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持观望态度,不过陆续有一些人走到冬青身前,仔细询问有关事宜。
冬青手拿一本装订本,确认大小与风格要求,问了名字登记在上,再往书页下方写了客人的名字,撕下来交给客人。
仔细交代过,拿着写了名字的纸条过来,交了银子,就能拿到自己预定的花色。
旁人一看,原来预定是不用交钱的,是看到了成品再给钱。
如此便不担心这些人是骗子,又多了几人上前预定。
登记了十来个,瑾瑜大手一挥,“今天预定名额到此为止,因为只有我一人纯手工点画,预定太多画不过来,待我做完这些再做预定。”
每幅画难度不一,仅凭他一人之力很难做太多,顺便试试饥饿营销。
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嘘声,却没有散去,照样看着刘大娘刺绣。
刘大娘嘴一直没合上过,活了一把年纪,还没像这样出过风头。
而且一些围观的人顺便就买了她家的烧饼,一举两得。
翠枝忙着卖点心,抽空看了看刘大娘的刺绣,觉得自己也能绣。
顿时心下豁然,怪不得她这小叔要让刘大娘坐在街边绣制。
看过刘大娘刺绣,许多人与她一个心思,觉得一个大娘如此简单就能绣出花样,自己为何不能?
今日点心卖完得更早,瑾瑜跟刘大娘打过招呼,收起东西回去了。
让刘大娘不用客气,不会的地方等下次他们来出摊可以询问,他会一一解答。
刘大娘连声应着,心里觉得应该没什么地方不会。
她只要谨记冬青说的,压线往一个方向,绣线不要拉得松紧不一,一个格子有二色点的各色占一半,绣出来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回程路上,翠枝忍不住问瑾瑜,“二狗,你这东西一天可以做几幅?能赚多少钱?”
瑾瑜盘算了一下,道:“这个我也说不准,看花色复不复杂,花色简单半天能出一幅,复杂的几个月也不一定。”
曾经他花六个月画过一幅巨大的点画,不过时间与金钱成正比,花色越繁复用时越久,价格就越高。
翠枝仔细看了瑾瑜几眼,能花几个月的时间用小点凑成一幅画,这个耐心让人敬佩。
回到家瑾瑜拿出冬青登记的本本,逐一看了要求。
还好都是些不算很大的东西,最大不过六尺见方,而且花色也不复杂。
大部分要求都很简单,要吉祥如意寓意好,喜庆的。
瑾瑜按照要求裁剪布料大小,让冬青把布料做个初步处理。
每隔十个小格,用黑色绣线横竖穿一根暗线,一眼就能知道那是几个格子,不用慢慢细数耽误时间。
黑色暗线很明显,没有打结,针脚很大,只为定位一用,待绣品完成,捏住一端就能抽走。
瑾瑜画了牡丹,梅花,锦鲤,鸳鸯戏水为底,字样有阖家幸福,家和万事兴,年年有余,百年好合。
稍微变换位置,就能得到新的花色。
平时下地锄草,加上念书做功课的时间,前前后后竟真用了一月左右的时间,才陆续让冬青把这十来幅挑花刺绣送去镇上。
很多买挑花刺绣拿回去绣了出岔子的,来找冬青,冬青都能帮忙补救回来。
瑾瑜称之为售后服务,一传十,十传百,信誉上去了,这次预定的人就多了起来。
不过瑾瑜依然登记十余个就截止预定,一个月也只能点画这么多,平均每单八钱上下的净收益。
上个月把两匹布料用完,绣线还有剩余,成本加起来在八钱左右,毛收九两又五钱。
净利润就是八两零七钱。
冬青看着银子越来越多,打心里为瑾瑜高兴,这赚钱的新法子,三个月能抵全家种地一年。
李老汉看瑾瑜在布上点些点点就能挣这么多钱,索性让瑾瑜别下地了,就安心留在家里念书作画。
瑾瑜喜不自禁,如此,他便能全天与冬青相处。
冬青没有再去金线坊接活,因为许多要摆件的人家为了省钱,都准备买挑花刺绣回去自己绣,比绣娘价便宜得多,也勉强看得过去。
金线坊接的活相对就少了很多,只接到一些挑花刺绣没法儿涉及和要求高的活,原有的三个绣娘绰绰有余,便没了冬青什么事。
再者,自家丈夫抢了月娘那么多生意,冬青也不好意思经常凑过去。
月娘面上不说,心里终究会生些芥蒂。
与翠枝的点心生意倒没有耽搁,除了下雨的时日,依然按时去街上出摊。
顺便将瑾瑜做好的挑花刺绣带到镇上,等客人上门来取。
也有一些预定过却不要了的,冬青一转眼就能卖给另外一人。
瑾瑜又去赵记布庄订了几匹网格布料,让赵德跟加工布料的人说一下,如果可以染色,网格布料的其他底色也需要一些。
瑾瑜卖挑花刺绣的事,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在镇子上传开了,瑾瑜来订布匹,赵德都砸吧着嘴,他怎么就没这么好的点子和手艺?
