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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法一口喝净剩余的酒,舌尖轻轻舔过唇缝,在那种微带酸涩的酒精刺激下,他上前几步,与那人并肩站在了窗台前。
    苏逝川一直在等这一刻,直到旁边那家伙将高脚杯放置在窗台上,他才好整以暇地侧过头,用一种被打扰了的、略带讶异的眸光看向西法,没有说话,他的脸色波澜不惊,心脏却仿佛掀起惊涛骇浪那般骤然收紧。
    这一年,身为洛茵帝国第三顺位继承人的西法·特兰泽才刚成年。他的容貌继承了已故安娜王妃的全部优点,五官长得精致漂亮,他拥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瞳仁是一种深而剔透的蓝,眼型狭长,眼尾处的线条略微扬起,一笑就有种风流不羁的妖冶感。
    西法身着雪白色皇室常服,脚下踩了双长筒军靴,没有多余的配饰,淡金色的长发流泻而下,让他的身形看上去极为高挑挺拔。
    不由自主地,苏逝川盯着他脸侧垂落的一缕发,竟看得有些出神。
    太年轻了,他在心里感慨,如果不是灵魂回溯,他恐怕早已记不清楚这场晚宴的情形,记不清年仅18岁的西法·特兰泽第一次与他搭讪时,言辞举止又是怎样的轻浮和戏谑。而现在回想,这一切又是何其珍贵,让人忍俊不禁,也让人想把这色胆包天的小混蛋好好教训一顿。
    上一世,苏逝川在成长的过程中深刻体会过同行的排挤和轻视,他只有付出成倍的努力才可能让旁人忘记他头顶的光环,继而去认可他本身。
    那时的苏逝川矜持自傲,自然是看不上像西法这样玩物丧志的皇子的——所以当这家伙给出了那个暧昧的暗示,手也不老实地抚摸上不该碰的位置,年轻的少将大人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当着亲临晚宴的帝国贵族与高级军官的面,直接把三皇子殿下撂倒在地,再补了一记手刀把人砍昏过去。
    现在他就站在面前,仍然是一副图谋不轨的样子。
    想到这儿,静候小流氓找上门来的少将大人不禁想笑,他抬眸迎上西法那双醉意迷蒙的蓝眼睛,只等他开口,说出那个荒唐而又直白的要求。
    好像是个少将,叫……什么来着?
    三殿下十分头痛地想,不得不自省喝多了果然误事,这美人的名字都没记住,真是太尴尬了!
    最终,西法放弃去回忆那个拗口的亚裔名字,他单只手肘撑在窗台上,歪着头,狎昵的目光斜斜望着苏逝川,笑道:“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苏逝川:“……”
    苏逝川顿时哭笑不得,心说这家伙的搭讪水平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烂。
    “是么?可属下怎么没有印象?”苏逝川忍住笑意,配合着反问。
    “当然了。”西法笑得眼睫微敛,透亮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水膜,他倾身到苏逝川近前,细细打量过那人瓷白的肌肤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军部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极品?三殿下贪婪地想。
    两人的距离很近,西法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干净好闻的气味。这个人的气质很冷,倒不是那种冷若冰霜,而是一种淡定和从容,与外貌相较起来显得有些老成。他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疏离,矜持得恰到好处,即便是出席今天的皇室晚宴,他也穿着军部常服,却是难得一个能把那种刻板的服饰穿出味道的人。
    目光滑向男人微微抿起的淡色唇瓣,西法笑了一下,心说这人也就是假正经。他的行为这么明显,对方既不接受也没表现出拒绝,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态度,还站得那么直,也不知道要给谁看?
    “我们当然见过,”他单手绕到苏逝川身后,环在腰侧,然后借着近身的时机又往下挪了几寸,状似无意地摸了一把,嘴上继续道,“我对美人,向来是过目不忘的,如果你也是一个人,不知道介不介意单独跟我喝一杯?”
    十七:“!!!”
    “妈呀!”全程默默装死的智能体终于忍不住了,悲愤道,“这货太流氓了!竟然敢吃我家主人豆腐?主人您快——!”
    再一次被摸屁股的少将大人被智能体吵得脑仁疼,于是从容不迫地一捏耳钉。
    十七:“???”
    苏逝川没有理会炸毛的智能体,对西法淡淡道:“殿下喝醉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应该早些回去休息。”
    西法摸不透对方的心思,但直觉告诉他这句“回去休息”估计是能有下文的!于是初次约炮以为自己抱得美人归的三殿下当即备受鼓舞,顺理成章地勾搭上苏逝川肩膀,把重量完全施加上去,在他耳侧轻轻吹了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有劳少将大人送我回去?”
