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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剑之时,他温穆秀雅;有剑之时,却好似邪神厉鬼。以区区的二十余年而成就百年之功,想必其中也有不告于人的曲折渊源罢。
    对于剑宗,国师出身气宗,素来钻研不多;但有一个人,一直以修行剑气合一而被视为异类,最后乃至以“旁门左道”罪名逐出门派,放逐东海。但此时此刻,如果他在,一定会对这把诡异的玄同剑有新的见解。
    国师想到自己亲哥哥鼻孔朝天的样子,便忍不住俊眉紧蹙;但一转念,想到自己的小姑娘将要跋山涉水远赴东来去恳求他,不由得又后悔当初没有多在师父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也好轻松成全了今朝这番人情了。
    第202章 |文学3.7
    213
    在那次和南宗几近羞辱的会谈之后, 国观内部召开长老会议,向国师询问太上忘情放在何处。
    国师以此剑乃师父紫衡真人生前私下馈赠为由, 拒绝透露宝剑下落。
    这使得整个长老团体都极为震怒——输给南宗,已经让国观颜面尽失,还遗失了门派重器,长老们一致决定, 将国师关入千钟塔塔顶。
    千钟塔一旦封闭,由数十名国观高手锁住阵眼, 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消息传到顾柔这边, 她准备立即上路前往东莱。
    她一方面同冷山秘密寻求帮助,另一方面,对丈夫绝口不提怀孕之事,只怕他一旦晓得, 便不许她赶这么远的路了。
    刘青帮着打点好了行装,一边抹着眼泪——他先头已经跑了国观好几趟, 带了不少礼物,想要见自家男君一面,全都被国观的道士们堵了回来。这会儿女君要上路,又不带他一起, 他一个人想着便伤心。
    银珠劝道:“大管事,男君女君都不在府中, 您一人看家责任重大呢。”刘青道:“一路上要好生顾住女君,千万不可有半点差池,若是方便了, 就托人捎信回来;男君那头我在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和他通上信儿。”
    冷山秘密安排了一队亲兵,保护顾柔前往东莱的行程,另一方面,孟章将祝小鱼召回顾柔身边,陪同前往;向玉瑛因为在屯骑营中军务繁多,无法抽身,便未能随同前往。
    出发那日,天气甚是晴好,顾柔等人扮作贩卖玉器的商队,陆续出了城。
    顾柔一路受到车马颠簸,加上她怀孕初期甚感不适,沿途停车呕吐了几回。那赶车的车夫乃是冷山军中驾车作战的士兵扮成,看见顾柔这般,无心地说了一句:“这样下去,不晓得几时才到得哦!”
    祝小鱼听了道:“那就要劳烦您快一些赶车啊!”车夫心直口快道:“已经是军中最快的马匹车辆,顶天也就这个脚程,总不见得我驾车的本事强些,它就自个快了吧,您也是当兵的人。”
    顾柔一听,更加心思焦虑,她刚刚吐完一场,原本想在路边的树下歇会脚,这会儿朝身后一看,仍然是宽阔的驿道——才出了洛阳城不远,这个速度下去,只怕天黑也到达不了管城。她道:“咱们继续走吧!”小鱼问:“伍长你脸色差得很,多歇会儿吧!”“不了。”
    车夫快马加鞭,傍晚即达管城,众人在城内找了家客店打尖。
    顾柔在客房里头又吐了一场,实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却又不得不补充体力,勉强进了一碗客栈的滑鸡生滚粥,便困乏地睡下了。她比往日更加畏寒,裹着被褥直喊冷,祝小鱼把自己带的棉被加给了顾柔,然后出去跟客栈伙计再要一床。
    顾柔躺在榻上,脑袋昏昏沉沉,却听国师问她:【到管城县了么?】
    她为之一醒,连忙坐起身:【到了,已经在客栈了。】
    【好,】他道,【你在此间要多留心,我父亲曾在这一带整顿吏治,得罪过不少当地豪强,过了今晚你明早便动身赶路,莫在此间多做停留。】
    【啊?】顾柔揉了揉头发,努力睁开困乏的眼睛,【你这么说,我不敢睡了。】
    【也不必过虑,你刚来,倒不会这么快被人认出。】
    【好。夫主,你在那边……衣食住行可还好么?】顾柔只担心他受罪,便小心翼翼问道。
    国观饮食素来清淡,倒很合国师胃口。他此刻正坐在千钟塔顶层的紫草蒲团上,对着一张黄杨木小案进食,青玄青阳两个奶白的小道童左右给他端菜盛汤,伺候得不输刘青。
