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苏鲤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唱了起来。
原本暧昧旖旎的气氛像是被突然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苏鲤顷刻回神,双手发麻地立刻推开了叶拓,深呼吸着平复自己的情绪,而叶拓亦是眸色发沉地粗喘着气。
“喂……”苏鲤接通电话,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地发颤。
只是电话对面的人却因为太过开心,所以并没有察觉出来她的异常:“喂,是苏鲤吗?我是妈妈啊。”
“嗯?”
“我和你哥哥今天从海南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礼物,你现在就到家里来一趟吧。”苏母喜气洋洋地说着,话语中满是亲密。
苏鲤微微默了默,轻声应了应后,便挂断了电话。
现在是晚上八点,车窗外夜色浓重。
叶拓当时是随便找了地方将车子停下,为的就是不让人来打扰,所以这个地方也实在偏僻地可以。
刚刚苏鲤接电话时,叶拓就坐在驾驶座上平复呼吸,他的耳力没有苏鲤那么好,虽然听不见话筒中的声音,可是他却眼尖地看见了苏鲤手机屏幕上的名字,于是他便一直沉默着,直到苏鲤将电话挂断。
“是你妈妈。”
“嗯。”苏鲤坐在叶拓的车中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经彻底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冷静:“我先下车了,叶律师债(再)见。”
叶律师?
叶拓挑了挑眉,下一刻便已经握住了苏鲤准备开门的手:“你是要去找你妈妈?”
“这件事九(就)不麻烦叶律师操心了。”苏鲤继续挣扎着要下车。
叶拓再次阻拦:“……这个地方太偏了,你叫不到车子。”
苏鲤的动作这才停住。
于是叶拓立刻说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苏鲤默了默,半晌后才终于妥协下来:“辣(那)你把我送到附近就行。”
“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叶拓在离开y市的这几年时间里,虽然他一直没有来找苏鲤,但是对于苏鲤的家庭情况,包括苏鲤那个名义上的母亲,还有那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苏家在哪里,叶拓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为了防止苏鲤看出破绽,他特地将路线看地磕磕巴巴,磨蹭了近一小时,车子才终于来到了苏家的门口。
这是一栋民宅,房子并不算大,只是从门口长势喜人的石榴树上,却还是可以看出这个家被主人打理地非常不错。
苏鲤一路上话都不多,在看见熟悉的房子时,她才控制着舌头,开口对叶拓说道;“谢谢,就到这里吧。”
“我在这里等你。”
“不用了。”苏鲤想也没想地便拒绝。
叶拓:“我送你回家,不然你没骑自行车,如果走回去的话,两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到你的那个小区。”
叶拓并不认为苏母会留苏鲤下来过夜,而苏鲤现在的经济状况,也根本不可能叫车。
苏鲤微微默了默,此时真是尝到了“逼上梁山”的滋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点头;“好,那麻烦叶律师等我。”
叶拓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又被这声“叶律师”搞得黑了一些,而这时,苏鲤已经开门进了房间。
温馨的房子与以前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苏鲤一进门,就看见了放在客厅上的全家福,苏父慈祥温柔的眉眼清晰可见,与她脑海中的一分不差。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柔了下来,这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苏母已经看见了她。
去海南旅游回来,苏母晒黑了一些,此时她的身上穿着一条颇具风情的碎花裙,看着倒是比之前更加年轻了。
她看着苏鲤笑道:“诶呦,小鱼回来了!”
“嗯。”
“怎么今天来的那么慢啊,你哥哥都困得要睡着了。”苏母嗔怪地说着,下一刻,苏鲤便已经看见了歪在沙发上,躺的横七竖八的苏青竹。
苏青竹长得并不算好看,五官平平,只是却与苏父长得非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可是和正经能干的苏父相比,苏青竹从小被苏母娇惯长大,实在是非常烂泥扶不上墙。
此时看见苏鲤,苏青竹也来了一些精神,他对着苏鲤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诶呦,小鱼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苏鲤没有说话。
苏青竹也早已经习惯了苏鲤这幅冷淡的样子,于是他撇了撇嘴,苏母这时已经从茶几上拿过了一串木珠手链,给苏鲤戴在了手腕上:“小鱼你快看看,这个就是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这串木珠手链也是妈妈在那个工艺店买的,店长说戴着显气质,我看就很配你!”
苏母笑容满面地说谎,没有如实说出,这串手链其实是买小弥勒时店长送的,价格也就是十几块钱,木头也没什么讲究。
苏鲤不是不明白,她的目光微垂,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链,没有接话。
而苏母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鱼,你可不要说妈妈对你不好,你看我这次和你哥哥出去旅游,不是还想着给你带礼物吗!只是……”她为难地顿了顿,看着苏鲤又笑了笑:“这次在海南啊,我看好东西实在太多了,于是买来买去地,一不小心,又把钱花完了……”
“你看,这个月,你什么时候再给我们拿五千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妈妈睡了一下午,没给我做饭,所以我跑来早点更新……
好饿……希望你们看书的时候,我已经吃上饭了……
第9章 气死我
苏鲤不傻,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苏母叫她来的意图。
她是身为警察的苏父,在一次人口贩卖,案件中救出的小孩,并不是苏母亲生。
刚被救出来时,苏鲤还只会喝奶,只有几个月大。案子告破后,一些被拐卖来的孩子陆陆续续由四面八方赶来的亲生父母带了回家,只有苏鲤没有人来认养。
一般这样的情况下,苏父应该是要将她抱到孤儿院中的,可是按照苏父后来对她的解释是,小时候的苏鲤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还特别粘人,一只小手总喜欢抓着他的衣襟,怎么也不肯放开。于是抱着她等了亲生父母三天的苏父,便办妥了领养手续,将那时还是小婴儿的苏鲤抱回了自己的家中,代为抚养。
可这件事,并没有得到苏母的支持。
苏父是个小警察,工资一般,待遇一般,苏母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两人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本来日子也是过得紧紧巴巴,哪里还有闲钱再去养一个孩子?
