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张恕小心谨慎地回到楼下,看楼道里没动静,打开自家柴房门,推出他的自行车,顺马路中间骑,往中心街去。
十分钟后,张恕在街头停下自行车,看着眼前垃圾满地一个人影也没有的街道。
路边商店的玻璃全被砸烂了,前一天水泥灰包堆出的墙还在,有几处很明显的红色。
张恕看了一会,继续往前骑,七、八分钟后,到了h镇去往k市的高速路口,收费站一样人去楼空,玻璃也是烂的,就连拦截车辆的横杆也断在路上,一看就是被车辆冲坏的。
骑上高速路,空阔的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过去干干净净的路面现在丢着不少垃圾,回头一看h镇,安安静静的,好像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活人。
靠自行车去k市?等他到的时候正好天黑。
张恕只有折头回来,路过中心街街口,看到那一摞摞的水泥灰包,下车扛了两袋,随便找了被丢弃的绳子绑在车后座上,驮着回到仪表厂。
仪表厂很多年不景气,厂大门很少像其他两个兵工厂一样敞开,张恕回到厂区一看,靠厂大门口的门诊卷帘门被人撬了,里边放药的货架倒在地上,看样子不剩什么东西,但门诊更里边的几家商店看着还是完好的。
反正还有时间,张恕也不客气了,打算破门而入找点能用的东西。
卷帘门他弄不开,可几家商店后头院子里只有木门,很老式的两扇式木门,于是捡了一根长点的棍子在手,摸到后面去。
院子里还晒着被子,几家商店的后门都是锁上的,张恕放心了——这种外头的挂锁,里边不会有人。
但他还是长了记性,推开门缝,先用棍子敲几下门,看有没有动静。
听不到声音,才找了块铁片,卡进挂锁缝里,用劲朝外一掰,门就打开了。
厂里租出去的这种店铺前面做店面,后面是居室。
张恕料得不错,连院子里晒的被子都没来得及收走,屋里大部分物品都在,少的估计只是主人认为重要的财物。
他自己家不敢回了,只好搜刮别人家的。
运气不错,居然找到一包蜡烛和半袋子长虫的米,还有一个工具箱和一抽屉开过包装的药。
老实说,眼下无论什么东西对他都是有用的,但他就一辆自行车,还驮着两袋水泥,能带的有限,只好用主人家的床单胡七胡八地裹了一包,骑车的时候能耽在车龙头上,用一手扶着就不会掉。
张恕怕被丧尸进去,还拖了个大垃圾筒到门口放着,才跟破落户一样,前扛后背地,卖劲地蹬着自行车回山洞去。
那四百米土路只能下来推,要不都得散在路上,一样也带不回去。
回去一看,谢高文没回来过,张恕放了东西,又扭头出去。
这次,把那一家被他开了门的搜刮得差不多了,临走看到人家窗台上一盆辣椒,一道搬了。
尽管浪费了半天,可是坐在洞里擦汗的时候张恕还挺有成就感的,面前小山一样地堆着,被子也有了,晚上可以不用被冻得死去活来,洞里气温真低。
到六点多,太阳开始下山,张恕站到外头等了没多久,谢高文回来了,隔老远一看,张恕那点点炫耀的心情荡然无存。
谢高文推着三轮车,明明是只有一平米大小的车兜,居然……载了有谢高文两倍那么高的东西,两边还垮出来,不知道谢高文怎么捆的,捆得都有境界了!
这段土路没有房子,一边田地一边山,越靠山脚山石越大,小峭壁一样,靠田地这边稀稀拉拉几颗小树,藏不住丧尸,张恕就放放心心的跑出去,帮着谢高文推三轮车进来。
跟谢高文找回来的东西一比,张恕那点……不能看。
谢高文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跟张恕走着还说:“我转的不远,也不知道有多少合用,你是大学生,晚上你看看,捡能用的出来,我应该先问问你再出去,不知道弄了多少用不上的回来……”
张恕心里有些感激,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比他一个人强太多了。
结果到了洞里把锁一挂,谢高文忙不迭地拿着用一个布袋子特意单独放出来的热水袋给张恕,很憨实地笑笑,就忙着去煮饭了。
张恕拿着那个没什么温度的热水袋,心里暖了。
谢高文怕张恕嫌弃,跟张恕说了好几遍,把那些他从菜市场捡来的菜叶洗了好几遍才下锅。
有得吃,张恕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他家境不好,家里也不是顿顿都有好菜。
……见过丧尸,对肉类真的没一点想法。
简简单单煮了一锅,用花盆里的辣椒切碎弄了碗蘸水,依旧是很不错的一顿饭了。
吃完饭收拾东西,谢高文看到两袋水泥,高兴得搓着手说:“可以搭个灶出来!”
