赞同,朝廷这些年不是没有在军费上支出,只是大部分都耗费在了地方厢军上,放眼看去,全国各地州府加起来的厢军人数至少得有三十万之多,这还不算过了年纪退伍回乡的,按照军令,一旦有战事兴起,退伍将士五旬以下者必须重新入军,这样算来,能参战的人数就更多了。
    厢军庞大,从中挑选出的精兵必然更加优秀,京畿大营的将军们都很高兴,长青其实很明白,这是孙首辅在防着他,活下来的难民中除去一部分亲人死在疫区的,大部分都十分感激他,京畿大营地理位置重要,收编掉这近万对一个宦臣心存感激的青壮,实在微妙了一些。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京畿大营的监察之权是江承给他的意外惊喜,监察包括督察,检举,考察,甚至在内阁不能过问军务的前提下,他还有任免之权,只要不是个傻子,想要全盘掌控下京畿大营,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原本东厂的事务就够忙了,再加一个京畿大营,真的是要把人往死里折腾,长青这会儿的脑回路诡异地和刚刚登基时的江承重合了,要是可以把事情都推给底下人去做,那该有多轻松?然而长青是长青,江承是江承,再忙他也总还有一种责任感在,同时为了心底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还不想把手里的权力分薄给其他人。
    一直到入夏,东厂京畿两边跑的情况才算是好转了一些,副将李恒远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许多杂事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长青打量着等入秋述职,给李副将提个正职,也算是正式把他划入自己人的行列。
    京城的夏季总是炎热的,城外也好不到哪里去,宝儿贪凉,连着几天四五个冰盆放在床底下,也是这几天长青去了京畿大营没顾得上她,一回来就听说夫人闹了肚子,上吐下泻了几天,人都瘦了一大圈,又是气又是笑,让人取了他的牌子,去宫里请个太医。
    宝儿躺在床上,圆润的下巴见了尖,苍白的小脸透出几分恹恹,见长青绷着脸不说话,她讨好地去拉他的袖子,被长青虎着脸拉开。
    “我知道错了,”宝儿小声地说道,“可是就是热嘛,你又不让我回家,现在才五月过半,我们那边还凉快着呢……”
    长青不理她,还离她远远的坐着看公文,宝儿揪揪身下的凉席,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长青这么生气的样子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还有些高兴,这是不是说明他心里还是在乎她的,因为心疼她,所以才生气?
    长青把视线从公文上挪到宝儿的脸上,他顿了顿,说道:“把自己折腾病了,很高兴?”
    宝儿听出他话里的隐怒,几乎有些不敢说话了,她低头揪着身下的凉席,指尖因为用力发白。
    “过些日子主子要下江南避暑,这几天把身子养好,再热也别碰冰,你也有些年头没回家了,我带你回去。”长青无奈妥协,也不知道宝儿从哪里学来这些耍可怜的手段,她把头一低,他的心也就跟着软了。
    江南……宝儿愣了愣,反应了很久才回过神,就见长青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回去也得把咱们的事情给定了,到底无媒无聘的,不像个样子,你爹娘……”
    他说了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低笑一声,说道:“你爹娘不答应,我就强抢了你回京,也是过了明路。”
    宝儿抬起头看着长青,这会儿天色还早,外间淡淡的昏黄的夕阳照进屋子,打在他的身上,他微微回身看着她,黑眸里带着几分温柔的情愫,对她弯了弯唇角,他一身不见装饰的深青浅白,却因为那浑然天成的气势,仿佛一副前朝贵公子画卷。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宝儿抿了抿嘴角,努力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新帝下江南不是小事,小的不说,就说往年给先帝准备的行宫,这就不能用了,先帝好下扬州,扬州行宫精致繁复,极尽奢华。但江承听闻苏州水乡气候宜人,美景美色,敲定下江南的时日定在苏州居住,苏州园林倒是多,但没有能称得上行宫的,只好从五月初就开始改建,五六个园林合在一起,亭台楼阁尽力修葺一新,内起大殿,外盖宫墙,无数劳工日夜不休,就这一个苏州行宫,花去四百多万两白银,户部报账的时候,孙首辅差点没跟周孝先打起来。
    长青也觉得过分了些,但考虑到主子第一次下江南,行宫已经建成,日后的花费就不必要了,才算安心些,劝住了孙首辅,只是内阁里还是一片吵嚷,先帝朝抄没了不少贪官家产,这点银子朝廷不是花不起,但这根本没必要花!
    周孝先其实开始也被这支出吓了一跳,只是想想也是,建造行宫工程巨大,一个月内建成,就算有园林打底,也实在太赶了一些,花费自然要多一点,只是他有心劝,其他人没心思听他讲,尤其是孙首辅,看他的眼神跟看毒瘤没两样。
    事实上周孝先心里也憋气,陛下虽然立了太子,但宫里传言太子并不得陛下喜爱,他的女儿刚刚为陛下生下一子,即便燕嫔宠冠六宫,到底出身下贱,他的女儿牢牢把住了后宫大权,日后说不得就是这大宁未来的女主人,他自然想着好好为陛下做事,讨陛下欢心,不给自家女儿拖后腿,这些同僚只知道指责他,却没人替他想一想。
    长青没注意周孝先的神情,自从和孙首辅并几位阁臣交好之后,周孝先能教给他的东西就很有限了,何况周孝先是个太聪明的人,聪明人不仅仅意味着好打交道,更代表着心思灵活多变,他并不喜欢多变的人。
    孙首辅是真的气着了,往日里一直和他作对的乌选也第一次没有和他争辩,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户部报上的账目,连连倒吸凉气,长青看了一眼,乌选看的那一页正是女眷住所建造清单,只是一席挂帘,竟然就用上了东海珍珠三百颗,西域玛瑙三百颗,羊脂白玉两百段,雪山墨玉八对。
    确实过分了些,长青暗暗叹了一口气,按住就要发作的乌选,“建都建成了,主子明日就要启程,大人还是放宽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江承:朕总觉得背心发凉……
    江家十八代祖宗:草拟粑粑!
    先帝:qaq!
    第83章
    说是这样说,内阁众人的心里还是不大得劲,朝廷的钱粮不是大风刮来的,百姓每年上交税收也不是为了让皇室穷奢极欲的,过去的一年灾害连连,江承这当皇帝的还没做出个为民表率的样子来,又要大费周章地铺陈排场,怕会让百姓心寒。
    长青也懂这个道理,然而他是宦官出身,自然比寻常官员多了一份小心,这次苏州行宫的事情虽然是主子提出来的,但督造事宜却是由户部全盘接手,可以说完全是周孝先想要讨好主子,才做成这样,还不给内阁透露风声,内阁官员们大多也清楚这个理,只是和周孝先相处久了,不好当着他的面破口大骂,但心里多是问候了他八辈祖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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