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只是让鸣乘先驾车回去,瞟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鸣绍,露出个纨绔子弟惯用的戏谑表情:“去哪儿?”
宋岑禹自然也看到了她的“新侍卫”,笑嘻嘻的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下巴一抬,指了个方向:“不醉不归,敢不敢?”
“奉陪。”晏祁轻笑,一贯紧绷着的脸微微柔和了些,隐约带了几分笑意。
至一方酒馆,寻了个包间坐下,宋岑禹熟稔的让跑堂的上了几坛好酒,偷偷指了背对着她们守在门前的鸣绍,见晏祁点头,“啧”了一声,满饮了杯酒:“今日你可别想逃了,我非得给你灌醉不可!”
从前几次喝酒,晏祁可都是喝了一半就匆忙离开,她宋岑禹可一直记着呢。
两人喝酒笑脸,气氛倒是和睦,说着说着宋岑禹却安静了一刹,突然的沉默倒让晏祁多看了她一眼,入眼却有些意外宋岑禹此时的表情——像是欲言又止,有些尴尬,只是傻笑。
“……” 她掩在袖子里的手指顿了顿,中起了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便听见宋岑禹说话了。
“昨日我见着一个少年…同你一道儿……可是你什么朋友?”宋岑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淡淡的撇过头,一别方才的嬉皮笑脸模样,漫不经心的。
这话问的大方,晏祁却眼尖的看见她耳后微红,敏锐的觉着她的神态隐隐有些紧张,想着眼神有些复杂,沉声还是答了她:“晏乔。”心下一叹,她果真是见过晏乔了。
这答案显然出乎了宋岑禹的意料,对上她明了的眼,怔了怔,蓦地笑开了:“这样啊。”倒是没对“皇子出宫”这事儿多做评论,亲密的勾住晏祁的脖子,洒脱一笑,仿佛真是无意一问,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喝酒喝酒!”
两人心中跟明镜儿一般,不用多言,都想到了一点,却不约而同的没有说出来,联系自己的经历,宋岑禹更是明白,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着平日喜好的好酒都是苦的,漾开,闷的心中发慌,面上还是笑容。
晏征荣大概是因为那事儿,防备晏祁同她勾结,动了把晏乔下嫁拉拢的心思了。
而恰巧,她这位友人,好像真的有点动心了。
“他不会嫁给你的。”晏祁蓦地冒出这样一句话,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尽,没有去看宋岑禹的表情,她知道,她会明白的。
其实晏祁还有些话没说,如果她这次没有进宫,晏乔还真有可能嫁给宋岑禹,那也是在圣旨的逼迫下,她相信那不会是宋岑禹想要的,也不是晏乔想要的。
第81章 醉酒
“尽兴啊!今天真是…尽兴!嗝…咱们…咱们改日再…再约!嗝…”
撑着最后一丝神智, 将醉的疯疯癫癫的宋岑禹送回了宋家, 饶是晏祁这般也给她拉扯的汗流浃背,离开宋府之后, 也不知是不是那酒的后劲上来了,脑中愈发昏沉起来。
宋岑禹是个商人, 早在生意桌上练出了千杯不醉的酒量,也不知今日发了什么疯, 一昧的喝酒,连着给晏祁也灌的不轻,只是她更为克制, 即便是醉酒, 感官迟钝许多, 也不大会在面上显现出来罢了。
“谁!”丞相府前长刀一横,反射出凌厉的冷光, 挡住晏祁去路, 两个守门的侍卫厉声, 提着灯笼上前, 照在晏祁身前。
“大胆!”鸣绍一声断喝,挡在晏祁身前:“世女殿下你们也敢拦?”
“鸣绍。”晏祁蹙眉, 声音却因醉酒懒洋洋的,被吵的有些烦躁, 三两步上前,让灯笼照清楚了脸,一下子冰刃尽收, 两个侍卫有些惊讶,更多是忐忑恭敬:“世女殿下!”
