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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想借这事支走韩易,但并没有成功,可韩光的话听来,好像是因为韩易,他才被迫去茶山?
    “这件差事本来我爹是给我三弟的,但后来我三弟去跟我姨娘说,这事好差事,不敢私吞功劳,不敢逾越,所以要将差事交还给我,问我要不要领回去。我姨娘便觉得这是在我爹面前表现的好机会,所以就换成了我。”韩光说完才想起这件事一直没有跟他说,忙补充道,“本来想跟你说,后来走得匆忙,给忘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谢放也不在意,这长长的话里他只挑拣出一条最重要的讯息——是韩易去诱导了琴姨娘,才使得琴姨娘去跟韩老爷说换人的事。而不是一开始他所认为的,是琴姨娘所为。
    所以此事幕后的推手是韩易。
    谢放知道韩易不简单,但没有想到,韩易这样难缠。
    他跟韩家人不同,他爱钱,但却不会因为钱而变得冲动愚蠢。他也爱权,却也同样不会伤己半分取得万贯。万贯他要,却必须是在能全身而退的前提下。
    这样的对手,要想正面一战,再精妙的布局,也唯有自损八百,才能伤他五百。
    谢放明显也不是这种人。
    对韩易,必须要换过一种法子,隔山打牛。
    凌晨刚至,韩光就在房里走动,等听见外面有下人的声音,他又回到了床上。待下人靠近床边,他才缓缓睁眼,假装刚醒。
    下人见他醒来,大喜,立刻去禀报老爷琴姨娘。
    韩老爷过来关心了几句,就走了,因为他还有事要寻谢放说。出了房门,他就喊了个下人:“你叫谢放到我书房来。”
    那琴姨娘见了儿子直抹泪,说着自己的担忧。韩光得谢放叮嘱,不能告诉她真相,只能多安慰几句。
    待她走了,韩光又躺了一会,到底还是忍不住,去外面走动。
    下人一开始就跟着他,跟着跟着,见他走得慢,又不去哪,只是在院子里停留,就没跟得紧。等一个晃神,发现二少爷竟然不见了人影。
    韩光是去了后门,他知道此时正是柳莺丫鬟去买东西的时辰。
    他人才刚到那,就看见一个丫鬟从后门走了,但是没有看到柳莺。如今柳莺已经不护送她的丫鬟去变卖东西了?
    韩光站了一会,心觉失落,打算回去时,瞧见那假山后面,似乎有抹柔软飘影,不似山石的尖锐影子。他立刻往那走,才走几步,就听见那有动静,探身一看,只见一抹亮紫色的倩影映入眼中。
    美艳绝伦的女子抬了抬眉眼,似乎见了他有些意外:“果然是年轻人呀,身体好得这样快,昨晚还昏迷不醒,早上就能走到这后门来了。”
    韩光十余日没见她,每次见,都让人惊艳,是张看不腻的脸。与她同样美貌的女子他见过,也得到过,可从不会让他惦记这么久。
    柳莺见他只是看自己,并不说话,脸色一沉:“二少爷,请您自重,别忘了,我是你爹的妾侍,你这样看我,让别人看见,如何是好?”
    韩光回神,被她斥得垂首:“我病了半个月,还有些不清醒。”
    这一塌糊涂的说辞柳莺不信,但也不想揭穿。看来韩光纠缠一日,她就一日不能再在这个时辰送丫鬟出去卖东西了。
    “二少爷身体不适,还是回房好好歇着吧。”
    说完柳莺就走了,走得只觉自己离开得狼狈。
    只是韩光丝毫没有察觉,他单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觉满足。等柳莺走远了,他才猛然想起一件事——当初柳莺说有下人来时让他不要故意躲避,免得旁人觉得他们有什么。
    但是,方才柳莺是不是在躲他?
    韩光的心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瞬间填满胸膛。
    韩老爷虽然是富贾,可但凡得空,都要事事亲为,所以谢放听见他让自己去书房时,并没有多想,以为是交代府里事务。等他到了那,韩老爷就道:“祁山有个酒仙,你可知道?”
