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出去,男人把军帽摘下放到桌上,不紧不慢地坐下,朝着对面的人开口:“两位叔叔是聪明人,该知晓我今天为何而来……泽阳理解你们与杨叔有多年共事的战友情谊,但较之于他,你们似乎与我父亲厉少忠的情谊更甚……”
一番话下来,没有半点求人办事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也是令浸淫官场多年的男人心惊。
尤其是他此番的目的是冲着杨闵怀而来,却能面不改色地称呼其为杨叔,这样的心里素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十分钟过去,于向阳心烦地在门外踱步,裴炎笔挺站立。
二十分钟……
于向阳掏出烟点上,看着裴炎道:“你就不担心?”
裴炎看向他,坚定出声:“只要少爷出马,事情会解决的。”
“你对他倒是忠心。”于向阳垂下头,意味不明地说出这句话。
裴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看到包间门从里面打开,把话咽了下去,叫了一声‘少爷’。
男人用手夹着军帽,朝两人颔首,“走吧。”
裴炎紧随其后。
于向阳若有所思看了眼合上的门,把烟蒂掐灭跟了上去。
离开名爵,他不禁问:“解决了?”
“嗯。”
厉泽阳坐上军用吉普,深深看了他一眼,“回去让你家老头好好准备,这次希望他别再站错队。”
于向阳看着车呼啸而去,低声咒骂:“办事效率这么快,还担心个屁啊!”
……
1月8日。
珠城日报、yl军事板块以及微博热门话题,齐齐曝出二十多年前一桩丑闻,有关于城西厉家长子厉少忠当年死亡的隐情。
这一消息出来,轰动整个珠城,震惊了军界。
倪初夏得知这消息,是严瑾通知的,她直接利用特权,拿到了原稿件。
浏览完文章,倪初夏浑身发冷,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禁颤抖。
内容朴实,却字字诛心。
厉少忠,她的公公,是怎么被设计成为因公殉职,而当年那些见证者,又是怎么昧着良心把事实掩盖,一瞒就是二十年。
此时此刻,她想知道厉泽阳身处何地,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让这些公之于众。
消息出来后,就有不少人发来微信,或安慰、或打探。
倪初夏望着微信那栏显示99+,有些烦躁地退出,到最后,干脆关机不理会。
张嫂拎着菜从外面进来,开口说:“太太,司令派人来接您去厉家。”
“爷爷?”
倪初夏眼底划过疑惑,起身问:“说了是什么事吗?”
张嫂摇了摇头,回答:“看样子挺急的,让我赶紧通知您出门。”
“好,我换身衣服就去。”
倪初夏上楼把家居服换掉,下楼特意叮嘱张嫂,若是有人打探厉家,都以不清楚为由回拒。
套上羽绒服出了门,看到院外停着军用吉普,想着事情应该挺要紧,不然几分钟的路程也不至于让车过来。
402、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临近中午,珠城天气转阴。
厉泽阳与两位院长洽谈,走出会议厅。
于向阳紧随其后,拦住他的去处,“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佳,但这件事毕竟牵扯重大,就这么公之于众合适吗?”
虽然报道中没有指名道姓,可这二十年来珠城官员调动不大,提及姓氏就能对号入座,不是把人都得罪了。
“无论合不合适,事情已经这样。”厉泽阳把军帽戴上,薄唇紧抿。
父亲刚离去的时候,他还小,没有能力查清那件事,可如今,他凭借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查了十年才得到今天的机会,怎么能放弃?
“我的意思是……”
于向阳的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向阳,你是了解我的,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他们敢做出那些事,就该想到有今天!”
“……”
于向阳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虽然我父亲的死与于叔干系不大,但、是他的熟视无睹,让这件案子尘封二十年,让那些人逍遥法外。”厉泽阳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当然,我也不会因为于叔是你父亲而改变对你的态度。”
“诶……”
于向阳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无力地抓着头发。
其实想想,若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定会比他处理得当。
于诚从会议室出来,从后面轻拍他的肩膀,“向阳,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爸,你明明知道实情,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于向阳说完,死咬着后槽牙,心里压抑的不行。
虽说厉泽阳说于诚所作所为不会影响他对自己的看法,可只要想到关于厉叔那事,自己的父亲是帮凶,就接受不了。
“你以为我不想?!可那时连厉老都没办法查出来的事情,我只是小小的尉级,能有什么权力?”于诚抹了把脸,叹气道:“放心,不管组织上怎么决断,我都没有异议,这本来就是我该受的。”
二十年了,他从珠城调去湖城这么久,也该是时候退下来。
只是……
“爸这次退下来,可能还会影响到你。”
于向阳轻嗤,语气极为不好:“我那会儿不管是考军校还是进基地都是靠我自己的本事拼来的,谁稀罕你替我打点?”
于诚被噎,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段时间不回去,先走了。”于向阳撂下这话,走向外面。
厉泽阳走出行政楼,径自来到裴炎停车处。
站在不远处,就见杨胜与他正在争执什么,气氛并不好。
“……你们是把我当外人是吗?我爸做错事该受什么惩罚我绝不说二话,为什么瞒着我……”
裴炎被他缠烦了,直接推开他,“我明确告诉你,这件事少爷对外都是保密的。”
与亲疏远近、外人内人没关系。
杨胜没防备,被他推得向后踉跄,听到军靴落地的声音,他转过身。
眼底布满血丝,胡茬冒出一截,整个人看着很潦倒。
“泽阳哥?”
厉泽阳薄唇紧抿,周身散着疏离的寒意,朝他颔首算作回应。
“少爷,陆斌和倪先生已经准备好,等着您过去。”裴炎打开车门,低声汇报。
见他准备上车,杨胜一把按住车门,嗓音沙哑:“你早就知道我爸是害厉叔的主谋,是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让我回来?”
“我他妈就是个大傻逼,还想着你和他能和解……”
“……”
呵,杀父之仇。
怎么能和解?
裴炎不忍他这般疯癫,上前说:“胜哥,少爷没有怪你的意思。”
“不怪我?”杨胜用手指着自己,悲凉开口:“我他妈怪自己,我……”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耗,先上车。”厉泽阳拂开他的手,坐上后座。
裴炎从车头绕到驾驶座,将车发动。
杨胜愣了一下,踉跄地打开副驾驶,钻进去。
车子一路行驶,开出珠城境内,往临市方向。
路上,杨胜几次想出声询问要去哪,但见裴炎一直专注于开车,后座的人闭目养神,便打消念头。
两小时左右,进入临市边境。
车外乌云压低,阴风怒吼,没一会儿大雨落下。
裴炎拨了电话出去,询问路线。
“你把车载导航打开,和手机连接,我给你发定位。”陆斌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没有离开电脑键盘。
“你等等。”
“速度点,我忙着呢。”
“……”
手忙脚乱得到定位,裴炎也被陆斌那聒噪的性子弄烦,把手机丢到一边。
与陆斌、倪明昱汇合,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冒雨进了屋,陆斌正在电脑前监控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倪明昱则用望远镜透过窗户缝隙查看。
见他们过来,放下望远镜走过来,“除清晨去了趟墓园外,他没有异动。”
“辛苦了。”厉泽阳朝他点头,把沾了雨的外套脱掉。
倪明昱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随口问:“你那边的事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