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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几天,张小檀的日子过得挺平静的。
    夏秋白反倒觉得奇怪了,说你怎么不担心你那劳什子的学费了。张小檀朝她翻了个白眼,说哪里有不担心的,都担在心里呢。
    话是这么说,心里头已经明明白白了。以周居翰的性格,肯定都给她办了。她没法儿解释心里头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只能装作不在意。
    这日和夏秋白一道儿去食堂,路过教学区时前头有人叫她。张小檀闻声回头,是梁奕铭。
    几天不见,这人的模样却好像在她心里模糊了,一时竟然还有些恍然。
    梁奕铭走过来,初始神情还有些尴尬,问她:“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夏秋白阴阳怪气地说:“没有苍蝇在眼前晃,好得很。”
    梁奕铭心里不对味,但没敢触她这火药桶,还是跟张小檀说:“那天的事我真的对不住你,小檀,你原谅我好吗?”
    张小檀以为自己早说明白了,闻言,只好再次解释:“本来就没有对错,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思维不在一个层面上,张小檀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能说:“你想多了。”更多的场面话,她也不会说了,和夏秋白挽了手径直往食堂走去。
    梁奕铭心里很不是滋味,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恼恨。
    晚上学院里有个聚会,他们班的人基本都到场了。梁奕铭心不在焉的,只好让副班长纪磊来主持。看完了表演,他们在分到的二楼教室里吃各自带来的食物。
    张小檀期间离开了一次,回来时,却发现夏秋白给她准备的那份盒饭不见了。她问身边的同学,那人只是对她嘿嘿一笑。
    “你吃了?”张小檀的脸色不大好看。
    她摇摇头,却也不说话,像跟她卖关子开玩笑似的。
    旁边,邢璐和她那俩闺蜜也出声了:“不就是一盒饭吗,就算她吃了又怎么样,你犯得着吗?”
    “大家都是同学,张小檀,别这么计较。”
    “就是。”
    ……
    张小檀看向邢璐:“我就问你一句,我的盒饭是不是你拿了?”
    邢璐有点色厉内荏,避开了她的目光,嘴里却很硬气:“我拿的怎么了,不是我拿得又怎么了?”
    张小檀就要发作,周围的几个同学都帮着劝。
    “就是一份盒饭啊,小檀,别这样。”
    “我把我的给你怎么样?”
    “一份盒饭而已,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
    还有不怀好意的小生嘀咕,挺鄙夷的:“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有够小家子气的。”
    一瞬间,张小檀觉得自己成了他们的敌人。平日她性格沉默,但人缘不算坏,不过怎比得上时常送他们礼物又家世不菲的邢璐?
    这一刻,张小檀感觉整个班级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对他们而言,邢璐只是和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她不应该小鸡肚肠,于他而言,这是在大庭广众下打她的脸。
    邢璐被几个人围着安慰,去忽然站起来,把藏在桌里的盒饭扔到了她的脚下。
    “还给你,谁稀罕啊?”
    盒饭摔了个四分五裂,米饭和汤汁溅地她半身都是。张小檀孤零零地站在班级中央,接受着来自周围或同情或戏谑的目光。
    她转身跑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外面下着大雨。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时,整个人都站在马路中央。
    前方雪亮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抬手格挡,然后听见轻微的“砰”一声,身子好像飘了起来,又重重落下。
    司机吓得熄了火,哆哆嗦嗦地拔了车钥匙。
    下来时,就见那女孩安静地躺在地上,像一个破布娃娃似的,好像失去了生息,身上还有血,被雨水冲刷得渐渐淡了。
    司机傻了一般愣在原地,此刻脑中一片空白,直到有手机铃声响起。
    他四下一找,发现不是自己的,是那个女孩的。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那头,周居翰声音温和,信手翻了一页文件。
    司机咽了咽口水,说:“您是这个女孩的朋友吗?我……我不小心把她给撞了。”
    周居翰的声音戛然而止,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折成了两段。
    ……
    张小檀从医院里醒转时,浑身都痛,想要动一下,床边有人喝止了她:“别动!”
    她吓了一跳,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是个重症伤患,身上有两处都打着石膏。
    周居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可真出息了,跑马路中间寻死去。怎么样,滋味如何?跟我说说呗。”
    “我没有寻死!”
