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风瑾和李司晨也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李司晨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远远地看到阮之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两人走近,程风瑾对着顾念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被强行拉走跳舞,这片小小的角落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气氛很沉默,显得有些尴尬。阮之之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好巧,你也来参加舞会啊。”
李司晨却道:“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说罢,他顿了顿,神色间像是经历了一番挣扎,而后终于伸出手来,语气里带着一份恰到好处的忐忑,“之之,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他伸出来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很害怕她会拒绝。
阮之之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自己上次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白了。
察觉到四周已经开始有暧昧不明的目光朝这里望过来,怕被同事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阮之之赶紧开口:“李司晨,上次我不是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吗?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你……你不要再这样了。”
“之之,你就这么狠心,连一支舞的机会都不给我?”李司晨固执地不肯将伸出的手收回,一双向来骄傲的眼睛此时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层雾,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如果是三年前的阮之之,看到他这副模样恐怕早就溃不成军了,可是现在的她,尽管直视着他的眼睛,内心却平静到毫无波澜。
气氛就在双方的不肯退让之下变得更加尴尬,阮之之把求救的眼神朝人群中正在跳舞的顾念望去,却发觉程风瑾似乎正在有意地用后背阻拦着顾念的视线。
于是放弃求救,她把眼神转回来,深吸一口气道:“李司晨,我不可能跟你跳这支舞的,而且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而后,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跟时砚——”
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感觉到手上一凉。
人群中有人走过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人指尖冰凉,一直蔓延到掌心,才有了些许温度。
阮之之刚刚还有些慌乱的神色立刻安定下来,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他,阮之之回过头来,视线里先是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而后一路蜿蜒向上,最后定格在男人漆黑冰凉的双眼。
语气瞬间又惊又喜:“时砚,你怎么来了?”
时砚听到她的声音,眼角眉梢的冷意逐渐消退,他垂眼摸了摸她的头发,第一次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宠溺:“我看你这么想跟我共进晚餐,不忍心让你失望。”
☆、33.c15·美梦成真
阮之之听他这么说, 忍不住脸上一红,也许是舞会大厅里的吊灯光线太过明亮,折射到时砚身上, 衬得今夜的他格外好看,一双总是冰凉入骨的眼睛甚至显得有些温暖。
刚刚还有些慌乱的阮之之突然就安下心来了。
“时砚,虽然你曾是我的同系师兄,可是我跟之之两个人的私事,希望你一个外人不要插手。”站在一旁被忽略良久的李司晨, 在看到阮之之脸上毫不掩饰的依赖感之后, 终于忍不住愠怒开口, 并且一字一句中,着重强调了“外人”两个字。
尽管阮之之已经明确地拒绝了他,但是在李司晨的心里,其实一直以来都不相信她可以完全将自己放下, 更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移情到别人心上。
阮之之内心深处是一个极其慢热内敛的人,他花了一年时间才让她卸下心防, 慢慢喜欢上他, 而如今她跟时砚不过相识数月, 她怎么会对着他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无法接受。
时砚却有些讽刺地笑了, 人山人海的舞会大厅里声音喧哗,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小小角落里的动静,他一步步走近, 仗着天生的身高优势低下头来, 俯视着李司晨, 口吻凉薄:“外人?这个词或许应该退还给你,李司晨,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总是错过之后才想起回头。”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垂着眼不说话的阮之之,眉眼稍缓,“之之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以后也不会跟你再有任何瓜葛,希望你不要再缠着她。”
他说话时的神色很平淡,声音很轻,却很阴冷,让人听了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阮之之站在他身侧,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
感受到从她柔软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时砚微微垂下眼帘,眸中种种情绪一闪而过,他反手握住她,动作很温柔,似乎是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吓到了她。
李司晨双手垂下,紧握成拳,他没有再跟时砚说话,而是扭头望向阮之之,一字一句,艰难无比地开口:“之之……你跟他……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阮之之轻声回答,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忍:“是真的,所以……我跟你之间,真的完完全全没有可能了。”
李司晨很久都没有再说话,他的双肩下陷,似乎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时砚拉着阮之之的手一步步向前走,路过李司晨身边的时候,他顿住脚步,低下头来,在他耳边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低声道:“李司晨,三年前她诚惶诚恐取出一颗真心,却被你摔得粉碎,如今我倒是要感谢你,你们原本是有机会在一起的,只是从现在开始,却再无可能了。”
李司晨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像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又像是没听到。
时砚和阮之之渐行渐远,而他在一片模糊人潮中闭上眼睛,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盛夏,那时她孤身一人行走在校园里,身后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神色茫然,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
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场景又转回大四那年的毕业演讲,她为了让自己能有一场完美的演讲回忆,跑了六条街买来领带,上场之前,她在后台,神色羞涩,低头小心翼翼为他系领带,祝他演讲顺利。
……
曾经这么爱他的阮之之,终究还是被他弄丢了。
***
眼前衣香鬓影,耳边觥筹交错,阮之之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离开之前她看到李司晨的神色很黯淡,潜意识里,作为相识多年的朋友还是有些担心他,却也知道这个人以后与己无关。况且……时砚此时此刻就在她身边。
而就走在她身侧的男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垂下头来,语气温柔地问她饿不饿。
听到他询问的声音,阮之之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饥饿感,回想一下,她这整个晚上也就跟顾念一起聊天的时候吃了几口蛋糕而已。
时砚看到她的表情,眼角眉梢漫上笑意:“要不要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阮之之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有些泄气地回答:“今晚我们公司里的主管都在,万一被他们发现我提前溜号,怕到时候挨批评。”
时砚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回身带她去自助餐桌上找吃的。
阮之之端起一盘炸薯格,极力控制腹中传来的饥饿感,矜持地小口小口咀嚼。毕竟作为一个新晋女友,该有的端庄优雅还是要有的。
时砚望着她,沉默良久,轻声开口:“你再不快点吃,一会儿侍应生就要来收拾餐桌了。”
阮之之:……
这个人真是没有情调。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还是加快了咀嚼的动作。
时砚轻笑,似乎是有些无聊地随手从餐桌上取过一张餐巾纸,就这么斜斜靠在桌上,动作懒散地开始折纸。
他的手指灵巧而纤长,像两只交错飞舞的蝴蝶,就连指尖都泛着好看的颜色。
阮之之歪头看他手上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在丽江酒吧的那晚,他伸手递给她的那朵纸玫瑰。
“你很喜欢折纸吗?”