八文钱一尺的布料,这李瑾瑜拿去点上花色,就能卖一钱银子一尺。
瑾瑜用一月有余的时间,把挑花刺绣在明山镇推广,手里有了十两银子,算是这辈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卧房里,瑾瑜将十两银子包起来,交到冬青手上,冬青有些错愕,“这……是何意?”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钱当然交给你收着。”
冬青看着手里不算多的银钱,心里热热的。
握着银子的手紧了紧,顾虑道:“可如今你我都不下地,饭却照吃,这钱,我尽数收着只怕有些不合适。”
“嗯……”瑾瑜想了想,“不如这样,我每个月上交二两,你我油盐口粮绰绰有余,多的就当孝敬父母。”
第37章 大房
冬青对瑾瑜每月上交二两银的做法没有异议,当即拿了二两给王氏。
李老汉与王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只要能赚钱,不管瑾瑜怎么赚的。
一年十二个月,每月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
他们老两口和大狗幸苦些,家里粮食收成就够一家子糊口,这二十多两银,完全可以存下来。
大狗坐在大门外,默默叹了几口气,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有些失落。
分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这个弟弟从来就跟他不一样。
最开始是个呆子,闷声不响的,后来机灵了,不仅跟着冬青识文断字,还奇思妙想赚起了大钱。
相比之下,自己就显得十分无用,只会使憨劲儿,比二狗幸苦数倍,赚的钱还不及二狗十分之一。
翠枝从门里看到大狗微屈的背影,做了好几年夫妻,一看就知道大狗心里烦什么。
放下手里的花生,出门坐到大狗身侧,轻轻靠拢一些,两厢贴合。
“大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嗯?”大狗抬眼,对翠枝扯了扯嘴角,“你明白就成,别往外说。”
翠枝握住大狗粗糙的大掌,弯起唇角,黝黑的面庞仿佛透着些柔光。
“咱换个思路,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兄弟还小的时候,是爹爹和娘顶着整个家;后来爹娘年岁大了,二狗又心智不全,就是你顶着这个家;如今二狗好了,也是时候让他顶一会你说是吧?”
这话让大狗的笑容禁不住多了些,“媳妇儿你真会说话,我李大狗这辈子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
“我说的是事实,二狗能赚钱他也没全部私藏,冬青说过,是二狗出主意让她教我做点心做菜的。”
翠枝说着顿了顿,认真看着大狗周正的眉眼,“还有……能嫁给你才是我的福分,爹娘不拿捏我,你也将我放在心上,我的丈夫顶天立地,于我而言,是最好的。”
大狗一时觉得胸中火热,胀满了不知名的情绪。
嘴唇动了动,却实在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抬手将翠枝揽进怀里。
翠枝温顺的任由大狗抱着,安静聆听大狗强有力的心跳声。
瑾瑜从屋里往外走,还没出门就看到自己的大哥大嫂相拥而坐,立刻又悄悄把腿收了回来。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过是相拥而已,但大哥大嫂终究比较保守,可能会不好意思。
大狗和翠枝对此毫无察觉,翠枝仰头看着大狗,笑道:“我跟冬青卖了三个月点心,分到了三两银子呢,加上之前娘给的二两,我们有五两私房钱!”
大狗又叹一口气,“比起以前,手里常年只有几十文钱,现今确实是很多银子,但跟二房一比,实在不够看。”
以前只有地里的收入,除去糊口的口粮,缴了公粮,余下的粮食拿去换作银子,至多一二两。
他们家多少年也只存下十几两银子,两年的灾荒造了个干净。
父母在世,当家的自然是父母,银钱全在王氏手里。
王氏没有苛待翠枝,时不时给上几十文钱作零花,逢年过节都拿钱扯新布做衣裳。
如今不足半年,翠枝手里拿了五两银子,后面还有持续的收入,怎么看都比之前好了数倍。
但二房一个月的收入就是八九两,就算上交父母二两,都还剩六两上下。
这个差距,大得让人难以忽视。
冬青从耳房出来,看到瑾瑜站在院里,疑惑道:“你不是去陈叔家找陈君然么?为何出来半晌还站在这里?”
瑾瑜往唇上竖了根食指,“嘘!”
冬青立刻噤声,轻手轻脚凑到瑾瑜身侧,发现原来瑾瑜在听大哥大嫂的墙角。
只见翠枝冷着脸跟大狗说话,“做人要知足,二狗上交给爹娘的钱,他们夫妻二人根本就吃不完,剩下的能便宜了谁?”
“翠枝你别恼,我就随口一说。”大狗苦着个脸。
他也不是说见不得二房钱比大房多,那是人家夫妻凭本事赚的钱,甚至没从家里拿一分一毫的本钱出去,而他们点心生意还是冬青垫上本钱,不吝教翠枝手艺的。
只是对比下来差距大,顺便提了一嘴,没想到翠枝会生气。
翠枝神色松了松,“这话万万不能让二狗和冬青听了去,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俩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他们愿意拉我们一把是情义,没有理由将我们从青壮年就养老送终。”
大狗嘿嘿笑了笑,“翠枝你说的在理,有手有脚还能把自己饿死不成?再说现在我媳妇儿是手艺人,日子总是会一天比一天好。”
院内瑾瑜与冬青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