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虽然年纪小,但步行的速度还勉强能跟得上他俩。往北走了两天,远远的辛湖见到一堆红红绿绿的东西,在这个满眼都是灰色的荒野里,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些是什么?”辛湖停下脚步,问。
大郎和平儿仔细看过,都摇头,离得太远,哪里得很清楚啊。
等近了些,他们才发现,那是人。花花绿绿的是人家身上的衣服。
“小心了,说不定附近有很多人。”大郎谨慎的吩咐平儿先停下来,把东西都带上,找地方躲起来。他和辛湖拎了两块石头,小心的往那边过去。
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在地上爬着个约两三岁的娃娃,哭得嗓子都哑了,鼻涕泥土草灰糊了满脸,地上还躺在两个早就硬了的女人。年轻点的大约是娃娃的母亲,地上还有一摊早就干了的血迹,身体古怪的扭曲着,估计是摔断了好几处的骨头。年纪大的女人看样子是撞到了头,后脑下面也留下了一摊血迹,也不知道她俩带着个孩子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但显然,这会儿就剩下娃娃是活口了。
辛湖心肠软,快步过去抱过娃娃,大郎捡起地上的几个包袱,两人动作极快的往回跑,怕还有人来。
回到平儿藏身的地方,辛湖到了葫芦里的温了水给娃娃洗了把脸,又喂了些温水给他喝。娃娃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三人,一刻也不敢放松。
“要烧点热水,弄点东西给他吃。这孩子也不知道独自一个人呆了多久?”辛湖抱着娃娃叹了口气,说。
这孩子也是命大,独自一个人在荒天野地里,居然也能活着遇上他们。不过,这娃娃身上穿的衣服可不少,戴着厚实的虎头帽,还系着厚棉的大斗蓬,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因此身上居然还很暖和呢。
平儿去打水,大郎翻了一下两个包袱,一个里面全是衣服,而且都是质地不错的衣物,而不象他们这些人穿的粗布衣。孩子的衣服居多,另外就是女人的。还有一个包袱里装的是吃食,各类点心不少,还有一袋子上好的大米。
“这孩子恐怕是富贵人家的。我再上去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东西,他们不应该只有这些儿东西。”大郎说完,把点心拿出来给孩子吃。又拿了两块给平儿和辛湖,自己也拿了一块解馋。现在他们正缺粮,如果能多找点粮食,他们的活下去的机率就高多了。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平儿说。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好。”大郎说。
“不行,我陪你去吧。平儿,抱着他。”辛湖见小孩子饿慌了,只顾着大口吃点心,连忙把他递给平儿。
平儿紧紧的抱着这个胖娃娃,小心的又躲了起来。
大郎和辛湖过去仔细找了找,果然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又找了一些东西。
“我们上去看看吧,上面肯定有大路,这一家子不可能是从小路上来的。”大郎说。带着这么多东西,又是娃娃,凭两个女人家绝对不可能。
“好,我们小心点。”辛湖的想法与大郎不谋而和,她也觉得上面会有路。
果然,两人小心的往上爬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几具尸体,应当是娃娃的男性家人。有年轻的,有年少的,也有中年的,他们都死了,身边什么也没留下,甚至连身上的厚衣服也被剥掉了。好几具尸体都只剩下一身里衣。估计是一家子人,不知道怎的在这里遇上了祸事。这几个男人明显是被人杀死的,身上满是伤,有刀伤有砸伤,死得很惨。
辛湖看着眼前的尸体,难受又害怕,匆匆扫了几眼,就紧紧的跟着大郎,一步也不敢离开他。
再往上面爬,果然有条大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官道,连绵起伏九曲十八弯似的,只不过这会儿路上倒没见到人。
大郎看了看四周,又小心的查看了一下,说:“这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此处正是一个低洼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不说了。而且坏人埋伏在两边,前后路一堵死,杀几个人拦路打劫,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快走吧,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来呢。”辛湖被他说的心里发毛,连忙催道。
大郎点点头,和辛湖沿着原路往回走。
路过那几具尸体时,辛湖不忍的问:“我们要把他们埋了吗?”
