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这样。”敏瑜心下了然,昨日湄芳可不就在府上疯玩到戌时初刻才回去。怨不得桂嬷嬷会知道,她那个大嘴巴,就没有藏得住的事儿。
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告诉就告诉吧。大度的想完这些,璎珞已和翠儿捧着衣服回来了,施示范瞅着桂嬷嬷也在,便去西次间由翠儿伺候着把衣服换了。
桂嬷嬷看了一眼外头,又看了一眼施清遥和敏瑜的打扮,到底没能忍住:“往常叫你多做几身衣裳,比登天还难。如今事到临头,连个像样的都挑不出来了,这件大红的未免太艳丽些。”
会吗?敏瑜偷偷侧身从镜子里看了一看,自我感觉颜色还算规矩,且花样也不复杂。暗自咬咬牙,强撑着头皮回道:“我倒觉得还不错,平时穿的素净也就罢了,如今老爷夫人来了,总不好穿的太简洁。”
桂嬷嬷闻声不由抬眉望了敏瑜一望,看她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敏瑜暗松口气,这个府里她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死了桂嬷嬷。也由不得她不怕,这个桂嬷嬷原是旧年宫里伺候太皇太后的,她入宫与公主们作伴那几年,太皇太后怕别人不仔细,便将桂嬷嬷指派来,专一照顾她们几个人。从小到大,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穿衣打扮,皆由这个嬷嬷一手教养操持,那会子别说是她,便是胆大如二公主,都得忌惮三分。
只是这几年大公主和二公主嫁的远,不好叫嬷嬷跟了去,唯有她嫁在了京城里,又靠着皇城根。嫁出来的那年,太皇太后已经仙逝,是太后念着嬷嬷已届中年,又无儿无女,便是放出宫只怕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就做主开恩将嬷嬷送到她府上继续教习伺候,照旧拿着宫里的月例。多年相处,敏瑜早把桂嬷嬷看做半个生身之母,桂嬷嬷待她也一片真心,所以但凡有丁点不符合规矩的地方,桂嬷嬷就会不顾身份的与敏瑜死磕到底,两个人总有一个退让府里才算安宁。
一时施示范换好了衣服,敏瑜方跟着他,带了清遥并桂嬷嬷翠儿等人,往正房院子里走去。
其实京都施府小半个月前就接到福建靖海侯府派人送来的书信了,房子也收拾了多日。算起来,她离开皇宫也有五年了,五年里她自己的阿玛额娘远在苏州,不必每日请安。公公婆婆又别居福建,更谈不上问好伺候,倒是无忧无虑过了这么多悠闲日子。这会子琢磨着要去请安,心里未免有些打鼓,也不知旧年里学的那点子规矩忘没忘。
眼角余光偷觑着桂嬷嬷的神色,大抵是在太后那里得了恩赐,嬷嬷今日的心情出奇的好,侧面看去,隐约都看见笑起来时的眼角纹了。
转头昂首,敏瑜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两口气,把从前学的那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下意识就要去牵清遥,落手却扑了个空,困顿看过去才见得清遥正在翠儿怀里窝着呢。