想着今日自个儿拦了世女,两人额际冷汗淋淋,迎面一股子酒味有些醺人,昭示了她一日的去向,不甚清醒,蓦地想起这几日晏祁杖毙五人的传言,更是悔不当初,自己怎就这样不长眼,撞上了她。
“嗯。”晏祁懒懒的应了一声,揉了揉额角,脑中还是烧的厉害,干脆放了手,压根没心情去看地上跪着的两人:“起来吧。”说罢就歪歪斜斜的从两人之间穿过,四处看了看,定住了身子,眼底有些迷茫。
那侍卫见晏祁没有为难自己,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便凑上前去,殷勤道:“这夜色深了,看不清路,还是让属下送殿下回房吧。”
晏祁瞥了一眼身旁的鸣绍,又上下将那个一脸讨好的侍卫上下打量了一遍,“嗯”了一声,眼睛就昏昏然的闭上了。
当鸣绍在晏祁这几日住的前院看见楚言清的时候,实在是有些惊讶,怔了片刻,眼前就已多了一道身影,眼圈还是红的,更是焦急的看着不省人事的晏祁:“妻主!妻主!”
“见过大…不,少君大人。”将晏祁送回来的侍卫却没鸣绍这样的反应,立即行了礼,又对上楚言清焦急的眼,忙不迭的解释了一句:“少君莫惊,殿下只是喝醉了。”
心安下来,理智便也跟着回来,忙唤宿宣过来,撑着身子,一同将晏祁扶到床上,不忘吩咐扶枝去打热水,又让宿宣去煎醒酒汤备用,这边周奶爹则是给了鸣绍和那侍卫一人一个丰厚的荷包,笑眯眯的谢过两人:“有劳两位了。”
那侍卫暗暗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喜的不见眉眼,殷勤的说了些谦卑讨喜的话,便离去了,鸣绍却是愣了愣,眸子沉了沉,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无力靠在楚言清身上的晏祁,一言不发的隐了身形。
“少君。”扶枝已打来了热水,喊了楚言清一声,说着自觉的拧干了帕子,跨步上前,看的一旁的周奶爹眉头一拧,不客气的挡在他身前,狠狠一瞪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帕子。
转过身去,便见楚言清怔怔的坐在床畔,痴痴的看着床上昏睡着的女人,眼底心间,只剩她一人的专注模样,让他心中一叹,小主子果然是陷进去了,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还是柔声唤他:“小主子。”
楚言清一震,下意识接过他递来的暖帕,朝着奶爹笑笑,没多注意他的眼神,一门心思都在晏祁身上,轻柔的替晏祁擦拭了额头,脸颊。
见此情此景,周意眼底隐隐起了些笑意,无声的给宿宣几个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掩门离去。
掩上门,周意便不客气的叫住了要离开的扶枝,眼底起了几分警告和严厉,斜瞟他一眼,语气轻飘飘:“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不该做不该想的事,半点都别沾染。”
扶枝的身子一僵,心知自己方才自己要给晏祁擦拭的行为惹了这位奶爹,头埋的更低了,心中暗暗警醒,却又对这位奶爹又起了几分恨意,咬着唇,看不清脸上神色:“扶枝知错了。”
周意瞥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他原以为他是个安分的,却没想到也是这样不识趣的,心中实在不喜,警告的瞪他一眼,扭头走了。
轻柔的触碰,却是惊醒了晏祁,警觉的睁眼,蓦地抓住楚言清的手腕,再不能前进半分,眼底刹那的凌厉带着无尽的冷意,恍若实质一般,剜进了皮肉。
纤细的手腕被这毫无怜惜的力度一握,仿佛要被拧断一般,疼的楚言清倒吸口凉气,眼中刹那便有了泪意,呜咽声从口中溢出:“呜…”
凌厉只存了一刻,就在看清楚面前人的时候散的干干净净,眼底再度蒙了一层迷蒙薄雾,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看到的:“清儿?”说着飞快的松了手,蓦地朝着他笑了。
昏黄的烛光下,照在她清绝的面容上,几分笑意,淡了平日的疏远锋利,一双漂亮的凤眸带了几分迷茫,慵懒,模样,勾的楚言清忘了疼痛,“唰”的一下血液往脸上冲,心头压抑着的思念也因这抹笑容在心头炸开,莫名委屈,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楚言清在,晏祁此时才放任自己醉过去,眼底全然没了平日的冷色,化作点点星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坐起身子,一把把楚言清抱在怀里,闭眼轻嗅着他身上的香味,蹭了蹭他的脖颈,眼底依恋明显:“清儿…我想你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由着她说出来,无比的自然,又有些撒娇的意味,更多的是认真,楚言清鼻尖一酸,心乱了,有如羽毛撩拨着心尖,痒痒麻麻的,晕成一片柔软,甜蜜。
“妻主…”
晏祁大多都是内敛冷肃的,本也没有什么常人的情绪,更不要说将情绪表露出来,没想到醉了之后却同清醒时大相径庭。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平添了几分暧昧,楚言清乖巧的依在晏祁怀中,透着薄薄一片衣襟儿,她的心跳有力的传来。
——嘭、嘭、嘭。
“妻主,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他的声音有些忐忑,又带着点后怕,闷头在晏祁怀里,却又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
“……”许久未听到晏祁的回应,楚言清的心也随着这一片寂静一点点的沉了下去,搂在晏祁腰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带了几分撒娇耍赖的意味,生怕她会推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楚言清才慢慢回过神来,一点点的扬起脑袋,小心翼翼的去看她的表情:“妻主?”
