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易已经迅速恢复了正常,气定神闲的走过去洗菜,边洗还要颐指气使的说:“你不干活就去外面等着,要么就把虾剥了。”
我当然不好意思干等着吃,就把虾拆出来一个一个的剥。
厨房一时很安静,感觉周身的空气都流动的十分缓慢。
郑易洗完菜过来跟我一起剥虾,然后率先打破了沉默,“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我举着一只剥好的小龙虾,咽了下口水,期待的问他:“我可以吃一个吗?”
郑易:“……”
直到龙虾面出锅,郑易还在教训我,说好吃一个,我却一吃就停不下来,龙虾面差点变成油菜素面。
我承认我太贪吃了,但是他们这样的人也很让人费解啊,好吃的东西在眼前,居然能忍住不吃一定要等到彻底做成,口水都要流成河了吧!
但是等尝完一口郑易做的面,我又开始后悔,不该吃的,小龙虾放到面里,比直接吃还要好吃!
他配菜用的油菜和小龙虾,面则是专门熬的排骨汤里煮的,香味四溢,喝一口汤,再吃一只劲道弹压的小龙虾,搭配软滑的面,简直好吃到哭。
我都快顾不上吃相了,问他:“为什么你做饭这么好吃?是不是拜过师学过艺!”
郑易坐在我对面笑了,顿了片刻说:“一个人生活,不要委屈了自己。”
第二十二章 请柬
餐厅的灯光温暖柔和, 郑易脸上的笑还没有完全敛去,说话时神色认真又有些寡淡。
我突然就想起刚才进门时,对他家的第一印象——缺少人气。
他其实对生活并不马虎,从他收藏的各样物件和一顿精致的晚饭上就能看出来。但也许是太过自律,家里收拾的整齐干净,早上健身、白天上班、晚上做饭……每天这些事情循环往复, 都是一个人做, 等偶尔闲下来的时候, 会不会觉得寂寞和无聊?
这跟我还不一样。虽然我也是一个人, 有时看剧打游戏玩一天下来也空虚,但我们两个的区别在于, 我比较外向,心里有事了在屋子里糟一通, 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而郑易,从他此刻说话的神情上,就让人觉得他心里可能好孤独。
大写的心疼。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我关心的问他, 心想估计自从他妈妈去世就开始学着照顾自己了。
他回想了一下说:“记不清了, 出国留学前。”
果然,我说:“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上班。”郑易不明就里的看我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考虑到他也不容易,我忍了忍继续问,“晚上呢?你一个人不会觉得寂寞吗?”
“忙都忙不过来, 还有心思寂寞?”郑易哼笑, “寂寞只属于你这种每天睁眼等天黑的人。”
我:“……”
可怜我那一片喂了狗的清心。
我十分不服气, “你也可以每天睁眼等天黑,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的工作呢?为了做给别人看,还是为了钱?难道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
郑易反而怔了下,半晌没说话。
我起身收拾碗筷,一瘸一拐的去厨房洗碗,过了一会儿郑易站在厨房门口,倚着门框说:“我没有仔细想过——你刚才问的。”
我略带得意的看了他一眼。
“刚成立ic的时候,是为了让人知道没有郑氏,我一样饿不死。”郑易说,“等ic做起来,反而觉得没有意思。”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却是能理解。那种忍受来自父亲与继母的屈辱感和想要证明自己的不甘与决心,对一个从青春年岁就经历过变故的少年来讲,大概是一个绝佳的奋斗目标。可惜等他事业有成的时候,昔日眼中威严且不容置疑的父亲,已经垂垂老矣,再也不能盛气凌人了。
我放下碗筷,转头想安慰他几句。
郑易两手抄着裤兜,神色恍然的又说了一句,“大概是因为做起来太简单,没什么挑战性。”
我:“……”
跟郑易这种装逼犯聊天实在太憋屈,我这种嘴贱小能手对上他直接完败。
挫败感太严重,吃完饭我就不想再跟他一块儿待着了,更何况他毫不含蓄的用行动表达了他送客的意愿——他把笔记本拿到客厅,点开一张张股票、期货盘面,通过专注于工作的沉默给我下了逐客令。
*
我的脚伤恢复大半的时候,秦姝给我打来一个电话。
她前段时间在拉投资,黑天白夜的在整理业绩和财务数据,后来真的融到钱了,又开始马不停蹄的制定花钱计划,扩大规模,撒着钱去提升手里网红们的人气。
秦姝在电话那头说:“太累了,后悔。”
我说:“你现在已经从小老板升职为大老板了,公司都有两百来人了,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一个亿啊,上市圈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你要坚持住。”
秦姝扑哧一声笑出来,又叹了口气说:“我也想买张彩票,哪怕就中30亿,也能舒心的在家睡个饱觉了。”
“我分你一半,咱俩一人30亿。”
“那你先给我存着,等我破产了找你要。”秦姝笑着说,“昨天听容峥说你骑马扭到脚了?我都没空去看你。”
“你忙,已经快好了。”我抓着重点问她,“你跟容峥还有联系?你俩在一起了?”
