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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一病下,除了还在御书房读书还没出宫建府的那些小儿子们,以及自顾不暇的义忠外,他那些宫外的儿子都一窝蜂地要来侍疾。
    这一个个哪里是来侍疾的?真要有这份儿心,他能不知道?心一狠,他索性下令让这群来了之后都在宫外磕个头就滚回去。
    他虽病了也老了,却没糊涂呢,这个时候有他们什么事儿?心他是领了,不见反而是成全了他们这世的父子之情。
    是的,太上皇觉得自己怕是撑不下去了。
    他又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身为帝王,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注定青史留名,他自负是前者。
    对江山社稷,他已经选好了最佳的继任者,他深信他能做好这守成之君!
    而他最担忧的儿子也已不省人事,如今不过是用参汤拖着只盼他能拖过年后罢了。既如此,他这当父皇的,又何必非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早走一步,又有何不可?
    “父皇,你先莫睡,总是躺着容易头疼。太医为您换了新方子,这药喝了不发困,还说您能听儿子读书解闷儿,儿子给您读本游记如何?”胤禛说着就亲自要扶太上皇半躺起来。
    这也是太医的原话。
    这人年纪大了,也总躺着,就是没病也要头疼。
    太上皇依着他,待姿势调整妥当,他也稍微来了点精神,也不欲说些个让这个儿子窝心的话,只道:“那些个游记朕不爱看,朕亲眼见看过这万里江山,无需别人言述。”
    话语淡淡,可凝聚了他必生得意。
    不论文治还是武功,他都当属一代名君!
    “父皇所说甚是,儿子现在还记得唯有两次去江南,也都是有幸随驾,否则对那泰半江山如何瑰丽多情,也只能脑中猜测,与那纸上谈兵的赵括也无区别。”
    听胤禛如此说,太上皇微微笑了起来,想起了那时的岁月,尤其是初巡江南之时。
    那时义忠还是太子,还舍不得贾代善家的那个小子,特意求了恩典,反是将贾代善那老货听了连道不可……
    太上皇想到次,又想起这两日听得的传言,便道:“近日可有什么趣事?”
    胤禛并不是爱说长道短之人,只是他即位的时候,太上皇也是给过他一些在臣子家中的耳目与联络方法,又想到这段时日哪个府里也没有荣国府的热闹,便一五一十的将荣国如的事道来。
    太上皇听了不但没有发笑,反而沉默了片刻,继而长叹道:“朕……朕实在是有负贾代善!他对朕果然是一片忠心,有子如此,生前居然从未透露出分毫……”
    说到此处,许的情绪激动,不但连咳数声,还捂着胸口,想来是心疾发作。
    太医就在偏殿候着,急急忙忙地被喊来诊脉,这太上皇却对他摇了摇手,让他等统统退下,只道有话要和皇帝说。
    任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乡下的老汉,含辛茹苦一辈子,要咽气之前不得将自己放着棺材本的钥匙给儿子呢,何况这皇家!
    殿中之人立刻退了个干净,胤禛已跪在床头焦急道:“父皇,你还是先让太医瞧瞧——”
    “不用了,朕这毛病自己能不知情?将养这两年,已是拖了不少时日……朕趁着还能说清楚话,要让老四你答应朕三件事!”
    胤禛想起上辈子的皇阿玛交代一般便撒手而去,攥紧了手心,跪着后退三步,规规矩矩地叩首,闷声道:“司徒禛谨听父皇教诲!”
    “你二哥……朕知你念旧,不会薄待他,朕却也不想让你为难,若他去了,以亲王之礼葬之即可,若他的子嗣尚可,便多担待些。”
    “你其他那些兄弟,若在朕大行之后有那心大的,只管让他们来给朕守陵!咳咳!”
    “最后一件,便是你母妃。朕已写下旨意,朕生前没有封她为后,死后她也只得为皇太贵妃——”
    刺眼一出,胤禛再也忍耐不住,双目含泪抬头,“父皇……”
    “答应朕!”
    胤禛静默片刻,叩头道:“儿子遵旨!”