目光在接触到她的脸那一刻顿住,无言,只见晏祁早已闭上眼睡了过去,脸颊两边还带着醉酒的酡红,大约是抱着熟悉的人,唇畔还带了几分清浅的笑意。
楚言清一时也有些愣住了,半晌才一点点回过神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只是看着紧紧拦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脸红,更是无措,好半晌,才试着开口:“妻主,松一下好不好?清儿给你洗漱一下?”
同样哄小孩般的语气,蓦地让楚言清想起晏祁从前哄他的时候,此时风水轮流转,实在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奈何晏祁可不是这么好哄的,任楚言清使尽了浑身解数,她都有如躺尸一般,没有半分反应。
到了最后,楚言清已是累的气喘吁吁也没将自己从晏祁怀里“解脱”出来,想叫奶爹或者扶枝几人过来帮忙,却发现他们大概都抱着“不打扰”他们的心态,早就不见人影了。
……
晏祁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怀中抱了个软软的人,脸色霎时就阴沉下来,适逢宿醉的头疼袭来,平添了几分烦躁,冷眼扫过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目光却慢慢顿住了,柔和下来:“清儿?”
然而很快的发觉不对劲,手中的触感,很热,哪怕隔着两人的衣襟都能感觉出来。
晏祁的脸色微变,将他从自己怀中捞出来,果见他双眼紧紧闭着,平日细瓷一般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抿着,有些干。
动作不大,却还是吵醒了楚言清,迷迷糊糊的睁眼,看着晏祁,细细的喊了一声:“妻主。”又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是倚着她,不舒服的哼哼。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看了这章,大家有什么感想吗(滑稽脸)
这个月对于我来说是个多病的时段(挥泪)月初肠胃炎,月中胃胀气,现在支气管炎又复发了,感觉要咳出血(憔悴)
我明明还是个正值大好青春的少女啊o>_<o
第82章 柔软
腊月的天儿本就严寒, 哪怕屋里烧了地龙, 温度也并没有高到哪儿去,而因着晏祁醉酒的原因, 楚言清这夜便是着凉了。
好在府中一般都有府医,晏祁在发现他的情况之后就立马让扶枝请来了这几日给楚言清的诊治的罗大夫, 一番折腾,才算是松了口气。
“少君这是夜间着了凉, 发了热,待草民开几帖药煎了喝下,染了热就好了。”
那罗大夫也是个年近五十的妇人了, 遇着这架势也不慌, 不卑不亢的答了晏祁, 说着挥笔写下一张方子吩咐下去。
晏祁微微颔首,又问了她许多调养的方子, 有无饮食方面的禁忌, 事无巨细, 说罢暗暗记下, 方道:“有劳大夫。”
那罗大夫也是和蔼,并未表现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平和的笑了笑,行了个礼便由着周奶爹送出去了。
楚言清病了, 晏祁自是半步不离的守着,过了几日情况稍好,又有王府的人来催, 方才动身,浩浩荡荡的回了府。
一般男子回门,左不过在家住过一夜,且无妻主陪同,而晏祁不仅陪着楚言回门,还在男方家待了七日,这一事也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一时庆王世女再度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
都是些闲话,暂且不提。
时值年关,正是忙碌的时候,皇家过节,自然是繁琐而隆重的,宋氏的身子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已经大好了,看着自家女儿女婿感情好,也是欢喜,着手准备过节的事宜。