“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阮之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发自内心般赞叹道:“好厉害啊。”
“喜欢吗?”时砚垂眼,眼睛专注看手上的半成品,仔仔细细将纸对折成五边形,又沿着压出来的虚线利落撕开几个对等的角,而后,不待她回应,漫不经心地开口,“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给你折。”
阮之之一颗原本平静的心,听到他这句极像情话的话,简直如同枯木逢春一般,瞬间怦怦直跳,连带着整个人的呼吸都变急促了。
片刻之后,一只栩栩如生形容可爱的小兔子就在时砚指尖诞生。他伸手,动作很温柔地递给她,像上次一样,言简意赅道:“送你。”
可阮之之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犹豫,直接伸手接过了。在接过来的瞬间,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将那朵纸玫瑰随意丢弃。
手中的小兔子似乎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阮之之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心里就在此刻像浪潮般浮起汹涌的幸福感。
跟他在一起度过的时间,幸福到近乎静止。
两人正在聊着天,大厅中央的灯光突然全部灭下来,紧接着,最前方的舞台上洒下一束白色追光,阮之之看到他们公司的领导走上去,开始发表致词,内容无非是一些逢场作戏冠冕堂换的官话。
与此同时,刚刚还很分散的人群也十分配合地聚集到舞台前方来。
阮之之一边跟着人潮走过来,一边想,太好了,领导致完词后,时间就比较自由了。
想到时砚为了陪自己吃饭特地赶来参加舞会,阮之之心里忍不住有些愧疚。她默默往时砚身边又移了一寸,伸手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腰,轻声道:“时砚,你饿吗?”
刚刚自己在那狼吞虎咽的时候也不见他吃,这会儿应该饿坏了吧。
对方垂眼,看着她落在自己腰间的小动作,似乎很是受用,也跟着轻声在人潮中回应:“不饿。”
说完,他的手指向下,动作很轻地抓住她刚想从他腰上逃走的手指,而后一点一点,拢入掌心。他不说话,两个人拥挤在人潮里,灯光昏暗也无人注意,只有阮之之知道,他现在正伸手,用自己的指尖一下一下,毫无规律地轻轻挠着她的手心。
有些痒,还有些烫。
救命……等一会儿大厅里的灯亮起来,一定会发现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时砚这么做简直就是犯规。
很快,领导致词结束,大厅里的开关被工作人员打开,触目所及之处又变得灯火通明,时砚也停止手上的小动作,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阮之之脸红红的看着他,想要质问,又觉得太矫情,于是作罢。
自己都已经快二十六岁了,怎么还像个怀春的小姑娘一样,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唾弃。
时钟指向九点,夜幕早已降临,晚风袭来,很是凉爽,空中繁星密布,灿烂耀眼,很多人都走到室外游泳池附近,跳舞聊天。
时砚低头问她:“想回去了吗?还是再待一会儿。”
阮之之想了想,怕一会儿被同事看到自己跟时砚在一起,又要被当成熊猫一样围观,于是回答:“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时砚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厅,沿着波光粼粼的游泳池向出口走去。
晚风温柔拂过,吹皱了一池春水。
两个人走了没几步,迎面就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端着一杯红酒走过来,挡在他们面前。女人个子高挑,腰细腿长,容貌相比阮之之也毫不逊色。
“帅哥,我注意你很久了,一起喝一杯?”她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撩了撩一头波浪长发,恰到好处的诱惑与勾引。
阮之之忍不住向时砚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对方收到她的眼神,很是明白地伸手揽上她的腰,淡了语气道:“借过。”
女人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视若无睹,而时砚没有看她,折了步伐,揽着阮之之从她身边快步走过。
阮之之略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忍不住叹气:“你说你一个男人,怎么长得比女孩还勾人……”
时砚这个人,平时神色冷厉寡淡倒还好,怕就怕他眉眼一软,露出温柔神色来,这才是真要人命。
就像那烽火戏诸侯里的周幽王,尽管知道后果可能无法挽回,为了褒姒那颠倒众生的一笑,便是误国也心甘情愿。
就在阮之之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有男人在暗暗打量自己。
晚风吹得有些急了,将她的薄纱裙摆吹起,由于长裙从大腿根部开始分叉,此时此刻被风一吹,难免露出一双纤细白皙的长腿来。
当事人对此毫无所觉,时砚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之之,你的裙子很漂亮。”
“啊?”思绪被从天外拉回来,阮之之抬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拨了拨刘海,“谢谢。”
时砚抿唇,斟酌着开口:“我不是对你的着装有什么要求,只是现在毕竟还没入夏,我建议你还是多穿一些,否则这种天气一旦感冒,没有一个星期是痊愈不了的。”
阮之之:……
原来是嫌她的穿着太暴露了。
阮之之囧,低头看了看自己行走间被风吹起的裙摆,像个被老师叫去谈话的小学生一样乖乖回答:“这条裙子是我今天匆忙之中买的,确实是有些冷……我打算明天就把它拿去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