    谢放想了想说道:“知道,他酿制的美酒可谓天下一绝,慕名前去的人络绎不绝,但能喝上一口美酒的,却很少。”
    韩老爷满意他这样博学多闻,与这样的人说话,毫不费劲:“对,如今有人跟我说,他与酒仙认识,可以带我们前去取得几个酿酒配方。”
    “这着实是件好事,贺喜老爷。”
    “只是……”韩老爷说道,“酒仙不喜商贾,所以如果是打着韩家的旗号去,定会被赶出来。”
    话说到这,谢放心中已筑起防御:“那如何是好?”
    “如若是让你去,我最放心。”
    谢放的心蓦地一顿,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
    只因这和他之前送走韩易的手段,实在太像!像得让他更加警惕,是不是有人要将他送走。而送走他的人,是不是就是韩易?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韩老爷说完这话, 又道:“你去也不用去多久,来回不过两个月,顺利的话, 也不用两个月。”
    谢放作揖说道:“能为老爷分忧, 谢放义不容辞。”
    韩老爷就知道他不会拒绝,忠诚的奴仆更令他觉得今年做得最英明的一个决定, 就是让谢放做韩家的管家。他笑道:“那好,你等会就去收拾东西吧。”
    “是。”谢放直起腰身, 忽然一顿, “老爷, 我不过是一个外姓人,可是有谁提议让我去见酒仙?”
    韩老爷眉头微拧,权衡之下, 说道:“是易儿。”
    果然是韩易,谢放一点也不意外。他想送走韩易,韩易想送走他,对他们而言, 短短一两个月,便足以将所有事情弄得天翻地覆,但谢放绝不会让他将自己支走。
    他立即面露讶然:“又是三少爷?”
    韩老爷拧眉:“又是?”
    谢放迟疑片刻, 才道:“谢放本不该多嘴,只是谢放昨夜得老爷吩咐去照看二少爷,二少爷迷糊之际曾说,辜负了老爷, 辜负了三弟。后来琴姨娘才道出真相,说当初去茶山的差事老爷本是让三少爷去,结果后来三少爷去同琴姨娘说,理应让二少爷去。于是二少爷便离家去了茶山……”
    话说了不少,但韩老爷没有听出他想说的意思来,眉头又拢得更紧,问道:“你想说什么?”
    “谢放想说,府里上下都知道,二少爷近来已成老爷的左膀,但不知怎的却要离家三个月。如今我又因三少爷举荐,要离家两个月。谢放自认是老爷的右臂,这样一看,老爷的左膀右臂,似乎都被三少爷……支走离家,而且离家的时日一点也不短。”
    这话一出,韩老爷总算听出了苗头来,也是一怔。因为谢放说的话很对,细想之下,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谢放,都是他跟前的红人,但莫名的,都因事要离府。
    他的心微觉惊异,一股寒意袭来,让他猛然惊醒。
    他知道韩易聪明绝顶,但没想到!他竟将这种能力用在了他的身上!
    韩易分明就是想取代韩光的位置,甚至想将管家的职责都揽过来,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这偌大的家业。
    韩老爷惊出阵阵冷汗,那极力隐藏的焦灼,还是落入谢放眼中。
    他微微抬眼,神情肃穆。种种巧合,足以让多疑的韩老爷猜忌韩易。
    韩易想让他走,他便拿他的石头,砸他的脚。
    韩老爷许久才道:“是你想多了。”
    “谢放也觉得的确是自己想多了。”谢放又道,“谢放还想,若真是三少爷有心所为,那就麻烦了,但希望不是。若三少爷自己愿意去岐山请酒仙,那就能证明他并无其他想法,的确是为了韩家的生意着想。”
    韩老爷心思一动,问道:“让易儿去?”
    “对,只要老爷开口,三少爷不得不去。可如果不愿去……”谢放稍稍一停,“那就说明,他对老爷真的有私心,而二少爷和我离开韩家,的确是‘被’离开。”
    韩老爷细想片刻,觉得这提议可以一试。谢放退身出去时,下人正好请了韩易过来,两人在门口迎面碰见,四目一对,一者冷漠,一者清冷。皆是探究,皆是试探,皆是看不见的争锋相对。
    谢放微微侧身,迎他进去。韩易面色冷峻,又看他一眼,这才进去。
    韩老爷见了韩易,早已收起狐疑之色,说道:“易儿,你来得正好,昨日你那酒仙的朋友,打算何时出发?”
