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忠勇侯夫人对外孙女的爱重,若是知道她尸骨未寒,萧潜便堂而皇之私会旧爱,怕是真要气出个好歹来。
……所以,萧潜特地来找自己说话,介意的是忠勇侯府对他的看法?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林锦仪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可能呢,自己从前活着的时候,他都不甚上心,眼下从前的她已经没了,他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些呢?
她沉吟片刻,也想了明白,觉得他多半是顾忌元问心的名声才来和自己说这些,什么顾忌忠勇侯府的长辈,也不过是他挂羊头卖狗肉的幌子。
也对,当时瞧见的他和元问心私会的,除了两个丫鬟,便只有元问卿和她。落英应是会告诉苏太妃的,苏太妃同苏氏等人亲厚,同岑锦却不过泛泛。荣王爷和萧潜要好,苏太妃想来也不会说些什么。元问卿是元问心的亲妹妹,就算回家说了,也不过是家中之事,并不会伤害元问心远播在外的那高岭之花的名声。所以今日这事,确实只有林锦仪一个外人知道了。
不过林锦仪本来就没准备回去对家人提起,萧潜和谁一起,跟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她点头应下,“王爷的意思小女明白了,小女回去自不会提起。今日小女不过是来贺寿的,其他的,便是一概不知了。”
事情顺利地出乎萧潜的意料,他脸上也多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抱拳道:“那本王就谢过二姑娘了。不叨扰姑娘赏景的雅兴,本王告辞。”
林锦仪垂着眼睛福了福身,等再抬头,萧潜的背影已经在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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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只剩下林锦仪和千丝。
他走后,林锦仪不欲多说话,千丝犹豫道:“姑娘,今日之事咱们真的不和夫人说了么?”
林锦仪道:“那是镇南王的私事,咱们本就是偷听偷看得知的,没有什么好告诉的。”
“可是,表姑娘她……”
“她已经死了。”林锦仪斩钉截铁道。声音多了一丝冷硬。须臾,她又开口:“可活人,还得活下去。”
千丝没有做声。说到底,她还是苏氏一手调丨教出来的丫鬟。
林锦仪复又放柔了声音,道:“祖母身子确实不好,眼下一家人都忧心忡忡,便不要因为这种事来加重他们的困扰了。”
千丝心里也是百转千回。她想,以镇南王如今的权势,就是他马上要娶元问心过门,忠勇侯府又有谁又能站出来阻止呢?就算禀报上去,除了让主子们气上一场,确实没有旁的用处了。遂,她福了福身,应道:“姑娘思虑得周全,奴婢省得了。”
主仆二人说了会儿话,林锦仪也没了赏景的兴致,也不想去戏台子去凑热闹,便先回花厅去了。
花厅里除了几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什么人在。
林锦仪便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
好在没过多久,到了傍晚,荣王府就要招待晚宴了。众人也都随着苏太妃回了花厅,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苏氏半下午没见到女儿,回来了就关切道:“你素日里最爱热闹的,今日怎么没去前头听戏?可是身上不大好?”
林锦仪静坐了好一会儿,已经摒弃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只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笑了笑,道:“太久没有出门了,有点儿头晕,下午歇息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苏氏道:“回去让大夫给你瞧瞧,你这身子可真是让我操心,看来还是得调理。”
林锦仪便乖巧道:“好,都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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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宴,众人用过一道茶,苏太妃便有些精神不济了。
众人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便开始有人告辞。
苏氏留了一留,算是最后走的那波。
苏太妃已经有些倦了,还是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叫她没事的时候多带林锦仪来王府玩。
话别之后,苏太妃又让落英将她们亲自送出了府。
苏氏这一日虽然忙碌,却也觉得十分高兴,回去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笑意,只是眉间却显出了疲惫。
想来也是,她素日在家里也没有连做三道大菜、还守在厨房里看火候的时候,且她也不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今日还陪着苏太妃看了一下午的戏。
林玉泽在门口接了她们母女三人,瞧见她的脸色便有些心疼,轻声道:“你在马车上睡会儿吧,让小阿锦去后头跟芳姐儿坐一个马车。”
还不等苏氏开口,林锦仪却已经瞧见他两颊泛红,似是饮了不少酒,便道:“起风了,爹也进马车里陪娘一道吧。”
于是林玉泽便和苏氏坐上了前头的马车,林锦仪同林芳仪坐进了另一辆。
姐妹俩坐在一块儿,自然是要说话的。何况这日的林芳仪似乎也挺开心的模样。