秦姝在那边顿了一下,旋即嘲笑了一声,“我可看不上他,他那德行的估计也不想被人套牢,我们充其量是搭档,融资里有他的一部分。”
这个我倒是头一次听她说,听着就觉得怪怪的,怎么解释都像两个人还有一腿。
秦姝却转了话题,问我说:“你这两天有没有收到舒念送的party请柬?”
“谁?舒念?”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耳熟,但我确实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你没收到?”秦姝有点诧异。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边走过去开门,边问:“这人是谁?我都不认识,她当然不会邀请我……”
话没说完,我便被门外抱着一束花的帅哥惊到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束配色典雅的白色混着淡蓝淡绿色的鲜花,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开朗迷人,活脱脱就是我幻想过的后宫男妃之首。
帅哥声音很是动听,“周小姐您好。”
“你……”我有些拿不准他抱着束花来干什么。
他彬彬有礼的说:“我来给周小姐送花和请柬,舒念小姐邀请您29号下周六光临格丽会所,参加她举办的party。”
然后双手恭敬的把花递给我。
我手机还放在耳边,听见秦姝一声轻笑。
小帅哥进了电梯,我拿起夹在花中的请柬,那是一张有镂空花纹的蓝绿色折叠卡片,里面手写的致周呦呦小姐,大致意思就是邀请我去参加party。
我看的不由好奇,“这个舒念是谁?发个请柬都这么大阵仗,高端的不行。”
“你是不是也被唬住了?上午一个小帅哥来我公司,我都懵了。”秦姝调侃说,“昨天跟容峥有个饭局,她也在,听说是个贵妇,今天她就给我递了请柬,真是受宠若惊。”
“贵妇?”
“嗯。”秦姝一点受惊的意思都没有,懒洋洋的说,“一个已婚少妇,容峥说是刚从英国回来。”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了,看马术比赛那天,容峥还在跟郑易说舒念要回来了。怪不得刚才听着耳熟。
我们两个揣测了一下这人刚回国就广撒请柬开party,到底是想干什么,讨论半天觉得有钱人的世界实在很难懂,尤其是这种洋气的人,只好作罢,约好到时候一起见识见识。
郑易是晚上七点多才下班回家的。
自从那天吃了他煮的面,晚饭我就再也不点外卖了,每天必去他那边蹭饭。而为了准确的获取他到家的动向,一到下午六点,我就会把大门打开,擎等着电梯一声响,瘸着腿奔向他晚饭的怀抱。
郑易见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无奈了,“你知道自己多像条守门的小狗吗?”
我:“……”
鉴于他的厨艺,我假装没听见,拎着手里的食材示意:“我都自带粮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今天想吃红烧肉、油焖虾和可乐鸡翅,还买了豆角,可以做干煸豆角吗?”
“……”郑易边开门边瞥了我一眼说,“你这房子,四千万我买下来,你有多远搬多远。”
我眨了眨眼睛说:“你卖不卖身,10个亿我买下来,有多菜你都做给我吃,好不好?”
郑易:“……”
我越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10个亿哎,很可以了吧?你不要再骄矜了,我知道你很心动!”
郑易漠然的进卧室换了身深色家居服出来,我在厨房帮他洗菜,想起下午的事,随口问他:“你认不认识舒念啊?”
他挑虾线的手一顿,抬头的看了我一眼,“认识,怎么了?”
“但是我不认识呀。”我其实很纳闷,“今天下午她派一个小帅哥送了我一张请柬,让我下周六去参加她的party,你收到了吗?”
郑易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我说:“那你去吗?我都不认识她,你要是去的话,咱俩一起,我也不用尴尬了,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
我想着他们都是这个圈子的,还认识,肯定会去,结果郑易说:“不去。”
“……”我还想去见见这个传说的贵妇呢,“我想去……”
郑易瞟我,说:“谁刚刚说的我不去她也不去?想去自己去。”
“你为什么不去?”我奇怪道,“她不是个已婚妇女吗?难不成还是你的初恋小情人?”
郑易挑完最后一个虾线,神色如常的说:“我那天有事,去不了。”
“哦。”但是我说好了要跟秦姝去见识见识,如果郑易不去,就只能找别人一起了。
饭后我没有走,挺着滚圆的肚子瘫在郑易的沙发上消食。
郑易长腿一伸一屈的坐在地毯上电脑看股票,我劝他说:“今天周五了,你就不能放松一下,咱俩聊聊天,一起看个剧啊电影什么的。”
郑易头也不回,“你可以回家去看。”
“没有人跟我聊天啊!”我很想凄惨的哀嚎两声,深宅久了真的也会寂寞,“郑皓最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找我打游戏了,我每天自己在家待着,一整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等你下班了,吃完饭你就要工作,心好累。”
“现在知道混吃等死我有多无聊了?”郑易眼带笑意的瞅我。
见我面无表情的瞪他,他伸手推了我脑袋一把,“再这么待下去你就要待傻了。”
我躺的舒服,昏昏沉沉的也没有计较。
然后听见郑易忙里偷闲的说:“明天约了容峥他们打网球,带你一起去。”
我后面困得意识模糊,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哼声,直接在他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