    苏逝川眸底带笑,忍不住侧头看了眼这个明明比他要高上几公分,却强行黏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的家伙——明明就是个小鬼,做坏事都做不到点上。
    “是,三殿下。”他回道。
    “不要去!”十七捂着cpu瑟瑟发抖,痛心疾首道,“这一看就知道没好事呀,主人!您不能——!”
    “安静!”苏逝川低声警告,“不然废了你。”
    十七:“……”
    什么鬼?
    十七一脸莫名其妙,难道警示危险也错了吗?你们碳基物种心眼那么多,真的好难懂啊!
    ——inued
    chapter 5
    【这也叫约炮?】
    因为不想引起关注,苏逝川特意就近从一扇侧门带西法离开。
    远离了宴会厅,四周瞬时安静,古老的皇宫仿佛沉睡了一般。双月殿各处配置有高精度的防护系统,由军部安全部门24小时监控,所以内部并没有太多的巡守禁军。
    上一世,苏逝川是老皇帝钦定的皇储导师,在西塞继位后,他又因功勋晋封为王座前的第一骑士,全权负责皇城的安保,对内部结构掌握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防护系统的漏洞,所以这一路上特意挑选了监视盲区,以防止在视讯监测系统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军部少将深夜与三皇子殿下返回行宫——想来也是一条足够被好事者调侃一番的谈资了,但这还不是重点。
    如今苏逝川虽然还默默无名,可元帅遗孤的身份摆在了明面上,他不能轻易接近或是疏远某位皇室继承人。大皇子之死让帝国上下明白了一个道理,除非加冕登基尘埃落定,否则一切都没有定数,眼下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储继位几乎是指日可待的事。
    帝位更迭,意味着整个帝国的派系结构将会进行一次彻底的洗牌。
    现任位高权重的将级军官从属老皇帝旧部,虽然资历深厚,但未必会被新帝重用。毕竟那不是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而且羽翼丰满,根基又非常稳定,这种人忠心还好,假以时日一旦背叛,谁又能保证在洛茵帝国的对立面不会出现第二个自由联盟?
    从古至今,但凡身居高位者就没有不多疑的。
    苏逝川很了解未来那位新帝的性格,自然不会过早去触碰这枚逆鳞。
    况且现在大格局已定,西塞已成皇储,他一个少将手中的权力有限,而想要往上爬就必须利用那人的青睐。
    如果记忆没有发生偏差,那位野心勃勃的皇储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元帅之子”是个非常好的加持,它会让一切的走向看上去合乎历史,至少在情理上是这样的——这才是西塞主动拉拢,甚至亲自向皇帝举荐,要求由苏逝川出任皇导师一职最为重要的原因。
    他只需要按兵不动,静候命运合辙而来。
    想到这里,苏逝川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旁边,却在迎上对方视线后微微怔住。
    “你总算注意到我了,”西法笑得眼睛弯起来,“不然我都要开始怀疑,我们今晚提前离场究竟是要做什么去的了。”
    这话说得很含蓄,但暗示意味十足。
    苏逝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想这家伙明明年少青涩,偏偏非要伪装出一副欢场老手的风流样,也难怪当初第一次见面会误会,结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他狠揍了一顿。
    那时候苏逝川正直得不行,眼睛里揉不了一点沙子,而西法就是那粒欠抽落进他眼底的砂。
    一个色|欲熏心,一个心高气傲,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可现在又算什么?
    苏逝川觉得挺有意思。
    ——大概可以总结为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一不小心约到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牧羊犬吧,最后到底是谁把谁吃掉还说不定呢。
    “那殿下认为我们提前离场,是要去做什么的?”
    说这话时,苏逝川的眉尾扬入额发,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形状。透窗而入的星辰光辉落进他眸底,将那对幽暗的眸镀上了一层细腻而颤动的蓝,里面盛着深沉却又隐隐散发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西法被这个意味不明笑容惊艳了一下,体内倏地腾起了一股没来由的躁动。
    单从接触的这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看,他无疑是个清冷正派的人。可不知为什么,跟他对视时,西法又总有种暧昧不清的滑腻感,可能是因为对方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目光交汇,那含笑的眼分明就是在赤|裸裸地勾引,比任何*都更为致命!
    真是妖孽,偏偏又披了张道貌岸然的皮……
    看我不给你扒下来的。
    这条走廊的某处可能存在有一扇没关紧的窗,让浸透了夜色的凉风吹了进来。
    西法感觉脑子稍微清醒过来了一点,低头,眸光逡巡过身旁这位假正经美人一丝不苟的领口,笑道:“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反正肯定不是去谈人生理想的,少将大人觉得呢?”