“算了,他们这么多人,我们回去把两个女人埋了就是。”大郎说。这好几个男人,他俩哪里能挖得了那么大的坑来安葬他们。
辛湖没有再反对,她很害怕,只希望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多么尸体。
回到捡到娃娃的地方,正好不远处有个深坑,大郎把两个女人拖到坑里来。正准备扔些石头与弄些泥巴把两个女人埋起来时,他想了想,又在她们身上搜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两个小钱袋。
不过,显然人家也是有准备的,并没有带很值钱的东西,里面也不过是一些散碎银,连个首饰也没有。不过那年轻女人腕上还是戴了只厚重的银手镯,头上也有个银簪子,大郎想了想取下来,就当是留给那娃娃一点念想,也许以后可以凭这两个东西,找到娃娃的亲人呢。
安埋了两个女人,大郎和辛湖捡回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有一只精巧的小铜炉还带有一只小铜壶,还有小儿用的木碗与铜勺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包白面馒头,虽然冻得硬硬的,但大郎与辛湖却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这一包馒头,可是他们现在能吃上的最好食物了。可以说,现在只要能找到食物,他们都高兴,更别提这么一包白面馒头了。
多了个娃娃,多了两个大包袱,也多了食物,大郎与辛湖心情又是欢喜又是沉重。很显然,这一家人是给人杀的,就不知道是仇杀,还是在逃难中,被其他起了坏心的难民动的手。总之,不管哪样,都令人唏嘘。
“这下怎么办?”平儿吃力的抱着娃娃问。
娃娃吃饱喝足后,居然美美的窝在他怀里睡着了。平儿居然很会带孩子,据说他在家也经常带弟弟妹妹。辛湖和大郎虽然力气不小,但现在有了五个包袱,一只背篓,再加一个胖娃娃,每人要背的东西可不少呢。
辛湖皱眉,想了想了,取了背篓,长了件厚衣服放进去,再把娃娃也放了进去,试着背起来,居然还很不错。这只背篓原本是装东西用的,这会儿倒便宜了娃娃,他在里面睡着也便宜,辛湖他们也不用要人专门抱着他。这样倒是省了不少事。
“这个主意不错。”大郎笑了笑,又说:“把背篓放下来,先得把这娃娃的衣服换换,穿这一身,太显眼了。”
辛湖放下背篓,看了自己,再看看大郎与平儿,三人均是一身灰朴朴的粗布旧衣服,甚至还有补丁,而这娃娃却穿着鲜艳的锦服,着实不相称。
大郎和辛湖把几个装衣服的包袱都打开,把好衣服用破旧衣服包起来,又拿了一件平儿的破旧夹衣出来,把娃娃外面的衣服脱下来,穿上了平儿的夹衣,再拿了一件大郎的厚衣服出来把娃娃包得严严实实。
这个时候,辛湖才发现娃娃早就尿了裤子,又连忙找了干净的衣服来给他换上。
辛湖本身是会照顾小朋友的,平儿也一样,所以给娃娃换衣服倒也不难。大郎看着他俩熟练的给娃娃换衣服,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大家都不会照顾娃娃呢。
就这么一整治,把个象年画上似的胖娃娃立马打扮成了穷人家的娃娃,再往背篓里一装,外面再系上一件破大衣服,再也看不出来娃娃那身富贵气了。
“掩人耳目吧。”辛湖笑道。
她背上娃娃,再一手挽起一个大包袱,一点儿也不显吃力。
他们身边没有娃娃穿的衣服,自然不能把他身上的都换下来,不过,外面的换上了,看上去也差不多了。
“走吧。现在更不能往大路上走了,就连有人来往的路上,我们都不能去了。”大郎说。
平儿不解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大,只是凭着本能,觉得有人的地方才安全,但他现在却更相信大郎与辛湖这一对大哥大姐。
“我们刚才上去,看到好多尸体,他们都是被杀的。就我们四个,要是遇上坏人,哪里还能讨得活路。”辛湖解释道。
平儿睁大眼睛,半知半解的看着她,心里更加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