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先帝知道了,虽然怒于太后的心思歹毒, 但已经于事无补,顾全大局, 为了这抓不着证据的事, 也无法处置一国之母, 于是这事儿就不了了知。作为弥补,先帝对十王爷越发宠爱,甚至在驾崩前, 还心怀愧疚地让丰庆帝好好照顾于他。
萧潜当年在皇后身边养大,也是很偶然才听到了这桩事。
所以十王爷和先王妃成亲多年也没有子嗣。而丰庆帝当时和十王爷说,只要他有了孩子便为他恢复封号,也不过就是搪塞于他。
而他们都没意想到的是,岑钗嫁进十王府没多久,就奇迹般地怀上孕了。
丰庆帝后来问了宫中知情的御医,御医只道那□□已经下了许多年,说不定被十王爷身体代谢了也未可知。且医学上总是有奇迹的,岑钗的孩子便是个奇迹。
这时候丰庆帝的皇位早就稳固了,自然也就不介意十王爷再多个孩子,所以当时并没有动手。
可后头,丰庆帝知道了十王爷居然伙同贤妃欲动摇太子的储君之位。十王爷小时候威胁了他的地位,现在又要动摇他嫡长子的地位,丰庆帝哪里能忍得这个,就默许了皇后对岑钗的肚子动了手脚。
林锦仪知道这事后,想了半天,凭着她对纪氏的了解,便想出了一条计策,萧潜再从旁一合计,整个完整的计划便出来了。所以才有了后头两人利诱十王爷的那番经过。
****
十王府,自打纪氏那日和十王爷说定后,便收拾了细软,带了岑府信得过的大夫入住了进来。
岑青山是不赞成她去插手出嫁女儿的家事的,但纪氏以去照顾小产的女儿为由,堵上了他的嘴,且她先斩后奏,在岑青山下值回来前就已经收拾好了细软,十王府的车马也等在外头,岑青山便是有再多的不愿意也没办法阻止了。
纪氏来了,岑钗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每日能睡得着吃得下了,加上纪氏带来的大夫开的补药,和王府里大夫开的清理身子的药,不过七八日,她就恢复得精神起来。
十王爷每晚都过来,衣服也不脱,扒了岑钗的裤子就附身而上。岑钗就行尸走肉般任他□□,久而久之到夜里,纪氏回了自己的房间,岑钗就麻木地脱了裤子在床上等十王爷过来。
但饶是如此过了几个个月,岑钗的身子已经调养了过来,肚子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岑钗急的不行,日日在纪氏面前以泪洗面,说她真的不想再面对十王爷。纪氏心下也挺焦急,她已经在十王府住了几个月了,岑青山颇有微言,已经派人来催她回家了好几回。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纪氏和岑钗两人急得团团转,却又无济于事。
这日前一天下了雨,外头的暑气下去了不少。纪氏便说带岑钗出门逛逛,添置两样首饰换换心情。
岑钗正在备孕,自然是要保持心情愉悦的,但在十王府里,她只感觉到窒息的压迫感,自然是乐得出门的。
母女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而十王府对面大街的茶棚里,一个茶客见了她们动了身,便立刻站起身结了账,回去通风报信了。
纪氏和岑钗到了珠翠阁,小二自笑着把她们迎进二楼雅间,大掌柜自来热情招待。
大掌柜介绍了一批新到的首饰后,岑钗因为没什么心情倒也是兴致缺缺,纪氏看着女儿这样心疼得不行,便道:“阿钗,你只管选两件喜欢的,娘买了送你。”纪氏掌管岑府中馈多年,前头还私下占下了林玉珊死后给岑锦留下的嫁妆,自然是不缺银钱的。
岑钗如今还是十王妃,便道:“不用娘破费,之前王爷给了我一些银钱,用那些便是。”她现在真的是想到十王爷都觉得发寒,连带的恨不得把他给的银子都花完了,省的放在身边觉得恶心。
母女俩正说着话,外头又急匆匆地进来一个圆脸掌柜,对着大掌柜禀报道:“外头镇南王妃来了,说是来取苏大家制的首饰,让您亲自过去呢。”
大掌柜是个拎得清的人,当然知道要紧的是哪头,当下就对着纪氏和岑钗赔笑道:“两位贵人,店里来了贵客,小妇人先告辞了,稍后换上另一个掌柜伺候两位贵人。”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听到林锦仪的名字岑钗当下就拍桌子怒道:“她林锦仪是镇南王妃,我还是十王妃呢。我们同样的品级,又是我先来的,凭什么你就得去伺候她了?”
大掌柜不愿得罪人,为难道:“可是镇南王妃指名让小妇人过去,小妇人若是推辞了,镇南王妃怪罪起来……”
“你就让她来找我!我就看看她凭什么来同我抢人!”在皇家中人,林锦仪处处压她一头就算了,眼下居然一个首饰铺子的掌柜都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如何叫岑钗咽的下这口气。
大掌柜唯唯诺诺的,对那来传话的圆脸掌柜道:“十王妃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还不快去看着招待镇南王妃!”