张恕拉水泥回来也是这意思,跟谢高文一说在哪找来的,谢高文高高兴兴的盘算着明天白天把灶弄起来,张恕却想到中心街上堆的其他水泥包,这东西大有用处,或者全弄回来……但他又想去k市,到底后一天干什么好?
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之间的隧洞是个l型,外头二十几米,里边只有十几米。
二门里边就像另一个世界,两个人都无意到里面去,哪怕里边有铺砌整齐的路面和墙壁。
这样一来,他们干脆就不开第二道门了,任它锁着,用棉絮在门外铺了两个简易床铺出来,当做生活区。
这天睡觉前,张恕抱上了热水袋,还泡了脚,热乎乎的钻到被窝里去,只是……那“声音”又来了。
——你如此胆小,那么今次奖赏我便给你一个可以提示僵尸靠近的符文吧!在魔界用这符文,大约自找苦吃。
张恕还没问什么意思,就看眼前一闪,手臂上一阵火烧样的疼痛。
扒袖子一看,又一个烙出来的疤。
张恕这次吓到了,腰部的伤来历不明,但他没跟“声音”联系在一起,这时候那声音才说完,手臂上就多了一个相似的伤口,要说二者之间没什么联系,是幻听,张恕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莫非……哪家逆天的游戏公司开发出了自主智能系统,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下载了“客户端”在身上?什么打怪,做任务,奖励……
即使这么想,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平白无故身上会多出伤口。
疼是挺疼的,并非到了忍不了的地步,而且也不影响他做事,只能被动地等着看往后还有什么要发生。
张恕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火堆里木头烧光,炭火余温都快没有了才睡着过去。
天蒙蒙亮时谢高文就起来了,兴冲冲的开门出去,捡了几袋子碎石头回来,用水和了水泥就开始码灶台。
张恕三岁拜师,五岁进武校,一直到被家里叫回来,恶补了一年参加高考,十几年都在武校长大,身体里边就像被安了一只闹钟,每天早五点就得醒,前晚上想了半夜没结果,挨到七点被谢高文吵醒,精神倒也不差。
谢高文当过几年兵,退伍后回家种地,后来家乡的人都出去打工,他也出去,在沿海省份什么都干过,工地上的建筑工人,装修公司的下手,还会开车,跑过几年运输——为什么没跑下去,谢高文没说,张恕心里有数,恐怕是出了事故,吊销驾照才不得不去给人看大门。
不是多有用的人才,但什么都会一点。
张恕除了学武,教科书上貌似也没什么实用的东西,挂着个大学生的身份,即便大学课堂他还一节都没去上过,但谢高文还是觉得砌灶台这种活不能让他这个大学生来做,就算边上帮忙都不让。
张恕在旁边,谢高文好像还挺不自在的,做事带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张恕只好拿着手机、收音机从洞里出来,提着棍子出了院子,循唯一的山道往山上去。
h镇跟zy村那边差不多,群山连绵,平地不多,中心街在的镇子就在湖边,是方圆几十公里内最平坦的地方,在这一片地区手机信号一般不好,张恕想到山上水塔下面去试试。
石头山,山路都是凿出来的,走了十几分钟就快要到顶了,张恕忽然停下来,跳上一块突出的石头朝几大块石头中间看过去。
第六章
这种山种不了地,只有最顶上水塔旁边有不足一亩的平地,但满山石头缝里长了不少本地人叫做“索梅”的带刺灌木丛,每年五、六月开始,结一种或者黑色或者金黄色的小果实,味道十分甘甜,只是吃过以后颜色很难去掉。
张恕每次假期回家,一个厂的同龄人邀他出来玩,常常跑到这座山上来摘索梅吃,吃得一嘴乌漆麻黑的回去,爸妈一看就知道他干嘛去了——一笑一嘴黑。
为了找索梅,张恕对这座山熟悉得不得了。
有一大丛索梅长在一个一米多高的水泥管外,那水泥管子不知道有多深,黑漆漆的,用铁网子焊起来了,张恕小时候还幻想过里边关着什么吓人的怪物,每次来摸那丛索梅总是提心吊胆的。
不止他害怕,其他孩子更害怕,所以那丛索梅也是长得最好,果实留最多的一丛。
以前没往这上面想,现在住到洞里,张恕走到山上就想起来了。
整座山山腹都是仪表厂的洞穴,那水泥管通向的内部还能有哪?难道跟二门房间里的圆形大洞是连通的?
