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里人也觉得我们挺适合的,就处一块儿试试。你想啊,他都三十六了,总不能拖到四十再结婚吧?我啊,也是可怜他年纪一大把的。”
红绿灯的空当,解妍雅笑着回头看着她的眼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小檀笑得勉强:“嗯。”
把她送到了,解妍雅温声叮嘱:“早点休息,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张小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隔着车窗礼貌性地和她挥手道别:“今天谢谢您。”
“你是居翰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做姐姐的,当然得照顾着点了。”解妍雅在深色的玻璃车膜后对她微笑。
从楼下到楼上的这段路,张小檀的耳中还回荡着那句话:
“你是居翰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
她心里既酸涩,又愧疚,和周居翰的那些往事仿佛成了蛰伏在阴暗里的苔藓,永远也见不得光。
如果她对她不好一点,她也不会这么难受。
解妍雅……张小檀想起这个名字,心中不由自主地抽痛。周居翰怎么可以这样呢?吃着碗里的又瞧着锅里的。
是不是在他心里,她张小檀就是个可以玩儿玩儿的玩意儿呢?
他跟解妍雅都发展到那样了,还要来招惹她?
她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上赶着被他玩弄。没准儿,他这会儿还在心里笑话她呢。她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了——她真是个又傻又天真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解妍雅的鬼话,十句里只能信三句。
第三十六章 春分
天气越来越冷了, 张小檀也在大衣里多穿了一件保暖内衣。这日做实验的时候,她不慎设错了温度,玻璃器皿意外爆炸,幸亏李成枢从后面拉了她一把, 挡在了她前面。
玻璃割伤了李成枢的手臂, 也有一些溅在了她的脖颈上。
去医院处理过后,张小檀在出租屋里对着镜子照了一照。
三道血痕, 虽然不深, 看着却触目惊心。
她心里觉得挺对不住李师兄的。和她在一起后, 就没给他带来什么好事儿。之前因为那点小事他,她还和他置气, 如今想来, 真是不应该。
这会儿有人敲门,她忙把纱布盖好, 跑到门口开了门。
外面风雪很大,周居翰的大衣已经湿了半边,从手臂一直蔓延到肩膀上。他索性将外套脱了下来, 挽在了臂弯里。
“不请我进去坐坐?”
张小檀连忙让开位置, 待他进了门,才将门合上。
她要去厨房给他倒热水,他却说“不用麻烦了”, 兀然起身,抓住了她的腕子,微微施力就把她栓到了怀里。
他略有些冰凉的手覆盖在她的脖颈上, 揭开了那纱布的一角。有点儿痒,张小檀皱了皱眉,想要别开。
周居翰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没挣脱,抬头一看,他低头望着她,眼睛里的神情她看不大懂,但一颗心就是忍不住怦怦乱跳起来。
他的身体很温热,紧紧贴着她,隔着软软的毛衣可以感受到胸口结实却并不贲张的肌肉。
心里一怔,张小檀咬着唇,微微错开了他挨过来的唇。
周居翰灼热的吻擦过了她的脸颊,带起一片红晕儿。他约莫是笑了一声,把她的脸颊掰回来,修长的手指在那纱布上微微摩挲着:“怎么伤的?”
张小檀面红耳赤,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她想推开他,却被他搂住了腰。也许,她就不该让他进门的。
她的脑袋里懵懵的,什么都在天旋地转。分明屋里很冷,她却觉得自己很热,由内而外不住地发着热。
“你怎么不多穿一件?”他终于放开了她,去墙角把暖气调高了。
张小檀在他后面说:“我不冷。”
周居翰回头瞧了她一眼,揶揄地笑:“真不冷,还是在我怀里不冷啊?”
张小檀瞪大了眼睛:“无聊。”转身就回了房间。
没想到这人还挺自来熟,端了那杯茶跟着走了进来。他在门口停住,抬眼打量了一圈。屋子不大,靠墙角的地方摆了张直径不到一米二的床。
周居翰反手阖了门,在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了,抿一口那水,问她:“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伤的?”