    【这是禁闭,同坐牢无异,自然和家中难以相比了。】他品尝一道梅子豆腐的菜,清新酸甜的梅汁和弹嫩爽滑的豆腐在一起腌制,滋味充分融合,真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他吃下第一口,眉毛便微微一动,立刻朝青阳招了招筷子。
    青阳会意,这乖巧伶俐的小娃娃立刻双手捧盘奉上,青玄在旁边用瓷勺挖了第二块放进国师碗里——他俩来侍奉的时候,掌门师父便叮嘱过:这是你们师尊,可得对他有求必应恭恭敬敬地才好,否则小心他用阳火指烧烂你俩的屁股。
    于是这两个小娃娃不敢怠慢,果然做到有求必应。
    他频频下筷子,梅子豆腐快要光盘了,又盯上了一碟蚝干闷萝卜,青阳立刻挖了一勺,先在干净的空盘中撇去多余豉汁,再放进国师碗中。
    豉香浓郁,配上鲜味四溢的蚝干,配菜萝卜炖至软烂——国师点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国观吃到这道菜了,道士们虽然不似和尚斋戒严格,但长老级别的宗师们都会为了自身修行吃得更为清淡,而这蚝干却是国观之中较为少见的小荤。
    国观的荤菜本来便不多,故而将这些小荤做到极致,连素鸡都做出惟妙惟肖的肉汁味道来。他一边吃,一边想,若是能带她进来尝一尝什么叫做菜品的精雕细琢,也省的以后她老做一些大咸大辣了。
    他在这边细嚼慢咽,顾柔在那头听得快要哭了,她脑袋里闪过的是自己丈夫吃糠咽菜的情形,忙不迭地抹着眼泪:【夫主放心,我一定寻着大伯,求他将你救出来。】
    他边吃边道:【救出来就完了啊?为夫在这边遭了不少罪,回去当有安慰。】
    【安慰,安慰,】顾柔泪奔,【我一定做一桌子好菜给你接风洗尘,还有个惊喜……】她还未将怀孕一事告知。
    【那你可要记得了。对了,待你下次来时,我领你在国观用饭。】国师冲青玄青阳摆了摆手,示意用餐完毕,开始收盘子。
    那帮老道士关了她的丈夫,顾柔看见他们的脸便没胃口,不晓得有什么好留下来吃的,怏怏不乐地撅了噘嘴:【夫主,你早些休息,明日起来别忘了同我报个平安。】
    【好。】国师吃饱喝足,两个小童收拾完桌面,跑来一左一右趴在他身边,在案上托着腮帮,圆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瞅着他:“师尊,你什么时候教我们阳火指哇?”他回头看身后香火木桌上的铜壶滴漏,离自己练功打坐的时辰还有一段空闲,便道:“好,教教教。”对他来说,若非这里没有顾柔,坐牢倒也不错。
    顾柔这边无精打采,她心疼丈夫得紧,虽然累积极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偏生自打有了身子以来,她起夜的次数甚是频繁,方才没怎么饮水,这会儿便又想解手了,她扶着床沿缓缓起身。
    祝小鱼还没回来,床边还空着她摊开的地铺——祝小鱼为了方便照顾怀孕的顾柔,没有睡她的大床,而是在挨着大床打地铺,一炷香以前她去搬被子,现在还不见人影。
    顾柔站起来,在原地醒了醒神,打算叫银珠过来;忽然,一道怪风吹开了窗子,窗缝里闪过黑影。
    “谁?”
    顾柔悚然一惊,该不会说来就来,管城的地方豪强发现慕容家的人来到,前来设法报复了吧。她着急地挪回床边去摸枕头底下的潮生剑。
    这时候,整扇窗子打开,陈翘儿从外面探头进来,笑嘻嘻地脸:“小柔,是我。”
    顾柔又惊又喜,捂着肚子道:“你来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她拨亮灯芯,然后去开门,却先看见了一张久违的面孔,一个穿墨蓝劲装的蒙面少年,身材高大四肢修长,腰间系一把千机匣,双手抱臂,侧着身体站在门口,似是不屑的侧过头看她一眼。
    “嘿,还认得我么。”少年挥挥手。
    顾柔傻眼。纵然对方蒙了脸,她也认得这是谁的:“小……小谢?”
    “嗯。”小谢无视顾柔的惊讶,大摇大摆走进来坐下,自己倒桌上的茶水饮用。陈翘儿跟着他也走进屋。
    顾柔这会倒真的惊讶了,关上门,问道:“你们怎么会同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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