下午林锦仪被元问卿拉到了园子里,林芳仪没去,白日两人没怎么在一处,便问她今日玩的可好。
林芳仪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道:“母亲介绍了许多太太给我认识。那些太太说话也和气。”
林锦仪立刻意会,苏氏这在帮她相看人家了。而且瞧眼下林芳仪这模样,应该进展很是不错。
第二十一章
很快,一行人便回到了忠勇侯府,一起去顺和堂给忠勇侯夫人请了安。
忠勇侯夫人平时这会子多半已经睡下了,这日却是在等着他们,问了他们一些荣王府的情况,老太太这才安心入睡。
一行人便就此各自回了自己院中歇下不提。
第二日,林锦仪天刚亮就自觉醒了,正准备起身,千丝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道:“太太说姑娘和大姑娘昨儿个都累着了,今日不用去书房。且昨日老太太也睡得晚,大家不用赶着大早去请安。您再多睡会儿吧。”
林锦仪便又躺回了床上,但是无奈最近作息都十分规律,躺下了也睡不着,闭了会儿眼,外头天光大亮了,林锦仪便从床上起了来。
去顺和堂请安后,一家子一起用了朝食。
因为难得得闲,林芳仪还邀请她去访华苑坐坐。
林锦仪心里记挂着昨日答应了给元问卿写信的事,便没有过去,回了自己院里。
从前锦绣苑的书信都是那两个被发配出去的大丫鬟在管,自从她们走后,便是踏歌在管着。
林锦仪便让踏歌找来了过去元问卿给自己写的所有的信件。
她先把那些信都简单看了遍,熟悉了小表妹和她写信的口吻,而后再自己提笔。
过去元问卿和小表妹的通信多是生活起居的小事,林锦仪便也把最近几日身边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共写了两页信纸,着人送去了元府。
没想到,元问卿的回信来的极快。
下午晌,林锦仪午睡刚起,踏歌就把回信呈了她面前。
林锦仪展信一看,元问卿先是表达了对林锦仪写信给她的高兴,接着又说邀请她半个月后去元府聚会。信中另外附上了一张请柬。
两人才刚打过照面,照道理并不急在这么几天见面,而且还郑重其事地下了请柬。
林锦仪一时摸不准,便问起了千丝。
千丝道:“姑娘怕是忘了,半个月后便是元二姑娘的生辰呢。”
林锦仪只得点头道:“原是问卿的生辰,前儿个光想着姑奶奶的生辰,倒把她忘了。”
从前的林锦仪就是个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丫鬟们倒也是见怪不怪。
既知道了由头,林锦仪便想着给元问卿准备生辰礼物。
她也不知道小表妹的私库有什么,正好这时让踏歌把私库的册子给自己瞧了瞧。
这一瞧之下,林锦仪才发现小表妹的私库东西还真是不少,金银器物,家居摆设,都是精致华美的东西。另外还有几千两私房钱,看账面记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长辈们给的。
相比之下,上辈子的她身边的东西就少的可怜了。就连出嫁的时候嫁妆也才堪堪三十六抬,一多半还是她亲娘留下的,家里后头添上的都是些凑数的大件儿,并不值钱,只能充个面子。
林锦仪一时也不知道选送什么好,她也不清楚小表妹的喜好,小表妹虽不在了,总不好把她的心头好随便送人。
她正为难,那边林芳仪却来拜访了。
林锦仪迎出去,将林芳仪迎进了屋,让丫鬟上了茶。
林芳仪坐定后,看桌上放着她的私册,便笑着问她:“妹妹今日怎么想着清点东西?”
林锦仪无奈道:“问卿不是下个月生辰吗?给我下了帖子,真寻摸着送什么给她好。”
林芳仪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僵硬了下,她昨日也见过了元问卿,可她,却没有邀请自己去参加生辰宴。
林锦仪正对着私册愁眉不展,并没有注意道她细微的神色变化。
踏歌看她实在为难,便建议道:“姑娘,不如送那套珍珠翡翠的头面?”说着还在册子上那套头面的入库时间点给林锦仪瞧了。”
林锦仪一看,这套头面去年做了不久的,却是入了库,就没有取出来过,应该是没有戴过的。加上踏歌想来稳重少言,她总不会瞎提意见,便点头道:“好,那就送这个吧。你去让人包起来。”
林芳仪低头自顾自喝茶,心里颇不是滋味。那头面是她这妹妹去年生辰的时候心血来潮想要的,苏氏特地从外头寻来的,翡翠碧绿,珍珠饱满,样子也做的十分精巧华美。她偷偷瞧过一眼,心里羡慕得不行。可东西到了妹妹眼前,妹妹却嫌东西看着老气,随手看过就让丫鬟收了起来,也一直没有戴过。眼下,就这么随意拿来送人了。
选定好礼物,林锦仪才有了心思同林芳仪闲聊。
“姐姐今日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不然也不会早上邀请自己去芳华苑,下午晌就特地过来了。
林芳仪放了茶盏,淡淡一笑:“也没什么,不过是今日得闲,想同你一道玩罢了。”
林锦仪便道:“好呀,姐姐想玩什么?百索还是叶子牌?”她当女孩儿的时候,妹妹岑钗同她并不亲近,倒也很少有姐妹一起玩的时候,纪氏又不常带她出门交际,因此她也只知道这两样女孩常玩的东西。
林芳仪道:“叶子牌吧,从前你不就爱玩这个?”
林锦仪笑了笑,让千丝去准备了。
叶子牌就是纸牌游戏,算法和玩法同马吊相差无几。
这牌要有四个人玩,林锦仪便让千丝和踏歌一起玩。
林锦仪只知道玩法,并不精通算牌,几圈下来,很快就输光了自己的筹码。
千丝和踏歌不赢不输,倒是都让林芳仪赢了去。
一个筹码代表一两银子,林芳仪半个时辰就赢了三十多两。
林锦仪倒也不心疼钱,让踏歌拿了银票给她。
林芳仪不肯要,林锦仪反而笑道:“姐姐赢的,应得的。若是不拿着,玩起来就没趣了。”
林芳仪这才半推半就收下了。
而后四人重新分配筹码又玩了起来。
又没过多久,林锦仪的筹码又都去了林芳仪那里。
林锦仪又爽快地让踏歌拿了银票给她。
此时时辰便也不早了,林芳仪起身告辞。
林锦仪心情不错,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她走后,千丝还笑着对林锦仪道:“姑娘如今真是稳重了,从前您打牌输了,总是要发通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