黄昏时分,天光黯淡,窗外是纷飞狂乱的雪。周居翰起身去关了窗,把米色的窗帘也合上了。
不知不觉间,原来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张小檀只看得到他黑暗里半明半昧的高大轮廓,缓缓逼近她,等她在朦胧里看清他的脸颊,他已经弯腰将手搭在了她身后的床板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又伸手过来摸她的纱布。
张小檀心头狂跳,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身子后仰就被他压到了被褥上。底下软绵绵的不着力,身体仿佛要飞起来了。
他跪在她的双腿间,缓缓握住了她张开的双手,居高临下,问她:“张小檀,跟我说实话。”
都说十指连心呢,这么十指相扣的,张小檀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捏住了。
他的虎口和指腹都有老茧,硌地她有点难受。
她忽然就有点委屈了,勉力抬起头。不知何时,他连外面的毛衣都脱了,只剩下里面一条棉质的长衫,他健壮的身体带着很很明显的热力。
张小檀已经分不清是屋子里开始热了,还是她自己的身体开始热了。
伴随着心如擂鼓般的触动,心底也泛起了一丝苦涩。她闭上眼睛,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周居翰俯下/身:“怎么了?”
张小檀不想说话。
她向来就是个把委屈都憋心里面的女孩。她这样,周居翰心里更加不忍。其实,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只是一直都来不及说。
“解妍雅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那丫头,看着温温柔柔的,可骨子里比蛇蝎还蛇蝎,阴谋诡计一箩筐一箩筐的不断。他是真不喜欢这样的姑娘,不过也不是太过厌恶。
只要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碍不着他什么,都没必要翻脸。
一个圈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得留余地。
他是个成年人了,从一个少年步入仕途到现在,见惯了太多的虚与委蛇。成年人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大家都端着,再讨厌也露出笑脸,只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那层表面的关系。
这是他们的游戏规则。
可是张小檀不懂,她就是个小姑娘,甚至是个还没步入社会的小姑娘。
说她软吧,可也拧,一根筋。就是这种纯粹,让周居翰不忍心伤她。可是,他知道她性格也那样,他逼她,也逼不出什么。
得让她自个儿想通了。
他等了两年,很有耐心,就如他当年想吃枇杷,就在院子里种了棵枇杷树,每天浇水施肥,也不愿拔苗助长。
他就是有这样的耐心和定力。不过,这是建立在这棵树一直都种在他家院子里的前提下,得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是,现在他种了多年的那棵枇杷树被别的瘪三盯上了,处心积虑,还要连根挖走,丫连迁移的院墙都找好了。
他也是坐不住了。
那年初见她的时候,还只是个豆苗大小的小娃娃,他把她当妹妹一样呵护,可后来,却发生了那样的关系。醉酒时是清醒的,但大脑也是迷幻的,借着那股子酒劲,那些日积月累、平日只是在脑海皮层中一挥而过的朦胧的念头,呈现无数倍地放大。
他曾经停下来思考过,他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对她有非同一般的情愫?
然后,后来他去了扬州。
周居翰不是一个喜欢犹豫的人,他很有主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哪怕那种明白只是朦朦胧胧的一个念头。
可是一个人,到底要多久才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了解自己的心?
分别的那两年里,他有大半时间在沈阳和甘肃执行任务,风雨里来去,闲暇下来依然在想这个问题,始终不得甚解,直到有一日在书房里翻到李商隐的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其实这世上只有少数的一见钟情,而更多的,是当局者迷。
……
“解妍雅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就这么问她了,今个儿,非得让她跟他说明白了。
张小檀被他逼得受不了:“她没跟我说什么。”
“我不信。”周居翰冷笑。
解妍雅是什么人啊?
跟她虚与委蛇了那么久,话也说明白了,可她还当不知道似的,就是有办法粘着他,还让他不好撕破脸皮。
这就是情商,这就是能耐。
你再讨厌也没办法,这样的人,就是比你能,甭管是在职场还是生活里,都是无往不利的。你跟她甩脸子,她还当没事儿似的舔着脸贴上来,让你没法儿拒绝,被骂了也是笑眯眯的。
看,这不三言两语就把这可怜的小呆瓜儿骗得团团转了吗?
还为着她跟自己拧,也是够了。
张小檀挣扎:“你放开!你都有解姐姐了,你还来招我干什么?”
“解妍雅这么跟你说的?”
“没!”
“一口一个姐的,你叫得还真亲热啊?”周居翰真的被气到了,手里的力道慢慢收紧,把她的纤细的手腕都捏红了,“傻妞,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解妍雅什么性子,我不了解?真以为她对你笑几下,就是天使了?脑子里没有十斤稻草也有六斤水泥吧你?”
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嘲讽,也是恨铁不成钢。
当然了,心里憋闷也是真的。
张小檀心口更堵了,那股子反叛劲儿也上来,抬脚就去踢他:“比你好!周居翰,你太过分了!”
“还跟我闹?给你三分颜色就上房揭瓦。”
他禁不住冷笑,心里怒意翻涌,拽起她的身子就顶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