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电脑拿过去。”教授一边看着同学在问的题目,一边淡淡地嘱咐。
维维拿着钥匙,有点怔楞。钥匙大概是一直揣在教授的口袋里,还带着一点点热度。办公室的钥匙?
这是说明,他现在放心她一个人呆在办公室吗?
她有点不明白,但她习惯性地服从了——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她帮芬迪教授把数据线拔掉之后,抱着电脑去办公室。
好奇怪。
明明第一次去芬迪教授办公室的时候,芬迪教授没有锁门,现在看来说明什么?是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去吗?可是后来她去办公室的时候,芬迪教授几乎没有让她单独呆在办公室过,芬迪教授离开的时候她都……
等等,她都是自觉离开的?
也就是说,芬迪教授没有说过不让她一个人留在办公室?
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芬迪教授也确实把门锁上了啊……为什么?
想不出结果。
维维腾出一只手,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后又虚掩上,把电脑放到办公桌一侧,上一次芬迪教授拿给她的书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抽出来的,也就没有贸然放回去,然后又熟门熟路地拿了一本心理学书。
可是刚拿出来的时候又有一点迟疑了。
她最近看的心理学太多了,会不会换一本比较好?
她把抽出一半的书又放回去,转而拿了一本犯罪现场鉴定。
她坐在办公椅上,有些心神不宁地,还是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对话。这样的紧张结果就是,当芬迪教授刚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维维就下意识弹了起来。
“看起来你很紧张,”芬迪教授灰色的眸子就这样定在了维维脸上,“你想说什么?”
他也没有等维维的回答,而是采用了一种一点也不芬迪教授的步伐,脚一别就把门给关上,略略加快,用一种轻快的步伐走向了窗前,他把窗帘全部拉开,本来亮堂的办公室就变得更加明亮。然后他又回头,眼神落在了维维的脸上。
实际上他感到有一些新奇。
她的下颌收紧,嘴唇紧抿,视线有点忍不住想游移却又忍住了。
他似乎还没怎么见过这条锦鲤这样紧张的样子——包括,嗯,包括课堂上提问,包括她差点被车撞死。
这会儿说维维是锦鲤,不过是因为觉得巧的很,这条鱼总能碰上案件。
维维那一瞬间脑子就空白了:“银.行.卡的密码是什么?”
说完之后维维自己都没缓过神,尽管她看见了芬迪教授抬了抬眉,她也没有做出相应的反应而是还在懵。
我踏马刚刚在说什么?维维的脑海里密密麻麻地刷着弹幕,内心有一点……不,有很多崩溃。
鬼晓得发生了什么。
维维几乎想要去墙角画蘑菇。
芬迪教授明白的,可是他没有说。
“密码是你的生日。”
“其实我是想问我能一起吗?”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交杂,然后又一下子两个人都停下。
维维终于醒过来似的,她想把眼睛挪开,却又没有。
天哪噜简直槽多无口好吗槽多无口!什么叫密码是我的生日?exm????
“本来不是的,现在是了。”芬迪教授低着头看她。
芬迪教授的眼神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他仿佛很认真地看着她,但是又好像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维维艰难地把注意力从密码是她的生日这一点移开,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才重新说:
“我知道您在查那个案件,我是想问,我能一起吗?”
“我没有查。”芬迪眼睛都没眨的说谎。
“您在说谎。”维维迅速地说。
☆、第二十六章
很少有人直接对一个福尔摩斯说他在说谎,除非是另一个福尔摩斯。并且这样的指摘也往往得不到回复。
福尔摩斯们深谙互相交流的方式。
这勾起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点点兴趣,但也不算完全。毕竟一个中二时期满脑子扑在谜题里的大侦探对于一个稍微有趣一些的对象都会有点兴趣,这不代表他愿意带上一个累赘。
累赘?对,就是累赘。
所以他在考量。
他低着头,看着那个难得有了勇气居然大喇喇对他说他在说谎的女学生。
她太弱了,尽管有着时不时去健身的习惯,但实际上她的肱二头肌最多撑起五公斤的哑铃,腿举都超不过三十千克——他甚至怀疑自己走路快一些这姑娘的小短腿就会跟不上步伐。
他吞回去了这样的话,因为他想听她说完。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样的心态就像所有的中二青年渴盼外人对他们的评价,并且试图从中汲取些什么。尽管他对于大多数金鱼的评价都嗤之以鼻。
“您说谎了。”维维很是肯定地说,“您刚才的语速比以前更快。”
“说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吞吞吐吐,”她不让自己露出一点胆怯的模样,尽管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运用她这一点能力,又或许这在芬迪教授眼里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能力,“尤其对于您这样的……天才来说,您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内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所以会抢答。”
说完这个之后维维又补了一句:“您若是诚信想要瞒我,我肯定不能发现。”
维维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福尔摩斯先生还挺受用的。
夏洛克的眼神依旧停在维维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已经是和几年前的维多利亚不一样了,不止是气质,似乎连长相都变了。
她挺敏感,而这样的敏感一般会造就一个人的多疑、自卑,容易对别人的行为猜忌。但是偏偏她……
现在她具备一定的理论知识,这代表她脱离了瞎猜。而她的冷漠——就是第一次他发觉她改变的时候的那种冷漠,能够让她把这种敏感变成她的一种能力。
福尔摩斯先生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当他在考虑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是在考虑带上她的可能性了。
他慢吞吞地说:“你坐下。”
维维有点疑惑,但还是乖乖坐下了。然后她就看见芬迪教授优雅地坐下然后把腿长长地伸展开,又往后躺在沙发背上,手指交叠于腹上。
阳光照着他半张脸,高挺的鼻梁扫下阴影。
这个动作,再歪一点就像是葛优躺。芬迪教授做这个动作,虽带有一点慵懒,但不至于颓靡,甚至,优雅极了。
维维暗自呸了一下,妈个鸡你就会看脸嘛?
