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轲道:“谢谢。”
盛实安大着舌头问:“又不是做不来,为什么不做?”
陈轲道:“做得来,但有这次就有下次。每次都会觉得背离初衷,不如不必开始。”
他是骗不了自己的那类人,清醒得可怜亦可怕。盛实安想起上次在饺子馆里,他指着她的心口说过一句话,那时她觉得他是瞎说八道。
盛实安趴在大桥栏杆上,把脸埋进胳膊里。陈轲束手吹风,良久,问她:“哭了?”
盛实安的脑袋埋着,胡乱点头。陈轲又问:“怪我?”
怪谁都怪不到他头上,总不能怪他说实话。她又点头又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你为什么?”
陈轲没应声,但盛实安知道他听懂了。
江风阵阵,掠起水声千里,陈轲在夜晚陡然升起的枯寂中叹了口气。
很少听到他叹气,所有事情都被他做到无可转圜体面正直的程度,有足够的理由自傲自矜。盛实安听到他叹气,知道自己说话鲁莽惹了人,抬起头,红着眼圈道歉,“……对不住。”
陈轲白净的脸孔难得有些微醺的红,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只是平静地望着她,半天才说:“我没陪你半辈子,但我也一直看着你的,实安。”
他当然一直看着,他第一次去荔山公馆时,她是个混不吝的坏东西,其实她只想气跑他,但他连那样的盛实安都忍下来了,带她去清华、北海、以及更多好地方。她只在书上读到过那么朗丽的日子。
陈轲对那些时光的回忆则没有如此愉快,印象中总有另一个人存在,她趴在图书馆桌上,用磕磕巴巴的法语说自己学习外语的原因,是因为要和朋友去西贡,后来在雨中载她回家,她小心地不碰他的腰,让他隐约猜到“朋友”是谁,是她在戏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中费心置气的男人。
盛实安小脸酡红,鬓发濡湿,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他不想看,对着海河的水流说下去:“你心里有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见过,像没脑子的小狗。凭什么你在我面前总这么聪明?”
他刚才不想用钱换自己消受不来的版面,想通那一点只花了叁秒,而单方面地拒绝盛实安花了更久,久到他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放弃了据为己有的念头,或许是她撇下北海的船独自返回濠濮间的时候,或许是方才那一秒。只有一件事无比清晰:盛实安不是他的,而他只想要全须全尾带着整颗心的盛实安。
陈轲说:“你是学生、好友、同事,我们合得来,可以同进退。可是,实安,我是真的不想要你。”
他是个没醉过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想得到心仪的女孩,因为她心脏的所属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