    “好好好……咳咳咳……”太上皇咳嗽好一会儿,胤禛几次想抬头上前,却都被他拦阻。
    待气顺了之后才,又静思了一会,他才道:“贾代善,他临死前覥着脸求朕,让朕给他家老二一个官儿做,咳,咳咳……朕应了,原以为他是对长子有所不满,可今日听你说起,却觉得其中有些不妥,怕是内种有些手段!那老货当年昔日也是爱子心切,特意给此子取字‘恩侯’,可见其意。那贾赦也算是在朕眼皮子下长大的,与你亦是相熟,朕这些年只觉他是个纨绔,辱没了他的父、祖,如今却觉得委屈了他……”
    想到贾赦那脸,那性格,那和自己作死的蠢儿子一条裤子穿到底的架势,最后却因被贾代善囚在家中,落得被太子一党视作背叛,在自己这个皇帝儿子眼里,怕也是碍眼至极,太上皇瞧着胤禛道:“你念着他老子的功劳,莫要将他过去行径放在心上,让他顺顺当当地把爵位传下去,朕也是对得起贾代善了……”
    “……儿子遵旨!”
    待太上皇昏睡过去,胤禛因要亲自为他守夜,并未离开,只在烛光下将太上皇刚刚的吩咐一一琢磨。
    他这父皇,终究是体恤他的。
    义忠虽然如今只是郡王,曾经毕竟是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又是他之兄长,他之丧仪规格,的确是个坑。
    那些不省心的兄弟,也并未被他放在心上。
    亲娘不得尊为太后,看似打脸,实则怕是他这父皇已动了再改玉碟的念头,之前听说他钦点了几个宗室老人明日入宫,怕正是为了此事……
    最后便是贾赦。
    烛光影绰下,胤禛皱着眉心。
    为何下到李尚喜那奴婢,上到父皇,全以为他和贾赦不对付,如今登基为帝一定会抓对方的小辫子?他也没想到他这位父皇会对贾赦“天生神力”是这等看法,居然是认为贾代善愚忠……
    只是想想贾代善那等身强体壮,若非是为太上皇护驾受伤,如今怕是生龙活虎,倒也不难理解。
    既然欠了人家一条命,又或许是给错了人情,让他给贾赦一个“恩典”,倒也不足为奇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见太上皇睡得还算安稳,这才去了隔壁偏殿歇息。
    他能睡的时间不长,再过两个时辰太上皇还要喂药一次,自然要有他这个儿子亲自喂药。
    待他走后不多时,龙床之上的太上皇就幽幽睁开眼睛,无声一叹,却是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他悔啊!
    既然今日能放下权柄给老四,当年为何没有早早退位给他呢?
    为何要执迷不悟两立两废呢?
    为何病体不支,连去见他最后一面都难呢?
    为何刚刚没将让老四记住他这个教训,将来莫要太过眷恋权势,有心仪皇子便早日禅位的话说出口呢?
    罢罢罢!
    他喘着粗气却没喊人,只捂着胸口。
    明天……明天再送老四最后一程,望他能记住今日答应他的话吧!
    第14章 这画风,好熟悉!
    对胤禛这活了两辈子的人来说,有太多的东西能互相比较了,比如俩父皇。
    翌日,和他所想一样,病体难支的太上皇就让宗亲赶在年前商定了给他改玉牒的事儿,要请他的兄弟康亲王代他在年初一那天将乾元帝胤禛的玉碟,重新改在孝懿皇后名下。
    纵然知道他这位父皇仍旧还是惦念着义忠,胤禛心里也是感激的。
    若是别的皇帝上面扛着一个太上皇,听得他要死了,怕是要如释重负。可胤禛却不同,这一事让他知道他这父皇虽然有病在身,可脑子还没糊涂,对他的体贴倒是让他有些缺爱的他很是感动!
    他也没耽误时间,人虽然在乾清宫侍疾,皇榜就已经张贴了出去。
    他要为太上皇和义忠郡王延医问药,若有能治好的,定有重赏!
    因已经封笔,这时候百官都在家中。然这皇榜贴的还不只是京城,而且百姓们都发现这加急的传信兵是走了几十拨,个个快马加鞭,想来是要在全国给太上皇求医呢!
