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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苁蓉和文杏一愣,不想在这里遇到她们,忙笑的走过去,问了安道:“八奶奶,您和小格格在这里做什么呢?”
    施清遥一吐舌头,登时就把手伸到了苁蓉和文杏跟前,手上那只一寸多长的大蚂蚱,张扬着两只前爪,正是十分的威风。
    吓得苁蓉和文杏两人只差没一蹦三尺远,道:“这是什么东西?”
    施清遥咯咯地笑:“姑姑,这是蚂蚱。”
    “蚂蚱?好好地捉他做什么?”
    苁蓉拍着胸口,犹有些惊魂未定。她虽是家生仆人,却因侯夫人厚爱,一直养如闺阁小姐,从不与粗活打交道。倒是文杏由外头买进来时,已到知事的年纪,没少干农活,方才没看清楚让施清遥吓一跳,这会子看清了,不觉笑道:“奶奶和格格也太淘气,这些东西虽有害花草,叫花匠打理就是了,你们怎么自己捉起来了?”
    敏瑜站着笑道:“横竖没事,带着清儿出来玩会子。”又对小丫头道,“不要拿这东西吓唬人,仔细它咬着你的手。”
    小丫头晃着脑袋,分外大胆:“我才不怕,湄芳姑姑捉蛐蛐给我玩的时候,我都不怕。”
    “你厉害,行了吧?”敏瑜点点施清遥的额头,语气里十分宠溺。抬眼看着文杏和苁蓉,便问,“两位姑娘怎么不在屋里坐着?”
    苁蓉道:“夫人睡下了,屋里有豆蔻她们在呢,我们新来,瞧着府里新鲜的很,正要左右转转。”
    敏瑜笑了起来:“这样也好,既是要转转,好歹找个人带你们。”说着,就冲那花园子小路上走过去的一个丫鬟叫道,“香兰,你这会儿干什么去?”
    香兰是原先伺候施世范的四大丫鬟之一,后来施世范成亲,侯夫人做主把芝兰玉兰嫁出去了,府里就剩下她和白兰。这时闻听敏瑜叫她,香兰就站住脚回道:“正要给八爷送茶水,奶奶有事?”
    敏瑜道:“茶水放下吧,待会儿我送过去。这儿有两位姑娘要四处走走,劳驾你抽个空,各处带她们看一看。”
    香兰抿着唇笑,把茶壶搁在园中的石桌上道:“奶奶吩咐的事,何须劳驾?我去就是了。”
    便顺着小路走过来,同苁蓉文杏招呼道:“你们两个原与我都是旧识,才几年不见,竟都生分了。好歹这里我也待了许多年,走吧,让我带你们瞧瞧去。”
    苁蓉文杏也笑起来,都说:“快打嘴,她自己不来认我们,反说我们不认她。”
    敏瑜笑道:“既是认识那就更好了,你们且玩去吧,有什么事我来招呼。要是嫌府里不尽兴,东马圈的轿子还预备着,你们或者可以到外头看看,瞧瞧京里和福建都有什么不同。”
    苁蓉文杏忙都说不必出去,就一人一边,携了香兰只在府里转转。
    敏瑜拉着施清遥从花园里出来,把茶盘子端着,就往施世范的书房里去。她们娘俩刚走到窗户外,就听里头侯爷和施世范正说着话。
    敏瑜对她闺女轻轻嘘了一声,站在外头,只听侯爷说道:“我和你母亲都是这个意思,你的几个兄长那里我也都去了信,他们各有职位在身,对我们的做法大抵没什么意见。就是难为你,这十年来在京里辗转斡旋,前程都耽误了。”
    “阿玛说的哪里话。”施世范朗声而笑,“是儿子技不如人,头几年仗着阿玛教的本事,还能在宫里应付应付。这些年出宫来,人惫懒了,武艺都疏忽了,幸而成了家,也无需计较那么多了。”
    靖海侯似乎是叹了口气,敏瑜隔着窗户并不听得真切,只闻道:“你和李家的格格成亲也有五年了吧?除了大婚的时候,我和你母亲见过你媳妇几面,这几年留了你们在京里,几乎没有过问,倒是不知你们如今过得怎么样?”