一大一小见她目光瞥过来,都是暗暗缩了缩脑袋,清遥唯恐她生气,低头对着手指小声叫道:“额娘,人家走不动了才叫翠姑姑抱的。”
敏瑜撇撇嘴,心说鬼才相信你的话呢,一准儿是出门的时候就叫人抱过来的。没时间在这上头瞎耽误功夫,瞧着外面照应的小丫鬟已经掀帘子往里通传了,敏瑜便和施示范拾级而上,跨过两层台矶,才始进入正院。
便有靖海侯夫人身边使唤的一等丫鬟,名唤苁蓉的,出来笑迎道:“八爷八少奶奶里面请,太太才起来呢。”
敏瑜和施示范忙笑的跟她进去,正房三间因未隔断,入内便可一眼看尽。
迎面的便是一幅堂画,两边挂着泥金垂笺对联,画前香几上摆着一枝海梅做底的碎磁古瓶,瓶内插了时令鲜花,右边摆的是大理石插牌,屋里桌椅、脚踏、马杌、茶几都是海梅的。这摆设,还是新建府的那年,宫里赏赐下的,十来年过去,没人住也就没换过。套用安亲王府小格格湄芳说的一句话,九成新和全新几乎没分别,何必再换,找个人多打扫擦洗几次就罢了。
靠着厅后坣墙板则摆了一张紫檀木大炕,炕面前摆着脚踏、痰盒,正有一穿着灰蓝色府绸绣双格锁字纹对襟褙子的老妇人端坐炕上,底下是一条豆绿长裙,头上齐眉勒着镶攒珠翡翠抹额,发间簪了两支玉簪,两侧丫鬟婆子雁翅样站立,一见他们夫妻进来,都道了万福。
施世范便上前屈一膝给老夫人请了安,敏瑜也循着过往礼节,向前迈了左腿,双手扶左膝请了双安。因这屋里的人都是伺候老夫人的,施示范和敏瑜又未曾有过官位封号,少不得要还施众人一礼。
礼毕,敏瑜又叫了施清遥过来,给老夫人磕了个头问好。老夫人显然很是开心,忙叫人搬了椅子命她两个坐下,又叫人去请了老爷来,指点之间恩威并重,敏瑜不由在心里感叹,这老太太虽是华发已生,当家主母的做派却丝毫不减当年。
☆、第四章 侯爷
第四章 侯爷
原来这靖海侯夫人本是晋江潘湖黄家的小姐,其兄黄锡衮在朝时一度官居相国,克笃臣谊,才猷练达,深得皇上信任。因靖海侯府前头的侯夫人生了四子之后染病即逝了,黄夫人便经其兄撮合做了靖海侯施琅续弦的正室,入门后又给靖海侯生了四个儿子,施世范为八子,乃是最小的一个儿子。
此时黄夫人含笑看着敏瑜和施世范他们坐下,丫鬟们早已把施清遥从地上抱了起来,听黄夫人的吩咐将她放到榻上,紧挨着黄夫人坐了。
黄夫人笑看一回,才道:“昨儿上京晚了一些,小丫头都睡下了,我和你们老爷还惦念的紧。今日看去,品格样貌倒是随敏瑜你多一些。”
敏瑜道:“刚生她的时候,额娘还说随她阿玛多些呢。”
“是吗?”黄夫人微微一笑,又看了看清遥几眼,道,“眉眼随老八,脸蛋和下巴随你是再没错的了。”
敏瑜和施示范都笑了,因问起侯爷哪里去了,黄夫人便道:“你们老爷今日晨起就有些不舒服,一大早就去书房转悠了,待会子请了他来,你们再问安也是一样。”说着,又对身旁一个穿素白衫子外罩着湖蓝色交领压松绿绣花边比甲的丫鬟嘱咐一句:“文杏,去把我和侯爷准备的东西拿来。”
文杏答应一声,忙带了两个人往隔壁里间走去。敏瑜和施示范面面相觑,都是一阵庆幸,亏得今儿施示范从书房出来的早,要不就该叫侯爷抓个正着了。
不知黄夫人要送给他俩什么东西,却说施清遥坐在黄夫人膝盖上,难得看见白色的头发,直觉新鲜,便欲伸手去揪黄夫人的头发,唬的敏瑜在底下两眼瞪得滚圆,也猜不透她闺女要干什么。
一旁站着的苁蓉正巧看见,也是一惊,忙忍笑按住小丫头的手,不想动静大了些,惊着了黄夫人,回头便问她道:“怎么了?”