    “很快。”韩易想起谢放方才的眼神,当即说道,“许是中午就走了,伯父可有同管家说?”
    “倒也还没有。”韩老爷说道,“因为伯父早起时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已到腊月,转眼就是小年,年底了,管家要做的事颇多,他若一走,我就要忙得焦头烂额了。”
    韩易笑道:“听闻琴姨娘将大宅内务处理得妥当,又有二哥帮忙,只是少个管家,总不会乱。”
    “伯父我只是觉得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韩易耐着性子笑着:“还有比忠心的谢管家更合适的人?那是谁?”
    韩老爷盯着他笑道:“易儿你就很合适。”
    韩易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笑得勉强:“侄儿是韩府中人,酒仙讨厌商贾人家,我去了,他不要立刻将我赶出来才好,定不会将美酒配方给我。”
    “你怎会让对方察觉出你是韩府的人?”韩老爷的眉头又拢在了一起,“你这样聪明,难道连这个都不会掩饰?”
    韩易动了动唇,觉得这话险恶得让人不能继续去辩解——你不能隐瞒身份,你便是没用,既然你是个无用之人,那你也不配做韩府的人,做我韩有功的侄子。
    韩老爷已挥出一巴掌,转眼就要给他蜜饯,这样才不至于让他难堪,他说道:“伯父相信易儿你,定能拿回酒仙的配方。更何况伯父想,你和那人已成朋友,总比再向他塞一个外人更好。”
    韩易已经是骑虎难下,如果他拒绝,那肯定会惹得他不满,折损了他在他那里的信誉。
    但如果他答应,那就必然要离家两个月。天知道他离家的那两个月,家中会发生何等大事,再也没有他们二房立足的机会。他也不能冒险,让谢放和阿卯共处两个月。他们已经是情人关系,那若是没有他在旁,兴许两人在这短短两个月内,就水到渠成了。
    进也难,退也难,就连头上脚下的路,都被堵死了。
    韩易想到方才离去的谢放,他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认定这件事是谢放做的推手,否则他的伯父怎么会突然就开窍了,明明答应是让谢放去,结果去的人却成了他。
    韩易顿时对谢放大为光火。
    韩老爷见他思虑良久,谢放方才说的话,又再一次敲响他心头的警钟——他的侄儿,或许真的在对韩家的家业虎视眈眈。
    韩易沉思许久,终究无法冒这个险,他不能离开韩家,否则二房定没有立足的机会了,而阿卯也再不会是他一个人的。
    “易儿认为,那酒仙性子古怪,为人机警,就怕他认出侄儿是韩家人,坏了伯父的好事。不如这样,易儿拜托那朋友,请他竭力帮忙,去求回配方。”
    韩易说完,就看见自己的伯父眼中闪过三分怀疑,看得韩易心中不适。
    韩老爷轻轻点头:“易儿思虑得是,那你便去拜托你那朋友吧,记得备些礼,不要让人家觉得韩家小气。”
    韩易始终觉得他刚才一闪而过的眼神不对,怀疑?怀疑他什么?若只是质疑他办事的能力,那也不至于是那种怀疑的眼神。
    难道方才谢放在这里,还说了别的什么事?
    韩易的心笼着一层阴云,从书房出来时,神色并不太好。因为他知道这一局,他输给了谢放,输给了他最不愿意输的人。
    谢放。
    想到这两个字,他就不痛快。
    这韩家家业,一向都是大房独有,他的爹娘终日活在大房所谓的“笼罩”之下,但他自小就知道,二房的地位,只是比下人高一些。他这自私的伯父不曾想提拔二房就罢了,甚至还在背地里打压二房,从而使二房只能依附大房。
    韩易自会想事开始,就不乐意待在家中,所以常年在外游学,为的,就是不想看他这伯父的脸色,还有祖母偏袒的模样。
    他放弃考取功名的机会回来,是想让二房完全脱离大房的控制和压制,不再让横州人提及韩家,就说他爹没用。
    可没想到,韩家凭空多了一个拦路虎。
    谢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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