这种心理活动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懒得去探测,他脑袋放空了两秒算是休息,然后淡淡地开口:
“你知道些什么了。”
“关于爆炸案?”维维愣了愣,问。
看到芬迪教授近乎不可计的点头之后,维维才继续往下说。
“首先爆炸的规模很小,”维维本来想翻笔记本,但是她忍住了,在芬迪教授面前她总是会忍住很多多余的动作多余的话,“这种小规模的爆炸说明它具备一定的针对性,嫌疑人不意造成太大的伤亡。既然是有针对性的,那么动机就很可能是针对个人的冲突。”
“情感上的,利益上的,等等。”
维维试图在脑海里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她很快回忆起了自己笔记本上写的一条比较明晰的主线。
“投弹者是懦弱的,因为他不愿意和受害人进行直接接触,这说明他后期返回犯罪现场的可能很小,”维维很快补充,“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我觉得可以通过监控去判断。因为出于看热闹的可能性,案发前进入过店里的人很有可能回来看一眼被炸成了什么样,而嫌疑人却不会。”
福尔摩斯先生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很小的动作,就像是轻轻地弹了一下。
维维不能确定是不是错觉,就只能停下来,想听芬迪教授会说什么。
但是他没有开口。
“我没进过那间商店,但是我的舍友去过,”她回忆起安吉丽娜的话,“她说价格还算不错,挺适合学生。也推荐我去过,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去。”
“额……现场的证据我看不到,”她又抓住一个关键词,炸/弹,“从某些途径偷炸/弹,比如从拆迁队那儿弄炸建筑的那种,首先规模就不符合吧,其次如果是经过正当渠道流出的一些炸/药警方应该已经开始追根溯源了,既然目前没破案,意思就是这一条路行不通。”
“要么是嫌疑人抹去了一些记号,要么是炸/弹根本是自制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嫌疑人具备一定的知识水平。”
“要安置炸/弹的话,一定是进出那家店不显得奇怪的人,一定相当平庸,不然很容易被导购注意到,”维维小心地看了一眼芬迪教授,她怀疑芬迪教授被当做嫌疑人一定是因为他被导购小姐注意了,“所以年龄来说是1724左右,学生面孔。”
“这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很有可能就是剑桥的学生,”维维抿了抿唇,“直觉吧。”
芬迪教授的耐心在猜想这个词冒出的时候告罄。
实际上也很普通不是吗。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直觉很容易出错。”
他的语气降了调,声音就像是大提琴拉出最低的一个音符。
“犯罪心理,只是一个概率学。”
他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确实会考虑犯罪心理的可能性,但是他始终都知道,这不过是概率。也就是说,很多时候都是要跳出框架的。
而他接触的,真正强劲的对手,从来就不在框架内。
“你用两个概率,然后跳跃到了结果?”
他用的是反问句,但声音很低,甚至听不出不悦的情绪。
维维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
明明她在某方面是很审慎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一阵邪气入体,她就没忍住都跟芬迪教授说了。
“我没有任何信息,教授。”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几乎在她对教授说能不能带上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超出自己平常水平的智商线上发挥。
在你嘲讽别人的时候,先去想想你是否具有别人所不具有的资本。
芬迪教授刚想开口嘲讽的时候,《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一句话就突然窜进了他的脑海。于是他脸色不虞地刹住了。
所以他讨厌文学作品。
总是号召着天才们为了平庸的金鱼们可怜的自尊心考虑。
易地而处,如果他是维多利亚·梅耶尔——尽管他不喜欢这种不可能的假设——他已经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拿到信息了,即便不多,也不会像这样瞎猫抓耗子。
算了,毕竟,是金鱼。
就算是锦鲤,也是没有多少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