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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纪氏的这句话,殿内的女眷们都开始议论纷纷。嗡嗡的谈论声很快充斥了整个殿内。
    林锦仪浑身冰凉,怎么也没想到纪氏会这么针对她。
    这时候苏氏也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过来了,笑道:“我们丫头向来不仔细,实在抱歉。岑姑娘这裙子实在好看,被弄脏了可惜的很,不如回头我们府上赔些料子过府?”
    纪氏又笑道:“不用不用,是我家姑娘小题大做了,一个脚印而已,洗过便算了。”
    两家大人达成了和解,岑钗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神情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苏氏拉了林锦仪的手,带着她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锦仪有些浑浑噩噩的,苏氏拿了热茶递给她。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眶却忽然发起了热。
    苏氏疼惜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劝慰道:“阿锦,别哭。”
    林锦仪咬咬牙,忍下了泪意,强颜欢笑道:“我没事。”
    苏氏看她这强忍眼泪的模样,也是心疼坏了,道:“我虽不知道你之前留在正殿发生了何事。但想来是因为那件事,你碍着她们的眼了。”
    林锦仪不解,只道:“只是太后将我错认成表姐,留我在正殿用了席。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苏氏轻轻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这跟你的作为没有干系,是你挡着别人的路了。”说完,她觉得女儿或许还是不会懂,便又道:“许多事,娘念着你年纪小,都没有和你说。你表姐从前还病着的时候,岑家的那对母女就想着取而代之。如今你表姐去了,尸骨未寒,她们就将算盘打到了明面上。你同你表姐有几分相似,太后糊涂地认错了,乱点鸳鸯地将你同镇南王当成一对,她们自然就视你为眼中钉了……”
    前头元问卿说的那番话,已然让林锦仪觉得难以接受。此时苏氏将其中利害关系都分析给她听了,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她的心房。
    纪氏和岑钗都是从前的她最亲近的人啊,她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眼泪马上就要不受控地滚出眼眶,林锦仪站起身道:“娘,我出去透会儿气。”
    苏氏想着她是委屈了,不好意思在人前落泪,便叮嘱道:“那你就在附近走走,当心外头的暑气,千万别远了去。让千丝跟着你。”
    林锦仪应下,带着千丝出了正殿。
    门外守着的宫人非带没有拦她,反而还挺体贴地给她指了条通往湖边的小路,说那里极为清静,最适合透气。
    林锦仪道了谢,顺着宫人指的方向走了。
    小路蜿蜒,走了一刻钟,便是一片静谧的湖泊。湖边草木苍翠,把毒辣的日头挡去了大半。确实是个清幽雅致的地方。
    湖边有个四角小凉亭,林锦仪进去坐了,千丝去借着去湖边给她拧帕子擦脸的档口走开了。
    亭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林锦仪趴在石桌上,将脸埋进袖子里狠狠哭了一场。
    湖边凉风习习,四下寂静无声,林锦仪哭过后,也渐渐平静下来。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何况她真的已经死过一回,早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就像苏氏教过她的,做人不过求个‘不愧于心,不愧于人’!
    既然继母和妹妹已经不顾念从前的情分,那么她便也将她们看做陌路便好。又何须为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伤心烦神呢?
    想明白之后,她抬起头,发现千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见她已经好了,千丝若无其事地将打湿的帕子递给了她:“姑娘擦擦脸,外头太热了,您脸上都是汗。”
    林锦仪脸上的自然都是眼泪,千丝故意不说破,她也就不说什么,接了帕子,擦过了脸。
    好在入夏以后,她容易出汗,觉得脸上脂粉粘了汗水格外难受,就不经常上妆了。这日来给太后贺寿,她出门前也不过擦了一点面脂,此时便也不用担心妆容的问题。
    就是她到底大哭过一场,眼眶红的吓人,眼下却是不方便回去见人的。千丝便把帕子叠成方块给她敷了眼睛。
    *
    亭子不远处的某棵树后,萧潜静静地站着。
    这树的树干虽然粗壮,枝叶却不算繁茂。王潼跟在他身后,半个身子在太阳底下,此时已经是满头的大汗。
    “王爷,咱们不过去吗?”王潼耐不住性子问道。他们王爷本是在前头和皇帝喝酒的,后来有个宫人来倒酒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王爷便打着‘不胜酒力、出去透透气’的幌子来了这里。
    可是到了这儿吧,他们王爷就躲在树后头了。一躲就是一刻多钟,什么都没干,总不能是来晒太阳的吧?
    萧潜没说话,王潼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凉亭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林府的二姑娘正敷着眼睛,一边笑一边跟丫鬟说话。
    他也不明白有什么好瞧的。
    他也不傻,知道他家王爷多半是为了这姑娘来的。
    可人家姑娘都哭完了,他家王爷都没个动静。实在叫人摸不透。
    又过了好一会儿,萧潜终于开口道:“走吧。”说着便转过身了。
    王潼越发摸不着头脑,亦步亦趋地跟上了。他家王爷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明明是为了人家来的,人家哭的时候也没上去宽慰两句,这如何能成事呢?要不是知道他家王爷不喜欢别人多嘴,他都要恨铁不成钢地劝上一劝了。
    萧潜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弯。
    慈宁宫后来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了,本以为按着她从前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自然是要难过上一场的,便让人把她引来了这里。
    王潼猜的没错,萧潜本来也是想着来劝慰林锦仪的。只是她一来就哭上了,萧潜想着她最怕别人瞧见她丢脸的样子,便没有立刻过去,只想着等她哭完再出现。没想到林锦仪哭过之后便立刻好了,情绪平复得很快,很快能笑着和丫鬟说话。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很不一样了,他也就没必要再出现了。
    曾经好些年,他心心念念地希望她成长一些,各种方法都试了一遍,都没能叫她开窍。
    如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姑娘已经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第三十四章
    林锦仪休息过一阵, 调整好了心情,眼睛也看不出红了, 便和千丝回了慈宁宫。
    进了殿内,她才发现里头除了服侍的宫人外, 空无一人。
    问了宫人,才知道众人都去戏楼看戏了。
    太后的寿辰, 升平署早就紧锣密鼓排了好些新戏。太后午睡起来后说要看戏, 皇后便引着众人去了戏楼。
    林锦仪虽然不想再凑这热闹, 但到底是在宫中, 忠勇侯夫人和苏氏都去了,她也不好任性, 便跟着接引的宫人过去了。
    此时戏楼里众人都已经按次序坐好。
    忠勇侯府等人都坐在相对较后的位置,林锦仪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 倒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苏氏拉过她的手,瞧了瞧她的神色,“阿锦, 你可还好?”