    “儿子过得很好,能娶到敏瑜,是儿子之幸。”
    “那就好,我看那孩子也不像是难相与的。她们李家虽说富贵,但亲家公明面上终究只是五品官,要是将来你继承了爵位,那就是超品,配他们家格格就绰绰有余了。”
    “那是阿玛顾虑多了……”
    父子俩的声音此起彼伏,敏瑜有听得见的,也有听不见的,慢慢的整个人就发起呆来。
    她只记得施世范亲口说的那就‘过得很好’,内心里不知怎么了,就好像身体上最柔软的部分被人捏了一把一样,酸涩涩的,涨疼得厉害。
    她知道其实她对他并不好,她怕同他太亲近,怕他太温柔,亦怕自己太温柔。
    在这世界的最美好时光,她倾尽全力给了另外一个人。当下定决心离开那个人,再遇见他时,她直觉就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至于这稻草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于当时的她而言,并无任何意义。
    有意义的,唯独就是他不会是那个人,嫁出来便是逃出生天。
    可是这几年过去,她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更不是疯子,她能感觉到施世范的真心,感觉到他在努力靠近自己。
    一直都是她不好,在心里打了无数个结,最后团聚成茧,而她——终归是作茧自缚。
    “额娘,我们进不进去呀?”
    陪着敏瑜候在外头的施清遥,显然不耐烦了,小手指勾勾敏瑜的衣角,嘟囔道:“人家站的好累哦。”
    “哦,这就进去。”
    敏瑜额角似有青筋在跳,猛然回神,忙就端住托盘,对施清遥道:“清儿,去开门。”
    小丫头伶俐的跑过去推开了门,瞧见她阿玛和爷爷都在,扑过去就叫唤起来:“阿玛,爷爷。”
    施世范没料到她会跑进来,一弯腰抱住她笑道:“怎么又是一个人,跟着你的乳娘呢?”
    小丫头对对手指,一板一眼地说:“王妈妈休息了,我和额娘一起来的。”
    额娘?
    施世范眨眨眼,这才瞅见敏瑜跟着丫头身后进门来。
    敏瑜将托盘放下,先倒了两杯茶,才给靖海侯请了安:“阿玛请用茶。”
    靖海侯笑笑,摆了摆手却道:“我不渴,怎么如今这些端茶递水的活计也让你做?没有下人使唤了吗?”
    敏瑜道:“方才该是香兰过来,半道上我截了她去另有安排,所以儿媳就自己端来了。”
    “原来如此。”
    靖海侯捋履胡须,笑望了敏瑜和施世范一眼:“古时夫妻之间常有举案齐眉一说,如今你送了水来,也当如此句了。”
    “阿玛。”
    施世范不提防靖海侯那样严肃地人,竟也会开起他们夫妇的玩笑,不免有些好笑和无奈。
    靖海侯且不去理会他,拍拍手,召唤施清遥道:“清儿乖,跟爷爷出去玩吧,让你阿玛和额娘说会子话。”
    “嗯。”
    小丫头极为懂事,一听就张开了手臂,任由靖海侯将她从施世范怀里抱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敏瑜和施世范两个人,施世范觑着敏瑜神色,想她大抵听见了靖海侯说的话,便开门见山的说:“阿玛和额娘的意思,是要我将来承袭爵位,你意下如何?”
    敏瑜咬着唇不语,将那两排贝齿一下一下的啮合着。
    施世范摸摸她的头发,忽而就笑了:“让你当侯夫人不好吗?”
    敏瑜下意识的摇摇头。
    当侯夫人有什么好,隔三差五的还要进宫去请安,逢着太后千秋皇帝万寿,那些个繁冗礼节一个都跑不掉,哪里有当个平民来得舒坦。
    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想进宫。
    施世范看她摇头,却难为起来:“这怎么办?阿玛和额娘像是已下定决心,横竖侯夫人都会是你的。”
    “咱们就是不要不成吗?”
    敏瑜难得耍起小孩子心性儿,那福建靖海侯府不多的是少爷奶奶嘛,何必抓着他们八房不放?
    施世范没想她说的这么直接,不由也一脸的纠结:“我原也说不要,可阿玛说他上奏的折子都递进去了,那万岁爷回头看见朱笔一批,咱就是不要也得要啊。”
    “所以说,靖海侯就这么偏心你这个小儿子吗?”