圆脸掌柜应下一声,旋即便快步出去了。
纪氏看岑钗气的不轻,便安抚道:“好了,阿钗,她不是没抢走人么,你犯不着生气。”
正说着话,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雅间的门直接被人从外头退了开来。
林锦仪一身白色月影纱襦裙,带着一干下人鱼贯而入。
岑钗立刻站起身,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林锦仪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来挑几样首饰,听说十王妃架子大得很不肯放人,就过来瞧瞧。”
岑钗怒道:“我先过来的,你凭什么抢人?”
林锦仪慢条斯理地道:“凭我是镇南王妃,而你不过是十王妃。”
岑钗咬牙切齿,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反驳她。从前她仗着十王爷的疼爱,自己又怀着孩子,不虚林锦仪什么。如今却是没了和她硬碰硬的底气。
纪氏拉了拉岑钗,带着笑对林锦仪道:“镇南王妃素来是好性子的,怎么今日这般咄咄逼人?”
林锦仪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道:“方才没注意,岑夫人也在呢。岑夫人说的话也着实令人发笑,什么叫我‘素来是好性子’的?好性子就应该处处忍让别人么?”她瞥了纪氏一眼,“如果说我现在不想忍让了呢?”
林锦仪的面容本就十分清丽,加上忠勇侯夫人过世后,她清瘦了一大圈,如今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出尘。此时她一袭白裙,爱理不理的说话模样,更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纪氏也知道如今女儿自身难保,没有资本和林锦仪正面交锋,便笑着劝岑钗道:“好了,阿钗,镇南王妃家刚出事不久,心情正不好,咱们犯不着为了一个伺候的掌柜伤了和气。”
这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倒是纪氏一贯的风格。林锦仪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听到她话中暗提忠勇侯夫人的过世,心境依旧是波澜不惊,反而还扯出一丝笑容道:“岑夫人说的有道理,我眼下心情十分不好,十王妃还是不要继续怀我心情了,不然少不得我去十王爷面前提两句,你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岑钗死死咬住嘴唇,脸色也变得煞白。十王爷对她态度的转变,她以为只有十王府的人知道,这个秘密也是她最后的遮羞布,没想到林锦仪就这么□□裸地说了出来。
大掌柜怕她们真的闹起矛盾来,到时候自己反倒落得两头不是人,便出来打圆场道:“镇南王妃,十王妃也是和气人,想来并不是要故意坏您心情。您看十王妃也不说什么了,请您移步隔壁雅间,小妇人把首饰给您呈上来。”
林锦仪嘲讽地看了岑钗和纪氏一眼,点了头站起身。
岑钗死死瞪着她,却无奈只能看着她就这么带着人走了。
林锦仪一行人出了雅间,走到了外间的走廊上,大掌柜正要把她引进隔壁,突然来了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上前禀报道:“王妃,您让属下查探的云逸道人属下已经找到了,目前她就落脚在城外的月半庵中。”
林锦仪听了,便笑道:“好,记你一功,去套马车吧,咱们立刻过去。”接着便对大掌柜道:“事有凑巧,麻烦你一遭了,我下回再过来取首饰。”
大掌柜忙道不敢,一路把她恭送出了珠翠阁。
送走了林锦仪,大掌柜便又回到了岑钗和纪氏所在的雅间。
因着方才林锦仪和侍卫就在走廊里说的话,并没有避忌什么,岑钗和纪氏都听了个全。岑钗没好气地道:“大模大样过来抢人,抢到了却又走了,真不知道她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纪氏多了个心眼,向大掌柜打听道:“这云逸道人是什么来路?怎么未在京城听说过。”
大掌柜招待京城贵客,消息自然灵通的多,便道:“这云逸道人就是传闻中的送子娘娘坐下的得道高人,之前她在扬州一带为许多不孕的妇人做法,让她们都怀上了孩子,因而声名远播。只是云逸道人乃是世外之人,行踪飘忽不定,小妇人也是方才知道她竟已到了京城。”
林锦仪嫁入镇南王府好几个月,肚子还没动静,镇南王也将近而立之年了,他们去找这道人也在情理之中。
一听到这,岑钗立刻坐不住了,拉着纪氏道:“娘,咱们快也跟去!”
