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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就是江湖人称的栎老三,他是个赶尸人。”栎容扭头看向杨牧,“你年纪小小,没听说过也不奇怪。我自小见他驭尸,惊雷起,尸骤起…每趟赶尸,最多三四月爹就会回来。七年前,我爹接了桩来湘南的买卖,自此杳无音信…也许是半路出事,也许…是没在这片林子里。”
    杨牧汗毛竖起,环顾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翠竹林,“栎姐姐,你别吓我。”
    ——“大男人一个,竟还比不过我一个女人胆子大。”栎容不屑道。
    “会不会是尸首惊/变…害了你爹?”小杨牧想咬定自己不信世上有赶尸一说,但见栎容对父亲秘术的追思,又不忍心让她心伤。
    “谁知道呢。”栎容叹了声,“也许,这辈子都没人会知道真相。”
    “来日方长。”杨牧安慰道,“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回头,我替你去问问大小姐,她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没准会帮到栎姐姐呢?”
    栎容抽了抽鼻子,对杨牧挤出感激的笑容,“走吧。”
    ——“这就走了?”杨牧有些不乐意,“你求我带你过来,看几眼就走?栎姐姐,你逗我呢?”
    “人情我记下,走了。”栎容头也不回,她怕和杨牧说的太多,会忍不住哭出来。
    栎容踩着满地的竹叶,如果爹真的在这里出事,他在天之灵看到自己回来找他,也一定会觉得欣慰吧。
    自己守孝七年,和芳婆一起打理义庄,不远千里寻到湘南,也对得起爹的养育恩情。栎容狠狠抹了把眼睛——自此之后,自己更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第21章 进棺材
    自己守孝七年,和芳婆一起打理义庄,不远千里寻到湘南,也对得起爹的养育恩情。栎容狠狠抹了把眼睛——自此之后,自己更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人情?栎姐姐的意思,是会还我这份人情?”杨牧颠着马背,想到什么扭头去看栎容。
    “我栎容不喜欢欠人。”栎容狠狠道,“往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句话。”
    杨牧觉得逗人的很,嘻嘻笑道:“你是入殓师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别帮到我。不过眼前有件事,虽然用不上你的手艺,但…栎姐姐如果肯出手,应该也妙的很。”
    ——“说来听听。”
    “我家大小姐。”杨牧的声音忽然变作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低霭,“你见过的,大小姐十年前脸上破了相,自此,她都是面具示人,虽然她看着是无所谓…但我知道,她还是很怀念原先那张脸。”杨牧声音渐渐低下,“我从鹰都带回的胭脂水粉,她喜欢的紧,却从没打开过…栎姐姐…”
    “你是想我…”栎容摊开自己一双手,“替薛莹描妆?”
    杨牧不住点头,“栎姐姐,连颜嬷和夫人都对你的手艺赞不绝口,你一定可以让大小姐的脸和以前一样。”
    栎容落下脸色,嘀咕道:“这可不好说,我的手是给死人描妆的,旁人忌讳的不得了,你家大小姐金枝玉叶,会答应让我替她…杨牧,你的算盘打不得,不是我不答应,是薛莹…不会让我这双手碰上她的脸。”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杨牧急得要挥鞭子,“大小姐和旁人不一样,她待你亲厚,怎么会瞧不上你的手?大小姐是全天下顶顶好的人,她能照顾我几天几夜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就一定会让你替她描妆。”
    “嗨,还急红眼了?”杨牧平时嘻嘻哈哈孩子性情,说到薛莹时,居然变作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栎容偷看着杨牧干净分明的侧脸,和薛灿薛莹姐弟比起,杨牧根本就还是个孩子,“杨牧,你今年,多大了?你家大小姐,又多大了?”