苁蓉支吾不敢言,还是小丫头嘴快,晃着小手叫道:“幺麽(满语祖母的意思),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
“哦?呵呵呵……”黄夫人乍惊之后,听见是为了这个,不由连连失笑,抚摸了鬓角说道,“幺麽老了,头发就白了,这是人之常事。”
说罢,竟狠心从鬓角扯了一根来,递到小丫头手上道:“熬了这么多年,也不过落个青丝如雪。你要喜欢,明儿幺麽梳头落下的发丝儿都存起来,叫人送你去。”
“嗯。”小丫头还不知这青丝变白发里头的悲欢哀乐,见黄夫人如是说,信以为真的点了点头,小心的把那一根白头发放进随身带着的压金刺锦鸡心荷包里。看的四周丫鬟老婆子个个掩口忍俊不禁,黄夫人亦是开怀,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对施世范与敏瑜道,“丫头教育的很好,比靖海侯府的那几个只知道憨玩的淘气鬼强多了。”
敏瑜讪讪一笑,她知道施世范上头还有七个哥哥,除却早年战死的大哥,余下的兄长皆彬彬以文名武略世其家,其中又有三哥施世骝、五哥施世騋、七哥施世骅随靖海侯在福建水师提督任所,且各自成家,想来黄夫人口中的淘气鬼就是这几家的孩子罢。
他们坐着一处说话没几句,不多时文杏果然用一个银托盘子覆了一方大红绸缎子,托着长长的一个锦匣出来,在侯夫人眼皮底下打开来:“夫人,东西在这儿呢。”
侯夫人也不去看它,径自挥挥手:“去送给你们八爷八奶奶。”又说,“来时匆忙,找不着更稀罕的,这些都是家中老物件了,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文杏听话的托着锦匣站到敏瑜和施世范面前。
两人不敢拿大坐着,忙都起身来,朝那匣子里看去,见是一对模样奇特的玉如意。
敏瑜和施世范自小一样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见惯了奇珍异宝,玉如意倒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既是侯夫人相赠,他们自然还是要表现出喜欢的样子,都让人收下来道:“是好东西,谢额娘的赏了。”
侯夫人抿着嘴笑:“这东西别小看了它,早先可是皇帝爷赏来的,说是可以趋吉避凶。我将它赠与你们夫妻二人,也是这个意思。”
敏瑜了然的点头。
黄夫人口中的皇帝爷,正是后世称之为’千古一帝‘的康熙帝。怪不得她瞧着这如意眼熟,原来当真是在宫里见过的。
施家原是前朝郑成功的旧部,靖海侯施琅因对郑成功“舍水就陆,以剽掠筹集军饷”的做法提出反对意见,惹得郑成功很不高兴,自此二人生隙。恰在此时,施琅的一位亲兵曾德犯了死罪而逃匿于郑成功处,还被郑成功提拔为亲随。施琅大怒,暗里派人抓回曾德,准备治罪。郑成功闻讯急派人传达命令,令施琅不得杀曾德,施琅不听,执意将曾德绳之以法。
于是杀犯法亲兵曾德一事就再次触怒了郑成功,由此施郑矛盾升级,郑成功遂下令逮捕施琅父子三人。后来,施琅用计逃脱,郑成功大怒即杀施父大宣及其弟施显,施琅这才被迫降清,先任同安副将,继任同安总兵,康熙元年升任福建水师提督,后平定台湾,顺利招抚了郑氏集团。
因这个缘故,朝野内外对于靖海侯曾‘背郑降清’一事还是颇有微词的,她旧年在宫里,光是递进来参靖海侯的折子都不知看了多少本,若非当时分管兵部的黄相国极力保举,皇帝只怕也信不过他。
这玉如意大抵就是靖海侯征战台湾那几年赏下的,算是对靖海侯功绩的肯定,也难怪侯夫人会视若珍宝。
才收了礼物,外头来人说靖海侯过来了,黄夫人便搭着苁蓉的手站起身,叫人抱上了小丫头施清遥,欲要去接迎。
桂嬷嬷站在敏瑜身旁,忙在底下捏了一把她的手背,敏瑜不解,扭头看她。却见桂嬷嬷朝着黄夫人的方向呶呶嘴,又瞥了一眼左边。敏瑜总算明白过来,方上前搀扶了黄夫人的另一边胳膊。
黄夫人会意微笑,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两拍。
一时靖海侯进来,众人忙都请安问好,黄夫人也松松道了万福,起身笑道:“老爷如今可好些了?”