纪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道士到底是外男,咱们不好相见的。”
大掌柜便又解释道:“岑夫人担心过甚了,这云逸道人是个女子身,其实是个道姑哩。”
“娘,这便不用担心什么了,咱们快去吧。”岑钗已经坐不住了。
纪氏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坚持道:“反正云逸道人已经来了京城,咱们也不急在一时。”光凭大掌柜一人之言,并不足以取信她,她想的还是回去再找人查查这道姑的底细才安心。
第八十八章
纪氏和岑钗回了十王府后, 便让人出去打听关于云逸道人的事迹。
就如同珠翠阁大掌柜所言, 云逸道人在扬州一代已经十分出名, 眼下她虽然初来京城, 不少人却已经听到了风声,慕名而去。只是云逸道人性情古怪, 不随便见客,只说在京城停留几个月,只帮助有缘之人。
最具传奇色彩的,就是京城百姓眼下在热议的,说是云逸道人到达京城的当日, 镇南王妃林锦仪带着礼物上门求见,却别她挡在了庵堂之外。镇南王妃在外等了良久, 云逸道人却是连她的面都没肯见。
岑钗自打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感觉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当下就让人带着礼物和重金上门求见。
纪氏不大信奉神佛, 也是没了办法,任由岑钗去了。
这礼物和银钱走的十王府宫中的账, 十王爷自然也就知道了,不过他何尝不急着要个孩子恢复封号, 便也没去多理。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 岑钗让下人每日提着礼物上门, 她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越发心急起来。后来她又听说林锦仪还是经常亲自过去的,她这样的只让下人过去的, 怕是没什么希望。
纪氏是不大同意她去城外庵堂的,林锦仪不要脸面那是她的事,她可不想女儿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岑钗听了她娘相阻的话,便道:“娘,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要脸面的时候吗?您就可怜可怜女儿,让女儿去吧。”虽然这段十王爷没怎么对他动粗,可只要想到夜夜都要跟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恶魔同房,她都觉得恶心得想吐。
纪氏只得十分无奈地同意了,却还是不放心道,“那娘陪你一道过去吧。”
于是母女两人便坐上了去往城外月半庵的马车。
就像下人打听到的,平常这个时候略显冷清的落青山下已经是人山人海。且这些人都不是去平日里香火鼎盛的皇觉寺,而都是去月半庵求见云逸道人的。
这人山人海的,轻轿是不用想了,纪氏和岑钗只能步行上山。
结果两人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从后头追过她们的林锦仪。
林锦仪坐在镇南王府特制的轻轿上,瞧都没瞧她们一眼,就催促轿夫快些往山上去。
岑钗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的背景,却又无济于事。
一个多时辰后,纪氏和岑钗走走停停地终于到了月半庵。
此时月半庵里有人在争执什么,一旁的百姓都聚在一起围观,纪氏累的不行,先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坐了,岑钗也顾不上累了,让丫鬟给自己开了道,过去看了一眼。
却见此时热闹的中心不是被人,而是满脸怒容的林锦仪。
她面前站着的是个清秀的小道姑,跟她的激动不同,小道姑云淡风轻的,似乎丝毫没把她看在眼里。
岑钗不明所以,便让丫鬟向百姓打听了一番。然后便从围观百姓的人嘴里知道,林锦仪这段时间几乎是每日来请云逸道人,云逸道人却都避而不见,只每日让弟子在一众百姓中挑选面善有缘之人。方才就是最早一批被云逸道长挑选的有缘人之一,被诊出了喜脉,大张旗鼓来致谢了。
林锦仪瞧了自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质问起云逸道长的弟子来。
“我日日过来,云逸道长却避而不见,反倒是这些个普通百姓,道长见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不把我镇南王府放在眼里?”
她衣着光鲜,身边又带着一干丫鬟侍卫,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不少百姓都猜出了她的身份,自然是瞧起热闹来。
看到林锦仪吃瘪,岑钗暗暗发笑,此时便走上前,开口道:“镇南王妃,这道家本就是讲究缘法的,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林锦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轮到你来和我说这些?我没有缘法,你就有了?”
众人围观之下,林锦仪居然一点儿脸面也没给她,当众呵斥于她。岑钗的脸立刻就红了。
谁料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道姑却开口为她解了围,“镇南王妃何必迁怒旁人?小道看这位夫人面目柔和,倒确实是和我道家有缘。”
林锦仪又是一声冷哼,“就凭她?”
岑钗瞬间有了底气,抬了下巴对着林锦仪道:“小道长都这么说了,难道还要假的不成?”
林锦仪气的不轻,转身便对着身旁随行之人道:“我们走!”
岑钗喜滋滋地目送了她离开,又转头问那小道姑:“小道长,你既说我与道家有缘,是不是可以将我引进厢房,与上云逸道长了见面?”
那小道姑却面露难色道,“这位夫人,方才小道只是看镇南王妃欺人太甚,所以才出言相帮。”
岑钗也急了,道:“小道长怎么能言而无信呢?这里可多得是人听到您亲口说的话,若是这都不算数,云逸道长往后如何取信于世人?”
小道姑不是能言善辩的,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那夫人再此稍等,小道进去请示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