    当然,他心里面很明白,不过是气急了,教训她一下罢了。
    “小学生都知道过马路要走人行道,你还不如小学生呢。”
    张小檀很不乐意他这样说,但没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有时候,她确实连小学生都不如。
    她低头闷着不说话了,他心里头又软了,温声叮咛:“把苹果吃了。”
    张小檀心头一震,抬了抬头。他握着苹果的手还举在半空,白净修长的手,指腹和虎口却有薄薄的老茧,这是以前拿枪时留下的。
    那一晚,他曾用这双手抚摸她的脸颊,撕开她的胸衣,把玩过她的胸房和腰肢……力道很大,把她的胳膊都掐红了,第二天起来身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她低着头把苹果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很多年以后,当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和他相濡以沫时,她依然记得这一天。他在日光下专注地为她削苹果,眉梢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夏秋白的手机打到她这里时候,张小檀在喝骨头汤。她含糊着,说自己病了,让她给自己请个假。
    夏秋白一听,哪里还得了,这就要飞奔过来看她。
    张小檀就是怕她担心才撒的这个谎,哪能告诉她地址,嘴里万般保证,赌咒发誓,她才歇了来探望的心。
    周居翰在外面敲门进来,把一杯热过的甜牛奶递给她。
    张小檀接过来说“谢谢”,双手捧着,既可以暖手,又可以暖胃。
    周居翰在床边坐了:“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停课两个礼拜,等休养好了再回去。”
    “去哪儿?”
    “我那儿,安静。”
    张小檀愣了愣,又觉得天方夜谭:“你不用工作吗?”其实,她想说的是——不用浪费时间照顾我了,只是小伤而已。
    周居翰笑了笑说:“我是陪领导来视察的,美其名曰随员,说白了,就是个陪衬的。”
    张小檀还犹豫着,周居翰挑了挑眉说:“一句话的事儿,能别婆婆妈妈了吗?张小檀,干脆点儿。”
    他总有办法掐住她的七寸。
    ……
    香秀山庄已经来过了,不愧是以前给巡阅使住的行辕,风景好不说,建筑无不精美,可以说是穷极技巧。
    修养了几日,张小檀已经可以撑着拐杖出行了。
    她喜欢在他住的这栋洋楼下面的花园里转,附近那些个假山檐廊都被她转遍了。这日天上下着小雨,张小檀搬了把椅子坐在东边的八角亭里品茶。
    茶是周居翰的朋友从日本捎回来的,味道醇正,沏地酽酽的,一直飘到很远的地方。
    有人撑着伞从东边的花池方向快步过来,上了台阶,靴子在地上蹭了蹭,石台上顿时多了一层厚厚的黑泥。
    这厮蹭的时候只图一时爽快,蹭完了,才发现这事儿干的不地道,四下一望,看到屋檐下有几张麻袋,心头就是一喜,扯过来两张铺在地上,将那些黑泥给盖了过去,还欲盖弥彰地跳起来,使劲一跺。
    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张小檀瞠目结舌。
    做完,他还挺满意的,直起腰背,整了整一身笔挺的军装,感觉又是个人模狗样的人民解放军战士了。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薛常峰的目光往西边随意一扫。然后,移不开了。
    二十岁的年轻女孩,长发黑亮,柔顺地散在单薄的肩上。人很清瘦,穿着白色的高翻领针织裙,袖子很长,盖住了手背,只露出了十根白白细细的指尖。
    弯弯的眉,黑亮的眼睛,还有饱满的唇,带着一副大圆形的无框眼镜。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副不谙世事的纯粹。
    薛常峰见惯了北地直爽的妹妹,平日都能哥里来哥里去,来这水乡也有段日子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精致的姑娘,竟然有些局促。
    想着方才那番举动可能都落她眼里了,老脸不由一红。
    张小檀没有窥探别人的爱好,收回目光,捧起那杯倒好的茶在手里。
    谁知他竟然过来了。走近了,才发现这人浓眉大眼,高大峻拔,是个极英武的青年。年岁,约莫在三十上下吧,也许还不到。
    张小檀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总觉得他眉宇间还有那么点率性的稚气。
    “妹妹,以前没见过你啊。”薛常峰殷勤地跟她搭话,陪着笑脸儿。
    张小檀没理会他,喝自己的茶。
    薛常峰吃了个闭门羹,有点儿讪讪的。但他是个没心肝的,很快就重振旗鼓了,笑着跟她套近乎:“我来找周首长的,你看到他了吗?就是你身后这栋楼,他这段时间就住这儿。”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么不巧啊?”他扼腕,两手一拍一摊,做足了样子,“我可是专程过来找他的。”
    他卖力的表演算是让张小檀得了那么点儿乐子,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少年心性,左右心眼儿不坏,就搭了他一句:“你跟他什么关系啊?眼巴巴来找他。”
    薛常峰笑得有点儿意味深长:“这话该我问你吧。问人前,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啊?”
    “张小檀。”
    薛常峰盯了她半晌,见她真没下文了,心里又是老大一阵失落,也报了名儿。
    张小檀觉得好笑:“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啊?没见过你。”
    “我还没见过你呢。”薛常峰轻哼了声,翘起拇指,“不瞒你说,我跟他这层关系啊,还真不是三言两句可以说清的。”
    “吹吧。”以前在空司大院,压根就没见过他这人。
    薛常峰是咋呼,但人不傻啊,年纪轻轻就进了中央警卫局给最上面那些首长做贴身警卫员的,能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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