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薛常峰作势要打他,可手掌真落了他肩上,十分力也就只剩下一分力了。
两人说说笑笑,搭着肩一道进了楼。
曹佳莹在后头看得真切。心里想,那不是薛常峰吗?
李成枢居然和这混世魔王走一块儿了。
他们空司的这帮孩子,和对面海军庙里那些混球大多都是不对付的,尤其是他们西边大院的这帮人。
虽然不比小时候了,到处拉帮结派的,但李成枢这么搞,难保不被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人排挤。
曹佳莹知道他一向独立独行,从来不计较别人怎么看,心里还是担心。
心里想着,回头找个机会一定要和他说说。
……
现在这个项目只是预热,这会也就没有开多久,人都到了,面也见了,场面话也说到了,这会也就结束了。
散场的时候,后面有个穿便装的老首长叫住李成枢:“你爸这两年,身子骨还硬朗吧?”
十多年没见了,李成枢辨认了会儿才认出眼前人人,面上却不动声色,谦恭地笑着:“烦劳您挂心,好着呢。”
“以后有时间,多来走走,小颖常跟我说起你。还记得小颖吧?以前总喜欢让你背她的那个扎着羊角辫的丫头,现在也在你们所里。”
明明天气不热,李成枢却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额头。
刚才只依约认出个大概的轮廓,这会儿一提,心里也清晰了。可不是豁然开朗,而是眼前一黑。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大熟人——曹佳莹的叔叔。
这位叔叔又跟他寒暄了几句,回头和几个一块儿来的老战友谈笑着走了,只留了李成枢在原地,脚底都有点虚。
他跟曹佳莹只能算半个发小,她是研究院大院里的,中学时就跟着姥姥去国外念书了,前些年才回来,然后一直寄住在她叔叔家。
他爸和她叔叔也不是一个单位里的,只能算点头之交。
不过说到底还是在一个大院里住了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有些交情。以他的性子,见着长辈也不可能不应着。
只要一想到曹佳莹还跟她叔叔说起他的事儿,李成枢这么稳的人,都是老大一阵头疼。
薛常峰找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焉头耷脑的样儿,奇了怪了:“怎么了,这是?”
李成枢把见着曹佳莹他爸那事儿说了。
薛常峰笑得弯了腰,跟他说,这就是报应,谁让你打小就不停在周边放电呢。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李成枢难得爆一次粗口:
你给我滚!
闹也闹过了,薛常峰搭着他的肩一块儿在台阶上坐下来,从口袋里掏了烟盒,作势要摸一根给他。
李成枢摆手说他不抽。
“说你是娘们还不承认,爷们哪有不好这口的?”薛常峰自顾自点烟,鄙夷地横他一眼。
“有什么话就快说,见了面憋到现在了,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婆婆妈妈了?”
李成枢少年老成,尤其善观人心。见面的第一眼,他就看出这厮心里面有事儿。
薛常峰也绕弯子了:“哥们儿,你跟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在追张小檀?”
李成枢只是略怔了一怔,笑着点头:“我是挺喜欢她的。”
薛常峰听了这话,都把烟直接从嘴里拔下来了:“哎呦,你看上谁不好啊?做哥哥的劝你一句,趁早悬崖勒马,兴许还能留个全尸。”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薛常峰一扬下巴:“字面意思!”
李成枢皱起眉:“这里面,还有什么典故?”
薛常峰翘起二郎腿,把烟重新咬嘴里:“她以前跟周居翰有过一段,这你知道不?周居翰!那天在茶楼见的那个,周梓宁哥哥,周茂霆唯一的儿子。”
李成枢想起来了:“廖老师的朋友?”
“对,就是那个。”
李成枢只微微思考了一下,也没放心上:“那怎么了?就算他们有一段又怎么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不计较这个。”
在这个圈子里,李成枢算是个异类。
虽然这帮孩子都是直脾气,没什么坏心眼儿,可从小家里惯着长大,性子都有些不敢恭维,平日上房揭瓦捉蛐蛐上树掏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李成枢却是个安静的性子,在这帮同龄孩子玩玩闹闹满操场跑的时,他跟着爷爷待在书房里练字。
从初中到现在,班里乃至学校里、邻里周边都有不少姑娘跟他表白,可他从来没回应过。他这人在这方面特别讲究,瞧不上就是瞧不上,从来不抱着“处着试试”的想法去耽误人家。
这帮人里,再混的人也不能在这方面诋毁他,顶多酸溜溜地侃上一句,书呆子,死脑筋。
可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他是个谦谦君子。
这样一个人,就算不是朋友,薛常峰也不想他栽跟头:“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你何必呢?张小檀也不一定瞧得上你。”
“我这不八字还没一撇吗?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薛常峰算是听出他的意思了,叹气:“真这么喜欢她?”