靖海侯笑道:“托夫人的福,出去逛了一逛,倒是神清气爽了。”说着,回头看向夫人身旁的敏瑜和施世范道,“你们府里种的什么,恁地香死人。”
敏瑜听言,不觉细想了一想,庭院里栽的的是鸢尾、福禄考配着黄杨绿篱和大株丁香,丁香过了花期,只怕没那么香。又想他是从书房过来,外头孤植了一株桂树,此时正是飘香的时刻,便回道:“想必阿玛闻见的是日香桂的香味。”
“这就是了。”靖海侯淡然失笑,捻须道,“此香沁人心脾,倒是好极。”
敏瑜笑道:“阿玛若是喜欢,过几日待到秋插,叫人送一株去福建种了。日香桂易栽易活,又四季常绿,便宜的很。”
“这也是你有心了。”
靖海侯摇头轻笑,大抵是早起经了风,忍不住掩口咳嗽起来,慌得敏瑜和施世范忙上前替他拍了背,却叫靖海侯挥手推却:“是老毛病了,不妨事。”
看着那曾经震慑四方的老人,因排斥别人的帮助,如此佝偻着身体极力避开,敏瑜刹那神色一黯。近些年她虽是早闻知靖海侯的身子不大好,却不知已不好到这般。
黄夫人面上亦是灰淡的,只是较于敏瑜和施世范的关切,表现的并不明显,不过信手搀扶着靖海侯,浅笑嗔道:“本就奔波了一路,让你安心歇一会子,你偏不听,这会儿又受起罪来,何苦呢。”
靖海侯让夫人这样批评着,并不反驳,只是呵呵的笑。
扭头瞅见文杏抱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站在斜侧里,不觉就伸出手来:“这就是老八家的孩子罢?长得这么大了,来,让爷爷抱抱。”
说时,已经把清遥从文杏怀中接了过来。清遥眨眨眼,看了看她的额娘和阿玛,敏瑜忙对着她点点头。
丫头自小由她教育,向来谨遵不得和陌生人说话的教训,虽然面前的老人很和善,到底不敢胡闹,咬着手指窝在靖海侯怀里半天不吭一声。
敏瑜没法子,只得笑哄她:“清儿,叫爷爷。”
清遥听见敏瑜开口,这才低低脆脆的喊了一声:“爷爷。”
靖海侯喜不自禁,抱起来仔细打量几眼,方笑道:“这丫头生的好,生得好哇!福建那边一溜儿的小子,闹得整座府里人仰马翻,我看哪都不如丫头乖巧。”
敏瑜抿着嘴笑,倒是清遥听见了那句小子,忙把嘴里的手指拿出来,问道:“什么是小子?”
靖海侯怔怔之下,猛然朗声大笑,腾出一只手指指施世范道:“你看,这就叫小子。”说得黄夫人苁蓉文杏她们都是忍俊不禁,敏瑜更是掩住口咯咯笑个不住。没成想施世范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有被人叫小子的一天。
施世范也不料老爷子随手一指,就把自己指了出来,兼之他闺女还在不停学舌的喊他小子,无奈之中只好摇着头苦笑。余光瞥见敏瑜侧颜如玉笑靥如花,竟是难得一见的风情,于苦笑中霎时得了一丝安慰,直觉能博她一笑倒也值了。
☆、第五章 拜帖
第五章 拜帖
大抵是怕靖海侯体力不支,施世范瞧他抱也抱过了,一伸手边把施清遥抱过来边同靖海侯说道:“父亲这一路来,可见到什么新鲜不曾?听母亲说,松江府那里发了大水,不知情形如何?”
靖海侯见问,摇摇头怜悯道:“我们从水路过来的时候,就接了消息,说是松江府不能通行,所以中间绕了一点远路,并不知那里情形如何。若说什么新鲜事,我同你母亲两个一把年纪的人,哪里有那等心情去打听新鲜事。倒是你们在京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施世范叹道:“京城乃天子所在,若有新鲜事也不过是天家的事而已。二月里,圣上亲自带兵亲征噶尔丹,现今还未回来呢。”
“哦?”