楚言清这几日卧床,也是待不住,便央着晏祁,许他跟着宋氏一道儿帮衬着,晏祁无法,一面忧心他的身子,却也不忍让他失望,退而求其次,同意他每日同宋氏待两个时辰,日子倒是过的充实。
值得一说的是,在晏祁回到王府的第二天,宫中就传来了皇夫陈遥再度有意的消息。
话说晏征荣同皇夫陈遥伉俪情深,自登基就立排众议,只立了陈遥一人,当时也是震惊了朝野上下,多年来弹劾不断,而陈遥这些年只诞下晏泠和晏乔两个孩子,而晏乔的出生,也是十六年前的事儿了,如今再度有孕,晏征荣自然是龙颜大悦,大赦天下,也是一桩美事。
而陈遥有孕不宜劳累,皇帝后宫又没有其他夫侍,前朝后宫的事务尽数落在晏征荣身上,一时忙的脚不沾地,整日却是喜气洋洋的。
话说到了二十六这日,晏征荣照例休了朝,预备着新年,一年到头少有这般空闲的日子,各家主夫却是忙碌起来,一派热闹景象。
作为庆王王夫,宋氏的忙碌程度更是有过之而不及,带着楚言清,每日尝菜,算账,处理杂物,添置衣饰,备置各家贺礼回礼,大大小小许多事务都靠着他决断,宋氏在这方面也是把好手,在他的布置下,王府上下左右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比起平日都多了几分热闹劲儿。
“消息我已经给你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低沉的女声遥遥从书房门内传来,让准备进门的宋氏脚步一顿,下意识的退了几步,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有些两难。
他原是有些事要同自家妻主商议,却不想正撞上她在接待客人,门口也不见莫成,想着宋氏还是决定过会再来,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身后的双砚,转身却是看见了跨步进院子的莫姨。
“王夫。”莫姨一愣,显然没料到宋氏的突然到来,到底是个人物,很快反应过来,语气称不上热络,却隐隐透出些关怀来:“王夫殿下何时来的?可站久了?待老奴去通报一声,这样冷的天儿还是进屋好。”
“不碍事,我才来了一会儿,见妻主好像在谈事,也不见莫姨您,正打算离开呢,有劳您挂心了。”宋氏心底亦是敬重眼前这位老妇,笑着说道:“既然妻主不得空,我左右也无甚大事,便先回房了,不过还劳您将这盒点心替我带给王爷。”
“王夫放心,老奴一定带到。”莫成笑眯眯的应了,接过双砚手中的食盒,宋氏也不再多待,再次谢过了她,转身离开了。
莫成的笑容慢慢敛去,耳朵动了动,神色才慢慢松懈下来,提着食盒敲响了书房的门:“王爷,方才王夫来给您送点心了。”
“知道了。”屋子里静了一刻,随即传来晏征毓冷淡的声音,谈话依旧。
不知何时,天色也慢慢灰暗了下来,外头稀稀疏疏飘起了雪花,随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倒刮着吹的深红的窗桕哐哐作响,零星的雪粒也慢慢变成了指甲大小的雪片儿,密密麻麻在眼前织成一张白网,挡住了些许视线。
晏祁此时则是懒懒的倚在炭火旁的软塌上,无视了床上之人充斥着怨念的目光,闲散的看着一本杂记。
“妻主…你就让我出去嘛~”楚言清实在是忍不住掀了被子,刚想从床上下来凑到晏祁身旁,便被晏祁淡淡一眼看的泄了气,委委屈屈的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还是不死心:“我都已经大好了…这样待着好无聊啊…”
“……”
“妻主!”床上的人儿眼见着就有些生气了,凶巴巴的喊了一句,总算让晏祁抬了抬眼皮,看过去又是一副可怜吧唧的模样:“我好无聊呀。”
楚言清委屈着眼,垂头丧气,他不过是今日出去忘了带暖手的炉子,被她知道了,就把自己每日两个时辰的出门时间取消了!软磨硬泡了一下午,自己花招都使尽了,她都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