“不喜欢?”李成枢笑了一下,“不喜欢大早上地起来给她打水?不喜欢一天开个几十公里的路去帮她找兼职?不喜欢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把我那混蛋师弟给调了,专门在项目里腾出个位置给她?”
薛常峰一听就坏了。
这不声不响的,都到这地步了?
他长吁短叹:“你就非她不可了?”
李成枢也不大乐意了,正眼打量他:“费了这么多口舌,就为了让我偃旗息鼓啊?那位是不是给了您什么好处啊?”
“天地良心,我不都是为了你好。”
“可您这架势,不像啊。”
“狗咬吕洞宾!”薛常峰气得起身,走了两步又碍着多年朋友回了身,还是忍不住规劝,“听我一句劝,别趟这浑水了。”
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天在茶楼见面那次,只是一眼,薛常峰就觉得周居翰对张小檀那意思啊——不简单。
虽然他看着挺淡定的,目光也没往张小檀那儿瞄。可是,他的身子是不自觉对着她的方向的。有时候,身体的倾向才是最诚实的一种表述。
做他们这行的,观察也是门很重要的学问。别看周居翰一直和廖青说笑,可薛常峰感打包票,他那一颗心都挂在旁人身上呢。
和廖青说话,纯属欲盖弥彰。
要真不在乎了,干嘛连一眼都不看张小檀啊?
李成枢也站起来,跟他说了句心里话:“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还是那个意思。我真上心了,是不会放手的。”
他从小就是这样的。
薛常峰只能叹气。
这锅乱粥啊,要真这么煮,哪天非得糊了不可。
……
这日休息,别的师兄弟都出去玩了,张小檀还抽空去了趟恒温实验室。做完实验,填完报表,她心情愉悦地从楼里出来。
这会儿却接到了李成枢打来的电话。
“师兄?”
李成枢在那边直接问她:“你在哪儿呢?我去了你宿舍,没见到人。”
“我在恒温实验室呢,刚刚出来。”
“楼下?”
“嗯。”
“呆那儿别动,我现在过去。”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张小檀捏着手机,云里雾里的。
李成枢没让她等多久。约莫五分钟不到,一辆宾利飞驰就到了她面前。
白色的车身,大地飞鹰的车标,车膜贴了浅色的,从外面一眼就可以望到里面,车壁都是宝蓝色的稀有大理石定制的,很是扎眼。
就这车壁选用的石材,估摸着就够买人家一辆几十万的车了。
张小檀有点愣愣的回不过神。
李成枢下来,冲她笑了一笑:“原来那车早上在三环那儿被人刮了,后面俩大灯都碎了,干脆就换了辆。”
“新买的?”张小檀对车没什么研究,但看着外观内观,也知道这车没个几百万拿不下的。李成枢在所里一直都比较低调,甭管是穿衣还是住行,张小檀一直都以为他家里也就一个小康水平,甚至以为他家境也就比她略好一点。
明明不久前,他还跟着她一块儿去东城区那儿打工呢。
现在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人是深藏不露呢。
“本来上个月就该落户的,有些配置得从国外运过来,这才一直耽搁到现在。上车,带你去兜兜风。”
张小檀本来不大好意思,他说了句:“乔院士晚上办家宴,到了点,咱们直接过去,也省得你打车了。”
她也不再推辞。
到了乔院士那儿,张小檀帮着廖青在厨房准备晚饭。
洗菜时,廖青说:“进展不错啊。”
张小檀懵了一下:“老师您说什么?”
廖青笑话她:“跟老师还打马虎眼啊?都是成年人了,谈恋爱这种事儿,只要不影响学业,老师不会干涉的。成枢是个不错的,你要好好把握,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
张小檀算是明白她的话了,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大师兄没有追我,他刚买了新车,想找个人出去兜兜风感受感受,顺道带我过来。”
廖青笑得意味深长:“他这么跟你说的?”
张小檀沉默了。
廖青低头继续洗菜:“成枢是个挺稳重的人,人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对你好,这一点,你应该也能感觉到。”
张小檀小声辩驳:“师兄对师妹般的好。”
“他那辆迈腾开了好些年了,之前保险杠撞歪了也都没换过,这次就坏了俩大灯,就紧赶着换了。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
其余深意的话,廖青也没有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