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个无知的后生小辈,真是愚蠢浅薄!今天我老蒋就给你们普及普及这江湖知识!江湖玄门啊,分成是五脉,哪五脉?山、医、命、相、卜!山脉,修道练法;医脉,救死扶伤;命脉,参丹画符;卜脉,机断来去。这相脉啊,是最最厉害的,观风望水,识人辨物,研星宿,度日月,断天象,乾坤摩弄!啧啧……
“他老陈家的相术本事,就是祖传的,从五代末北宋初传承到现在!陈抟老祖知道不?他家的!麻衣神相义山公知道不?他家的老祖宗!他们家,在江湖上,被称作是麻衣陈家!麻衣相术独步江湖啊!他爹陈汉生,那可是义山公的第三十四代嫡系传人啊!江湖人称神断陈,老百姓不分相术卜术,又叫他神算陈!啧啧……”
我听得一阵头大,心想怪不得这蒋赫地会挨批斗,这嘴没个把门的啊,要是把这些话传出去,那下一个挨批斗的就是我爹啊。
我赶紧打断他:“蒋伯伯,蒋伯伯,跑题了,跑题了。你说的这不是我爹,那个神断陈老先生,只不过是跟我爹同名同姓,不是一个人。”
“胡说!”蒋赫地一瞪眼:“你怕啥?现在就你我还有他们娘儿仨五个人,哦,还有俩尸体。我说的这话,谁敢往外传?蒋书豪、蒋书杰你们这两个小东西,平时批斗我不是批斗的可得劲儿嘛,那是老子让着你们!今天就给你们露一手,叫你们知道老子的本事!”
说罢,蒋赫地把从脖子上取下来的五块青砖摞在一起,一掌劈下,“呼”的一声响,五块青砖烂的粉碎!
“我里娘啊!”蒋家兄弟腿一软,脸一白,都吓得瘫倒在地上了。
老太太叹口气:“一世的豪杰,没赶上好时候,人强命不强啊。”
“吓秃噜了?俩怂货!”蒋赫地像是又恢复了原来蒋家家主的威风,指挥若定,看看我,说:“弘道,把砖头捡起来。”
我把砖头捡在了手中,蒋赫地说:“搓成沫沫!”
“这……”
“搓!”
老爷子发威,我也只好听话了,把碎砖头放在掌中,合起来,运气一磨,粉末从掌心簌簌而落。
蒋家兄弟目瞪口呆。
蒋赫地得意洋洋的说:“看见了没有?这是什么本事?这就是麻衣陈家的本事!他爹陈汉生相术通神,他二叔相功通神!他爹平时上班忙,就是他二叔陈汉琪传授给他的相功!相功,就是六相全功!
“哪六相?耳、目、口、鼻、身、心,就是这六相,又叫六意!这功夫要是练到了家,耳、目、口、鼻、身、心都超越常人!一双肉掌把砖头搓成沫沫,就是身相功夫里的塌山手!对他来说,小儿科!你们要是谁敢把今天的话说出去,嘿嘿……下场跟这砖头一样,变渣渣!”
“不敢,不敢!”蒋家兄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叔,您放心!以后再也不批斗您了!以后我们像供菩萨一样供着你们!”
“这还差不多。”蒋赫地看着蒋书杰说:“你,去给我弄点烩菜、烙馍、糊涂糁儿来,饿死老子了。弘道,回家叫你爹来,跟他说蒋家村闹尸合了,要是不管,就该出大事了!顺便叫他带点酒,我知道你爹那老东西在院子里没少埋好酒。”
我哭笑不得,只好点头应允。
蒋书杰连连说:“我有自行车,陈老弟你骑着回去!”
第5章 老尸抢地
骑车走的时候,我还听见蒋书杰问蒋赫地:“叔,这么说来,您也是玄门中人了?”
“废话!”
“那您刚才说江湖上的玄门五脉,山、医、命、相、卜,您老属于哪一脉?”
“我啊,这个,这个玄门分很多脉的,山、医、命、相、卜是五大正脉,除此之外还有四大副脉,御灵、古武、机关、厌胜,又有旁门左道……老子我呢,就是这御灵一派中的老一……”
直到走了很远,才听不见蒋赫地那大嗓门。
等跑到家的时候,爹娘还有二弟弘德正在吃饭,见我回来,老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你蒋伯伯他怎么样了?”