张恕爬过几块石头,跳过两道很深的夹缝,就看到那截突出在两块巨石间的水泥管口子。
侧面的索梅丛又长大了,几乎挡住管口一半,管口上焊的铁网还在,就是锈蚀得更加厉害了,光线能照到的水泥管内部堆着经年累月风带进去的泥沙,上面长出些杂草。
张恕走过去比了比,管子足有一米五高,弓着身就能走,跟洞里的差不多高,说不定真是通的。
张恕琢磨了一会,先不忙回去看能不能走通,还是先到山顶,站水塔下面拨号。
不是打不通,就是没人接。
朝阳跳出山岭,薄雾从山间、田地上浮起,雾色里,田地那一头两山外,湖水半遮半掩,本来是很美的景色,没有了人气,温度都像低了十度,冻着骨头。
张恕揣了手机,拿出收音机把天线拉到最长,慢慢调频道。
他都不敢抱希望了,哪知忽然听见一声“药品……”,忙拨回去。
“……请大家不要盲目相信谣言,这次疫情虽然跟过去的甲流、非典比,确实有一定程度上的扩大化,波及面广,但仍旧在国家的控制范围内,目前为止,即使尚未研发出有效的疫苗,但是疫区范围已经得到及时控制,请大家保持冷静,安心服从收容区临时制定的法律法规……”
控你妹……
连h镇这种山旮旯里的厂矿区都有丧尸,大城市和交通网线上的地区会得到及时有效的控制?
打死也不敢信啊!纯瞎扯。
张恕又换了其他试,再也收不到任何声音,拨回去听了一阵,张恕明白了,原来是zy村收容区的广播。
这么看来,zy村收容区目前还是安全的,倒也正常。
整个h镇平时都只有来进货的人进出,相对闭塞,人口也不多,环境比起k市的肯定单纯多了,而且zy村比h镇更具备地理优势,只要把火车隧洞和公路隧洞还有码头控制好,远比四通八达的地方安全得多。
不过张恕不后悔离开zy村收容区——没有人知道这次的灾难怎么开始的,没有任何预兆,就像太阳升起落下那么自然,死亡序幕已经拉开,既然有最早一批变成丧尸的人,谁也不能保证今天还是健康的人,过了一天不会突然变成丧尸,还是人少一点好。
“咔啦”
张恕猛地回过头——上山的一路上都没碰到过丧尸,山上山石耸峙,应该没有丧尸能够攀爬上来才对……
谢高文从山路口那伸出头来,张恕看清是他松了口气。
“灶台弄好了,等干了就可以用,你不是想去k市吗?我们出去找车,有车的话一个白天来回可以的。”
张恕不知不觉在山上呆了一个多小时了,一看太阳都出来一截了,难怪谢高文已经砌好灶台。
张恕把收到zy村广播的消息告诉谢高文,谢高文听完什么表示都没有,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过来,但他也没说要回去。
张恕把收音机给他,让他听了一会,他就关了,反过来催张恕:“下去吃早饭吧!我煮了稀饭煎了饼,吃过我们就出去找车,还要找油。”
张恕心里感激,知道不用说出来,太客气反而不好,跟谢高文一起下山回洞里。
仪表厂几十年都半死不活的,就算领导有车,也只有那几辆,肯定开走了。
光学仪器厂不一样,军工光学望远镜比民用厂家生产的质量好得多,不管从技术还是质量上而言,因而那个厂的产品一直畅销,效益很好,工人有车的也多。
国家在别处安置工厂,统一接走工人的话,说不定有人的私车没有开走。
可能性不大,但满街都是空的,也只有抱着这点希望,张恕和谢高文一人拿一根棍子,一头削尖,就这么蹬着三轮车出去了。
光学仪器厂大门开着,里边看着跟仪表厂这边一样空空的,甚至更加呈现出末日的颓丧衰亡气息,住宅、商店的门窗基本都是烂的,门窗里边翻得乱七八糟,路上丢着人们不知在什么情况下来不及带走的各种物品。
张恕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差点踩到一个泰迪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个窄小的胡同那一头露出一辆轿车的后车厢,他们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这么一辆车,不敢错过,只得挤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