    “我今年…十七了。”杨牧昂起胸,“大小姐…”杨牧心里咯噔一下,硬气道,“也就比我大七岁…”
    ——“薛莹都二十四了!?”栎容惊呼,“周国有法令,女子二十不嫁,家中父母都要蹲大狱的…怎么你家侯爷夫人…”
    “谁敢来紫金府拿人?”杨牧大笑栎容的傻气,“先不说湘南城整个儿就是薛家的,就算当朝皇帝和戚太保派兵,湘南上到官员军士,下到普通百姓,都会替紫金府挡着那些朝廷的爪牙,动不得紫金府半分。”
    栎容闷闷应了声,这就是大户和小户的区别,芳婆为自己嫁不出去操碎了心,认定栎容到老只能爬进院子的破棺材里等死,薛莹倒好,侯门贵女哪里会愁嫁,大不了一辈子靠着家里的金山,老死时还有那么多奴婢侍奉着。
    栎容心里是不服的,但…这就是命。
    ——“栎姐姐,那咱们就说定了。”杨牧“驾”的一声朝紫金府驰骋而去。
    竹林深处,谢君桓已经封住墓穴,又在上头铺上一层厚厚的竹叶,看着这块才埋人的地,和周遭也没什么不同。谢君桓使力踩了踩盖上的土,转头对薛灿道:“小侯爷,成了。”
    薛灿没有应答,他动也不动的看着埋葬母亲的地方,他生怕自己一个恍惚,一个转身,就再也不记得是在这里。
    谢君桓擦了擦汗,走到绮罗身边,看着绮罗还攥着埙,蹙眉道:“吹完了就好好收起来。”
    绮罗瞥了眼薛灿,垂眉把埙收回怀里。夜风穿林,回荡起哀怨的低鸣。
    ——“谢君桓,绮罗。”薛灿低语,“就剩我们三人了。”
    “还有杨牧。”谢君桓道,“虽然您说不让他跟着,但杨牧对小侯爷的忠诚,和我跟绮罗一样。有些事,小侯爷,为什么不让杨牧帮你?他一定愿意的不得了。”
    “他不记得,就不要再让他想起。”薛灿沉沉道,“如果可以,就让他一辈子这样。他死去的大哥,还有所有在那天惨死的人,都会觉得欣慰。”
    谢君桓重重点头,薛灿警觉的环顾四周,声音压得更加低沉,“九华坡那块地方,离矿堡不远,这阵子,矿堡日夜在赶给朝廷的乌金,侯爷这几天也都在堡上,你在九华坡行事,要更加小心。”
    谢君桓冷静道:“九华坡的乌石本就不多,两年前,大小姐亲自去看过,告诉侯爷夫人,那里已经没有乌石,一座废弃的山头,不会再有人去。小侯爷放心,即便如此,我也会加倍小心行事。”
    ——“绮罗,你办的事?”
    “绮罗在。”绮罗声音清亮,“矿堡里,每天剩下的碎石没有百车也有好几十,朝廷说要乌金,其实,贪得是乌金里头那个金字,其中能铸兵器的乌石,他们并不看重。所以,矿堡里剩下最多的,就是炼不了乌金的乌石。”绮罗挑眉,“我借清理为名,让人把没用的乌石弃在九华坡…”
    ——“你借清理为名?”谢君桓无可奈何摇着头,“该是小侯爷提醒你的才对。”
    绮罗脸一红,狠狠踩了脚谢君桓。薛灿攥住腰间的乌金坠,转身走向停了许久的马车,“如果可以,夫人一定想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不是杨牧,而是我。”
    ——“当年,幕幕诛心刻骨,小侯爷血性男儿,情铭记,仇不忘,你若忘了,就不是我们甘愿为您去死的那个人了。”
    千里之外,周国皇城,鹰都
    太保府外,宫柒紧张的来回走个不停,边走还边哆嗦,关悬镜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这里头是什么地方——太保府,周国位极人臣的戚太保戚少銮,就住在里头。
    周国名为殇帝的江山,但人人都知道,殇帝纵情声色,很少理会国事,周国里外上下,都是由戚太保说了算,当年殇帝十年一统天下的豪情壮语,也是戚少銮授意,周国虎符在这位戚太保手里,三军也皆听他一人号令。
    子民私下底议论,要不是戚太保长子天生蠢钝,次子少年遭祸落下重残,老三又是个女儿身撑不了大业,戚少保就算做个皇帝也没有可以承继的儿子,还不如替殇帝鞠躬尽瘁纵横天下,好歹还能在史书上落下个忠良名声。
    戚少銮就差一步,就可以兑现承诺,替殇帝十年内统一天下,跟头就栽在视死如归的姜国身上,苦战三年,姜国灭是灭了,周国也被拖得个半死。仗是不能再打下去,但戚少銮在周国的地位还是没人可以撼动。
    宫柒虽然没有面见过这位赫赫有名的戚太保,但关于此人的传闻,宫柒实在听过太多。宫柒知道,大理寺有位少卿大人,与戚太保许诺十日破案,十日期限已过还是交不了差,戚太保便砍去了他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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