    “听起来,三殿下似乎经验丰富?”苏逝川斜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
    “等会儿你试过就知道了。”西法兜了个圈子,十分狡猾地接话道。
    然而事实却是——
    试过就知道了个淡!意识模糊的三殿下难得有点紧张。
    刚才跟几个死党喝多了,酒精这种罪恶的液体磨灭了尊卑高低,一群身经百战的二世祖起哄,非要去找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回来给好不容易成年了的三殿下开个苞。
    西法年纪虽小,但身份摆在那里,是这群贵族纨绔头儿,怎么忍得了被人调侃这个?于是当即脚下踩云似的就晃进了宴会厅。眼下这美人是约上了,可作为一个“只有理论储备,毫无实战经验”的“小朋友”,床上露怯这种事,光是想想都觉得好丢人啊!
    而更加要命的是,对方貌似才是那个“真·经验丰富”的。
    两人从后门出了举行晚宴的侧殿,途经皇城西北角的一座后花园。
    这里分布有不少喷泉景观,空气中的湿度很大,西法被吸饱水分的夜风一吹,顿时觉得头更疼了,赶紧扶住额角定了定神,再睁眼一看面前景物,忽然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
    “我听晚宴的侍者说,你是军部新上任的少将。”西法的嗓音还带着醉酒过后特有的重音,听起来低沉而又性感,但条理明显是清晰了不少,“那应该是第一次进双月殿,怎么会这么了解我行宫的位置?”
    “三殿下多虑了。”苏逝川解释得漫不经心,“属下只知道怎么出刚才那座侧殿,至于您的行宫要怎么走,难道不是您在带路么?”
    两人并肩,也说不好是谁在带谁,自然而然就走到这儿了。
    西法脑子里七荤八素,连对方名字都没记住,这一路上净顾着欣赏人生约到的第一位“炮|友”,顺带思索等下怎么才能伪装得不那么像“小朋友”,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那种轻车熟路的感觉很模糊,很有可能是因为对方表现得实在太淡定了。
    这叫约炮么?
    约炮就是两个人在后花园里吹着冷风晒星星?
    当然,目前来说晒星星只是因为还没到地方,但——理论上还是应该更丰富一些才对吧?!没有勾人心痒的甜言蜜语,没有热情如火的擦边互动,一直都是你问我答,“你偷瞄,我就淡定自若的放任你偷瞄”……
    这剧本怎么好像拿错了?
    那一刻,并不十分资深的小色魔殿下不禁对人生产生了一丝怀疑。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三殿下行宫后。
    西法从小到大成天鬼混,行为难免出格,但作为皇室继承人,老皇帝尚在,他也就不太方便当着旁人的面公然带个少将回来睡了,这一点就算他自己不怕死,也得为对方的前程考虑考虑,毕竟传出去不好听。
    于是两人交换了通讯器id,苏逝川自觉留在外面等,西法则率先进去,找个理由好遣散里面等他回来的佣人们。
    白帝星四季分明,首都又选在了气候最好的经纬区域上。
    此时正值初秋,气温有所下降,却又不至于令人感到寒冷。有风从黑暗中穿过,吹得苏逝川头顶的一树白花沙沙作响。那种花长得很特别,花蕾形如一颗吹弹可破的绒球,被风一吹,衔接着种子的花瓣便会像雪一样随风飘落下来。
    苏逝川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目光透过日渐稀疏的枝丫,下意识滑向三层的落地窗。
    “主人,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十七按捺不住,不禁开口询问。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苏逝川如实回答,“十七,你不用试图去分析我今晚的行为,就当它是肾上腺素提升之后造成的一次冲动,也不用试图去纠正我,因为我不想压抑这次冲动。”
    十七瞄了他一眼,弱弱地说:“您的肾上腺素水平稳定,这不是冲动,不要欺负智能体没有肾上腺。”
    苏逝川将耳钉取下,十七领会了主人的意思,化回人形。苏逝川伸手拍上他的肩膀,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心平气和道:“我已经克制束缚了自己太久,我能预感到今后需要更加的克制和束缚,所以想要失控一次,也是仅此一次,我向你保证。”
    这个人确实太压抑了,十七敏感地想,他口口声声说这是“冲动”,是“失控”,可他的心率和脑波无一不表明他是百分百镇定的。
    “您的心里有很多事。”这话一脱口,十七蓦地反应过来,又十分心虚地补充,“我没有窥探您的思维,但也可以感觉得到。”
    “你说得对。”苏逝川朝他笑了笑,“尤纳斯博士是个天才,他做到了分离高级生命体的*和灵魂,让我有幸经历了别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想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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