所以苏父抱着苏鲤回家时,苏母怎么也摆不出好脸色,后来她也不止一次地偷偷想要将苏鲤抱到孤儿院去,只是每回都被苏父阻止了下来。
于是时间一长,苏母也没了办法,勉强地接受下了苏鲤的存在。
那会,苏母对她虽然算不上好,但是一家人到底相处地平安无事,一切真正被打破时,是在苏鲤高三那年。
苏父被一个他以前亲手缉拿过的歹徒上门寻仇,杀死在了家中,而当时也在家里的苏鲤勉强逃过一劫,幸存了下来,可是苏父的丧事过后,苏母却不愿意苏鲤再去上大学。
家里本来就不宽裕,苏鲤的哥哥苏青竹读书不好,复读了好几年也没考上大学,可是苏母却不想放弃,于是拿了家里所有的钱给苏青竹买了一所三流学校入读,这样一来,到了苏鲤这里,自然也不可能剩下钱。
苏鲤成绩好,性子倔,被苏母几次戳着脊梁骨,却还是坚持要去上警校,或许也是上天垂怜,那时苏鲤正好获得了警校的全额奖学金,这才终于成功地上了学。
只是上学的那几年,苏母也与苏鲤断了关系。
她觉得苏鲤性子不好,一点也不受自己的控制,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分开就分开吧。
被这样嫌弃,苏鲤也不想多说什么,中间就读警校的三年时间里,她不再联系苏母,一个人自己生活。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后来她进了警局工作,才开始发生了转变。
苏母没什么文化,中间这几年中一直都靠着给别人家做保姆来维持生计,只是她的手脚不干净,经常会在主人家里顺点东西回家,以前的一些主人脾气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辞退了苏母便也没有再追究,可是偏偏有一次,苏母遇上了一个“脾气不好”的。
彼时苏鲤刚进警局上班没多久,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看见苏母被人扭着进来,大吵大闹着不断喊“冤枉”。
那到底是爸爸的家人。
苏鲤沉默着放下碗筷,还是主动上前,态度诚恳地帮苏母解决了麻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苏母与她恢复了“联系”。
苏母说她自己不适合上班,于是便待在家里不再外出工作,苏青竹大学毕业后眼高手低,也找不着什么好工作,干脆跟着赖在家里,两个人三天两头便问苏鲤要钱,陆陆续续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
半个月前,苏鲤将自己的全部积蓄拿出来给这对母子出去散心旅游,前几天,她刚到手的工资也已经给了出去,现在,苏鲤是真的没钱了。
苏母说完“要钱”的话后,一双细长的眼睛便闪闪发光地看着她,苏鲤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直接将手上的珠子褪了下来,还给了苏母。
苏母猛地愣了愣,话语也结结巴巴起来:“小,小鱼,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还把礼物还给我了?”
“因为我觉得,这串珠子还不值五千块钱。”她面色淡淡地说着,控制着自己的舌头不要跑偏。
“诶诶诶,我这不是这个意思啊!”苏母连忙说道,脸上堆满了笑意:“这个手链啊,就是妈妈特别买来给你当礼物的,才不是为了用这个跟你要钱呢。”
“嗯。”苏鲤应了应,只是照旧没有去接手链。
气氛有些凝滞,坐在沙发上的苏青竹又撇了撇嘴,像是非常不耐烦的样子,苏母抬眼看了看苏鲤,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便转换成了悲切:“我知道,我和你哥哥这段时间问你要钱的次数是多了些,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我和你哥哥孤儿寡母,自从你爸爸不在了以后,这里附近的邻居就老是看不起我们,欺负我们,你哥哥因为这样,都不想出门了。”
“我这次买了一些东西回来置办家里,也是希望别人不要把我们看轻。”
苏母哀伤地摸了摸微红的眼角,声音颤抖地最后补上了一句:“我现在做梦还总是会梦见你爸爸,在梦里,他看见青竹过得不好还总是埋怨我,说是很伤心家里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诶,都是我的不好,都怪我没用!”
“……爸爸不会埋怨别人。”苏鲤干涩地开口,苏母的这些话虽然惺惺作态,可是也叫苏鲤难受。
苏母抬眼又偷偷看了看她,这次的声音越发凄凉:“说到底,你爸爸也没资格埋怨我,这个家现在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他走得早,都是因为他,青竹才……”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苏鲤受不了地打断了苏母的话。
苏母为难地抿了抿唇:“小鱼,你看……”
“我现在身上没有钱。”
“那……”
“五千肯定没有。”苏鲤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我会想办法弄三千过来。”
“啊?”苏母有些不乐意地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时就看见了苏鲤微冷的脸色。
于是她只能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那三千,也行吧……大概什么时候能给我呢?”
“三天内吧。”苏鲤转头向外走去,不再看苏母。
苏母点了点头,突然又看见了手上拿着的手链,于是赶紧追上去:“小鱼,我给你带的手链,你……”还没拿走。
苏母着急地说着,只是话语还没说完,苏鲤便已经出了门。
*
浓重的情绪紧紧压在苏鲤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