    敏瑜嘟着嘴,还是老大不乐意。
    施世范再次失笑:“阿玛倒不是偏心我,只不过是……“他想了一想,企图要找到更合适的措辞,“只不过是觉得我们这几年在京里未免太过辛苦,所以才心疼我们多一些。再则,他和额娘必然还有别的考虑,就是没对我们说而已。”
    ☆、第十三章 湄芳
    第十三章 湄芳
    敏瑜何尝不知靖海侯夫妇另有隐情,只是无端端被人强塞了不喜欢的东西,她不牢骚两句,真怕被憋了过去。
    柳眉微蹙,敏瑜情知同施世范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便道:“茶水都给你送到了,若无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施世范见她要走,忙拉住她道,“阿玛也不过同我这么一说,准不准的好歹要等圣驾回宫呢,你别放在心上。”
    他同她相处日久,怎会不知她的心思?
    敏瑜瞧他神情紧张的样子,不由莞尔:“算了,随缘吧。即便是你袭了爵位,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嗯。”施世范见她笑了,心里才稍稍安稳,便松开手目送敏瑜出了书房。
    园子里璎珞正找敏瑜找的团团转,逮着小丫鬟瑞竹就问:“瞧见八奶奶没有?”
    瑞竹也才从前院过来,摇着头道:“不是说带了小格格在花园子里玩的么?怎么,姐姐没瞧见?”
    “可不是没瞧见。”璎珞急得跺脚。
    瑞竹便道:“姐姐何事找八奶奶?才刚我遇着香兰姐姐,她说八奶奶让她带着苁蓉姑娘各处转转,或者八奶奶也各处转转了呢?”
    璎珞道:“各处转转?这可急死我了,那么大的地方我哪里找去?安亲王府的格格正在房里等着奶奶呢。”
    她正说着,身后施清遥恰被靖海侯抱过来,远远就叫道:“苁蓉姑姑。”
    璎珞喜得一回头,只当是敏瑜过来了,待瞧见是靖海侯,忙道了万福:“请侯爷的安。”
    靖海侯笑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璎珞道:“回侯爷的话,奴婢正要找八奶奶有事。”
    “哦?”靖海侯腾出一只手,指指道,“你们八奶奶和八爷在书房说话呢,你要找她,往书房找就是了。”
    “是,奴婢先去了。”
    璎珞松口气,忙施了一礼就往书房去。未到书房,先在长廊子里与敏瑜顶头碰上,主仆两个都是一惊。
    敏瑜笑道:“做什么去,急慌慌的?”
    璎珞不及多说,拉了敏瑜就走:“安亲王府的湄芳格格来了,正在屋子里坐着,说不要惊动老夫人,她来找你说几句话就走。”
    湄芳来了?
    敏瑜杏眼微张,她来的倒巧,正有事找她算账呢。
    主仆两个一道回了房,因湄芳是郭络罗家的小格格,安亲王岳东的外孙女,幼时颇得太皇太后与皇上疼宠,故而养成了跳脱骄纵的性子。只是说也奇怪,明明这个小格格与敏瑜差了八九岁,性格也天差地别,无奈甫见面两个人就像旧识一样,竟成了忘年交。敏瑜嫁出宫这几年,旁人碍着敏瑜冷漠的脾性,兼之避讳一些人的心思,都鲜少上门,独有这个湄芳格格照旧常来常往,只是她与敏瑜说话时一贯不喜人打搅,所以璎珞将敏瑜送至门口,就悄然放下了帘子,转身离开了。
    敏瑜一进门,正见湄芳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子旁,面前青花缠枝莲托寿字盘里放着的朱樱,已被她吃了泰半。或许是听见动静,湄芳头也不抬的边吃樱桃边问道:“叫你们去喊你们八奶奶,喊来了没有?”
    敏瑜忍住笑,捏着嗓子回她:“没来,八奶奶说要捉耗子去。”
    “大白天的捉什么耗子?”
    湄芳很不高兴地搁下樱桃蒂子,拍拍手回过头来,一瞧是敏瑜,自个儿却又先笑了:“我说谁呢,原来竟是正主儿。你搞什么鬼呢,正经找你有事,你捉什么耗子?”
    “喏。”敏瑜使使眼色,示意湄芳看看桌上那一堆樱桃蒂子。
    湄芳哼了一声,挑着眉笑骂道:“小气样儿,吃你多少东西你就拿我当耗子?没得少那见识,我家里什么好吃的没有?不过是等你等得急了。”
    敏瑜也笑的坐下来:“吃就吃吧,吃完了还这么多话。说罢,今儿又偷溜出来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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