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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间在这宫中,算得上是个再老实不过的老实头。可就连她都心中排揎,都说太子妃不得太子喜欢,只看这脾性,便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是要遭夫君厌弃的。
    一则本身就有打娘胎里带来的病,这病云见也不知道叫个什么病,御医署的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太子妃身体极度虚弱,得极静心的养着。稍微冻着了热着了累着了气着了,就得大发作一回,难受的跟要死了一样。偏太子妃自己还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回大的,时日久了,他们这些底下人都厌烦,更勿论上面的贵人们。
    调养的药方是太子妃从娘家带来的,一日三顿不能停。那些药材太医们倒是认得,都一个个的咂舌,说配这么一副药,所费不下百金!也就这天家能养活的起这么一个儿媳妇了。
    二则她还又懒又馋,不思上进。纵然是有这么个病拖累着,但她还这般年轻,等闲有点心气儿的人也该强撑着振作一二。她不,她借着这生病的由头,宫里宫外一概人等能不见就不见,该太子妃承担的大小事务也不愿粘手,整天就知道睡觉。若不叫醒她,她一天能睡十二个时辰——章华殿里伺候梳妆的的宫人倒是省事儿:太子妃难得有换下寝衣束起头发正装打扮的时候呢。
    难得的清醒时间呢,她只知道发呆,要不就是嘴不停的吃甜食,那嘴馋样儿,跟吃不饱的贫家寒户里出来的似的。然而她的病又不能吃太多甜食,吃多了就要吐,大病就要发作......因此虽是这样的吃,人倒并没有长胖。
    脾性不好,太子不喜,又没娘家撑腰并嘘寒问暖,可以说现在阖宫上下都冷眼看着太子妃的病越来越重,静候着她离世。
    但怒其不争之外,有时候转念一想,云见也替她不平,可怜她。
    威震天下的晋阳侯府这一代唯一的嫡出大小姐,那是堪比公主的高贵出身啊。
    她的嫁妆,更是公主都比不上,那是实打实的整个晋阳侯府——兵马二十万,城池十二州。
    便是冲着这份嫁妆,李氏天家也不该如此冷待她。
    唯只能说最无情是帝皇家了。
    也可怜那百战百胜的方君侯,在世做的最后一桩事,放眼天下豪杰为他妹子挑的良人,竟这么的不是东西。
    当年方锦安的出嫁——其实更准确说应是和亲,可是搅得天下三国沸沸扬扬,堪称一时盛事。若要说清楚这桩盛事,却须得从天下大势说起。
    百余年前,统御天下的大魏朝溃然崩塌,烽火乱世之后,成三国鼎立之势。他们彭国李氏先祖,占据了肥沃的中原之地。在东方,傅氏建国号陈,在西方,亦有赵氏,建国号卫。
    三国交壤的北疆之处,却还存在着一个特殊的势力。那便是镇守边疆晋原十二州的晋阳侯府。
    这晋阳侯府并未受陈、彭、卫任何一国的封授,依旧尊奉先魏朝的正统。
    晋阳侯府方氏一脉,甚至还在魏朝之前,便镇守北疆,抵御蛮人。族人个个骁勇善战,更兼义胆忠心,爱民如子。故而在民间威名远扬。
    好在这晋阳侯府有铁律,只守境安民,不参与朝中争斗。代代君侯又都是有手腕的,魏朝后期,朝政昏庸至那般,晋阳侯府竟能够丝毫不牵涉其中。
    在后来的乱世之中,晋阳侯府亦不参与诸方混战,安然保全自身实力。毕竟他承担着抵御蛮人的重任,既然不肯介入乱局,诸方势力也乐的不招惹他。
    等三国定鼎,晋阳侯府依然超然世外,不称帝建国,却也不肯归附任何一朝。鉴于他的实力与声望,三国都是想把他纳为己用。这百来年,三国争着抢着的,各种示好礼遇,晋阳侯府却如一块硬石般,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直到数年之前,事情开始发生转机。
    说起来却也让人唏嘘不已。这曾经琳琅满目的世家大族,经历一代代马革裹尸、英烈报国,到如今,竟然只余下年方弱冠的一对双生兄妹。
    其中那位小姐,就是现如今的彭国太子妃方锦安,常年病弱,养于深闺之中,少有人知。
    而那位年轻的君侯,名方锦绣,倒是不堕他祖上威名,几年前联合三朝一同发兵,破了蛮人王帐,灭了蛮人单于,将蛮人逐出千里之外。未来的数十上百年,蛮人都不会对北疆形成大的威胁了。
    这事儿对天下人是莫大的好事,唯独对晋阳侯府不是。
    一则蛮人之祸已解,晋阳侯府便失去了保境的作用,三朝怎能放任这么一只不驯劲旅在自己边境晃悠?
    更要命的是,在在大战中,方锦绣受了蛮人的毒箭,危及性命。
    战后拖了几年,方锦绣终究英年早逝。
    离世之前,他以十二州之地、二十万兵马为陪嫁,把他妹子方锦安嫁入了彭国。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晋阳侯府。
    作者有话要说:  增补下安安的出身。看过我上一篇文名士家的小娘子的亲,应该有点印象吧。
    旧时红衣(一)
    “良娣,良娣?”是谁在唤她?“太子殿下来了。”
    谢岫慌忙转身,果然见太子殿下意态悠闲,缓步而来。
    嘴角忍不住翘起,她急急迎向他:“恭迎殿下。”
    李悯伸手阻住她的下拜行礼:“说过了,你我私下无须拘礼。”
    便是普通人家的夫婿,都做不到他这般温柔体贴,更何况他身份如此之高贵,相貌如此之俊美。
    谢岫委实觉着自己三生有幸。
    一点点微醺的酒香洋溢在空气中,谢岫抬头看,李悯的目光清亮中添了几分朦胧。是了,他刚刚从陛下面前领宴归来。“殿下饮了酒吗?臣妾去为殿下沏一盏浓茶醒酒。”谢岫问。
    李悯摇摇头,只转身招手示意身后的小黄门上前:“我叫人给你做了件衣裳,你穿上看看。”
    谢岫惊喜看去,那是一件大红锦衣。咋一看款式简单,仔细看,衣上用同色丝线细细刺绣了百鸟朝凤花样,精致无比。谢岫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惊讶:“殿下,以臣妾的身份,是穿不得大红色的,更不能用凤凰图样......”
    “我说你穿得便穿得。”李悯刮下她鼻子,眉目间柔情似水:“穿上给我看看。”
    她心里涌起无边甜蜜。换上这红衣,灯下看着,恍惚如同披了嫁衣一般,一时间不能以正室身份嫁于李悯的遗憾都少了几分。
    李悯见到这般模样的她,目光愈发的缱绻迷离。
    他拉她入怀,伸手解她头上珠翠。
    “殿下?”谢岫不解。
    “这等金银俗物,不配这炽烈之色。”他说。
    一时她钗环尽除,青丝瀑泻,他方肯罢手。
    “真美。”李悯抚摸着她的头发,痴痴地道。
    突然他一把把她打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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