施琅笑了一笑,圣驾亲征的事儿如今已是举国皆知,倒也称不上什么新鲜。不过,从二月到现在,少说也有四个月了,圣驾想是快回来了。
他这副朽木残躯,势必要拖到圣驾回宫才好啊。
日色已然上头来了,施清遥在她阿玛怀里呆了一会儿,忍不住就蹬着小脚嚷嚷:“阿玛,阿玛,我饿了,我饿了。”
敏瑜心里轻声哎呀,光顾着出门请安,倒忘了一行人都还没吃早饭。幸而跟着的璎珞机灵,忙伸了手说:“早膳已经备下了,单等侯爷夫人发话便可开饭。清格格既是饿了,奴婢先抱她下去,让奶母喂些饭吧。”
敏瑜轻一点头,她原先在府里自在惯了,猛地来了人还有些伺候不周到,难得璎珞考虑周全。侯夫人也是微笑的点头:“格格既是饿了,就别抱着乱跑了,跟我们一道吃点子吧。”说着,又回头看向敏瑜和施世范,“你们也一起来,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敏瑜和施世范忙都答应下,立时便领了靖海侯和侯夫人一起往正房卷棚走去。
饭毕,丫鬟们抱了施清遥出去玩,施世范又让靖海侯叫去了书房说话,屋子里就只剩下侯夫人和敏瑜等人。
因见屋里屋外伺候的人少,侯夫人便趁着饭后茶的功夫问道:“咱们这府里上下多少人呢?”
敏瑜屈指一数:“少说也有三十多人。”
侯夫人果然皱眉:“三十多人不算多,福建靖海侯府光是三房听候的就差不多三十人了。世范虽说没有官职,但这府第却是朝廷赏给老爷的,他是靖海侯,你们就是多用些人也不会乱了规矩。”
敏瑜浅浅的笑,早先桂嬷嬷因为她大肆裁员的事就已经发过了一通火。不说这宅子是靖海侯的,便是她本人住着,也当得起百人伺候,偏她嫌人多嘴杂,愣是把那些用不着的都一一打发了。
而今婆婆发话,这回可不比桂嬷嬷,由得她三言两语便可以打发,敏瑜就道:“额娘说的是,不过儿媳也有儿媳的打算。您瞧瞧这个府,统共伺候的也就我和八爷两个人,清遥年纪小,有两个奶母丫鬟照看就足够了。所以儿媳就擅自做主,将大小书房并为一处,只需一拨人照应;花园暖窖两人,厨房四人,茶房两人,更房分两组轮流值班,还得巡更,清晨洒扫内、外院落,就多添了两人,共是六人。马圈分东西两处,娘儿们出门的少,所以东马圈就只两人伺候,倒是八爷偶尔出去,就在西马圈那里添了四个人饲育马匹。再有司房两人,儿媳和八爷身边男女随侍各四人,祠堂最是重要,儿媳就分了四个办事的日夜洒扫上香,务必使各处都有人管理。再则,人多了也还是这几件事,何必多花那些银子,不若裁去一些,便是有人做活做的辛苦,在月例上多添几个铜板也就够了。额娘是知道的,八爷没差事,自然没有俸禄,每年都是福建各家把银子送进京里,纵使我们不缺用度,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花去,让人看了笑话。不过,如今阿玛和额娘来,要是不方便,儿媳就让人再采买几个人来伺候就是了。”
她尽量说得清楚,好以此让侯夫人明白,不是她吝啬,也不是她小气,着实府里需要不了那么多人。
侯夫人端着茶只啜了两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才回了一声:“知道了。”
敏瑜呼了口气,老太太说知道了,那就是没异议了。
可惜不待她缓过神,侯夫人又说道:“如今我和你们老爷进京一趟也不容易,少说也得住上一两个月。你们两口儿过得惯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一来,只怕你要费不少心思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