    此事一出,不说百姓个个夸赞新皇真心是一个仁孝的皇帝!
    不但是想着老子,还想着他那个倒霉的二哥,官员们也是在家中琢磨起了新皇到底是真孝顺,还是做面子功夫呢?
    这事儿闹忒大,以至于贾赦洗漱完毕刚打算去看看儿子再用早膳,都在一出门便听到了林之孝的回禀。
    “什么?你再给爷说一次?”贾赦虎视眈眈地看着林之孝,心中委实不信!
    这林之孝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们这位爷不是因为太上皇,而是因为那位义忠郡王才如此大惊。
    可这消息也是瞒不住的,毕竟满京城都知道啊!他们荣国府过了年就要除孝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走动,不多时他们这位主子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于是老老实实道:“真是如此。”
    他说完也没敢抬头看贾赦的脸色,想来也不会好看看是了。
    贾赦这心窝子啊,那是一个疼啊!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可是将义忠当成亲哥看的!这世界上除了他祖母,在他心里就是他老子贾代善也要排在义忠后头,然后才是他老子和张氏以及他俩的孩子。
    当年义忠第一次被废之后,他老子就已将他关了小黑屋,不许出院子半步,对于后面的再立再废,他压根就没能掺和,可这完全不影响他对义忠的感情啊!
    可是正因为贾代善当初的小黑屋,再加上当初义忠起兵,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挂了太上皇,偏偏是自己的老子以身护驾,以至于功败垂成……
    他是愧于义忠的!
    他自觉也没有脸面去见义忠,只一听说他当初起兵失败后就要当场自尽却被阻拦,他就觉得心窝子难受,现在哪里承受得住这个?
    对林之孝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待人一走,他就直接掉起了泪珠子。
    听说……是在再次被废之后就病了……
    原本前些天就听到风声,说不太好了,可他毕竟还年轻,谁能想到居然就到了这地步了呢?
    客服瞧着这位哭的稀里哗啦的模样,虽然有心想点播他两句,可又想想这位的性格,还是闭了嘴。
    吃人最短没错,但是瞧着他这样儿,还是能自己拿个主意的……吧?
    贾赦早饭没吃就掉起了泪珠子,这贾史氏听得了此事,此事正和赖家的说嘴:“新皇果然纯孝,为了太上皇居然也能容得下那位……”
    赖家的哪里不知道她想什么?不就是新皇装模作样嘛!
    那位新皇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明明是水很深,结果太子倒了,他反而立起来了!足可见也是个心机深沉会逢迎钻营的,如今为了名声做出这贴皇榜请名医的事儿倒也不足为奇。可要说他想让那位殿下和太上皇活着,呵,她还真不信!
    “这可是一代明君呐,只是依着我这个见识浅薄的看,怕是不易呢。您想想看,这寒冬腊月天的,水路难行,就算是全国张贴,也不知道那位郡王有没那个命啦。”
    她也是明白不能拿太上皇说事儿的,因此只提义忠。
    “我倒也是这想法,这人是个没福气又闯下过大祸的,如今新皇虽然圣明仁厚,可保不住他自己心眼儿小,想岔了。行了,这事儿咱们也不提了,先且放放,这元丫头大年初一的生日,你帮我琢磨下赏点什么给她,也好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地,也算是是我这当祖母的尽了心。”
    贾史氏说到元春时,眼都是亮的。
    她这孙女儿虽然是王氏生的,可她怎么都觉得侄女肖姑,长得像贾敏!再加上大年初一的生日,将来怕是有个好前程呢。
    想想新皇那些皇子的年纪,她琢磨着,将来倒也可以将元春送到宫里去搏一搏前程。
    赖家的自然是迎合起来不提。
    只说那贾敬也是一早起来就听到了动静,他素来沉着冷静,听得此事也不过淡淡地点了点头,反对发妻许氏道:“待除孝之后,就将府里那些哄着那小子玩闹的那些全部给我打发出去,但凡有一个这样的,一家子都不许留!”
    这说的自然是贾珍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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