    林锦仪点点头, “娘不用为我操心, 我没事的。”
    苏氏爱怜地给她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好, 娘就知道咱们小阿锦如今已经长大了, 不会把这点子小事放在心上。”
    说着话, 戏台上的旦角也粉末出场了。锣鼓喧天的, 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母女二人也不再说话, 看起戏来。
    这日演的是《四郎拜寿》。虽然是一出老戏,却排出了新意。
    太后十分喜欢,高兴之余就摘了手上的一个金戒指打赏了下去。
    台上的角儿的了打赏,演得自然更加卖力。
    一晃眼,半下午的功夫就过去了。
    看完戏,众人便都随着太后回了慈宁宫。
    好在这时候的太后已经清醒过来了,没有再将林锦仪错认,似乎还忘了上午的事。
    林锦仪松了口气,跟着苏氏等人用了晚宴。
    晚宴过后,天色也不早了,太后体力不济,便没有再留众人。
    忠勇侯夫人坐了一整日,也是乏得狠了,用晚宴的时候差点直接闭上眼睡着了。
    苏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没人瞧见的时候,她不住地用手捶着自己的酸疼的腰背。
    无奈忠勇侯府品级不够,她们一行人还是得步行出宫。
    林锦仪活了两世,第一次觉着权势的好处来。
    那时候她还是镇南王妃,生了怪病,身子不好了,偶然出席重大场合,都是能得到特殊照顾的。便是在宫里,都是乘辇而行。不像现在忠勇侯府人和苏氏,身上不好,却只能默默忍着,把她心疼坏了。
    林锦仪扶着苏氏,郑皎月和林芳仪几乎是驾着忠勇侯夫人。几人慢慢往宫门口走去。
    刚出慈宁宫,就见一顶步辇停在旁边。那等在辇边上的宫人瞧见了她们,便快步上前行了礼,道:“奴婢见过忠勇侯夫人,世子夫人。奴婢奉镇南王之命再此等候,还请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上辇。”
    忠勇侯夫人不说话,苏氏扶着腰,面上冷冷的,显然都不想接受萧潜的好意。可是苏氏也很犹豫,自己是年轻无碍,忠勇侯夫人却真真的年纪大了,受不住再往宫外行走两刻钟了。
    宫人见她们没动,一时也有些着急,道:“王爷也是一片好心,两位夫人别为难奴婢了。”
    “祖母,娘,你们坐上去吧。”林锦仪道,“女儿上午帮着着镇南王讨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喜,这便算是他的回赠吧。”她是真的将忠勇侯夫人和苏氏的不适看在眼里,实在舍不得她们再受苦强撑。
    宫人揣度着萧潜和忠勇侯府的关系,此时便也道:“是啊,王爷也是想着林二姑娘上午帮了他的忙,这才着奴婢等人来接两位夫人的。”
    这话一说,忠勇侯夫人和苏氏心里便都好受了一些,林锦仪帮了萧潜在前头,是有来有往的,那么这便算互不相欠了。
    忠勇侯夫人和苏氏上了步辇,林锦仪等人便走在了一旁。
    几人不用在顾忌忠勇侯夫人和苏氏的身子,倒也走的快了不少。
    她们出宫门的时候,外头忠勇侯和林玉泽、林博志已经在等着了。看到忠勇侯夫人和苏氏是乘着布辇出来的,几人心头倒是都松了一松。
    林锦仪等人扶着忠勇侯夫人和苏氏下了步辇,忠勇侯府的丫鬟自上前把她们扶上了各自的马车。
    林锦仪落在后头,刚也跟着上马车,就听之前说话的宫人道:“林二姑娘,留一留,王爷有话让奴婢带给您。”
    林锦仪便站住了脚,又听他在一边轻声道:“王爷说姑娘的香料十分好闻。若是下回有机会,还希望您赠一些给他。”
    林锦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萧潜为什么让人带这样一句话。
    她身上的香料是她自己做的,跟从前在镇南王府所做的没有什么大差别。那时候萧潜都都没提过一句,显然从不曾关心过的样子,怎么眼下就注意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苏氏已经撩了车帘唤她:“阿锦?怎么还不上车?”
    林锦仪忙应道:“我就来。”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那传话的宫人也是急出了汗,这姑娘一句话都没给回,他可怎么复命啊?!
    *
    苏氏闭着眼睛歇了会儿,总算是缓了过来,便开始问起林锦仪上午之事的细节。
    林锦仪仔细都同她说了,苏氏越听面色越冷。
    林锦仪有些忐忑地问她:“娘,阿锦是不是做错了?”
    苏氏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女儿,便缓和了面色道:“没有,你没有做错,在那样的场合,咱们这样身份的,只能配合上位者……娘只是心疼你,平白无故地就要遭受这些。”想到那些女眷们背后对女儿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样子,她真是恨不得撕烂那些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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