“出事了!”我把蒋家村发生的怪事跟老爹一说,老爹也吃了一惊:“尸合?不会是那老东西胡说八道?”
我把现场的情形给老爹讲了一遍,老爹点点头,说:“还真是。”
老二弘德听得俩眼放光:“哥,那媳妇真的脱光了?”
“吃你的饭!”老娘一筷头敲得他俩眼流泪。
老爹说:“走,去看看。”
娘说:“这种时候,你这身份,方便去?”
“汉琪、汉昌(我三叔)都不在家,汉字辈其他的兄弟们,道行恐怕还不够,我不去,谁去?”老爹讲完实情,又安慰娘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娘还是不放心,说:“要不,让我去?”
娘姓曾,名子娥,出身名门,老家是江湖上有名的山脉世族冀北曾家。
我外祖父名讳唤作曾天养,绰号“不死老怪”。
建国之前的民国时期,江湖术界五脉高手曾经齐聚中岳嵩山,在太室岳庙论道参玄,比试高低,最后有六人并雄于中极峻天,远超术界其他人物,被诵为“五行六极”:
东木鬼医青冢生;
南火邪卜太虚子;
西金妖命血玲珑;
北水怪法曾天养;
中土神相陈天默;
逍遥道真陈天佑。
山术又称法术,所以曾天养便为“北水怪法”,也称不死老怪。陈天佑是我二爷爷,因年轻时出家为道,修得六相全功纵横江湖,与我爷爷陈天默并称中土两极。
所以,老爹和娘的结合,其实就是陈家和曾家两大世家的联姻。
家学渊源,娘的山术本领也很高,但还是被老爹给拦下了:“尸合都是老尸抱新尸,这次的尸合是男抱女,那么女是新亡,男是旧死,所以男尸厉害,对你不利。还是我去合适。就这么定了。”
老二也嚷嚷着要去,又被老娘一筷头敲下。
“爹,蒋伯伯说要你给他带酒。”临走的时候,我想起来了蒋赫地的交待。
“这老东西!”老爹说:“带个腿!我都不舍得喝!把老葫芦拿上。”
老葫芦里泡的是老爹配制的药水,还有银杏叶子,我拿给了老爹,老爹系在了腰上。
我和老爹一人一辆自行车,骑得几乎把车轮子给蹬飞,老爹兀自嫌慢,说还不如用腿脚快。
我心想那你骑车干什么?后来又一琢磨,一个老汉在路上健步如飞,得引起多少人围观?还是骑车好,能掩人耳目。
进了蒋家村,还没到河边的案发地点,我和老爹就听见蒋赫地的声音:
“不是跟你们吹,别看老子是玄门副脉的人物,可名头之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真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陈汉生那老东西,在还没成老东西的时候,跟我初次见面,一看我的面相,哎呀,那个惊得,真是屁滚尿流,五体投地!
“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我真是福禄寿俱全的好相貌,连潘安、宋玉活过来都会被气死!你们俩别不信!
“不是老子吹牛,老子年轻的时候,来说媒提亲的差点把我们家门槛都踏烂,清一色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站成一排随便我挑……”
远远看见蒋书杰那没心没肺的,一边听,一边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蒋书豪是死了媳妇儿子,正难受,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动不动。
他们的娘已经不在那里了,估计是回家给蒋赫地弄饭菜和馍了。
“老陈来了啊!”蒋赫地眼尖,瞧见我们父子,赶紧站起来迎,还左顾右盼看看,说:“酒呢?”
“没有!”老爹说:“你个老东西,不喝酒的时候,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喝了酒,天晓得惹下什么祸!刚才不是说我见了你要五体投地吗?怎么着,我给你跪一个?”
“哪有,哪有,你肯定是听错了,哈哈哈……”蒋赫地坚决否认,回顾别处:“哎,饭菜来了!”
回头一看,蒋书豪的娘挎个篮子,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不快不慢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没来由的,我看着这老太太,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走路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而且这么安静,丝毫都没有之前的泼辣。
“来人是谁?”老爹也警觉了起来。
“是我娘啊。”蒋书杰说:“来给我叔送饭的。”
蒋书杰之前还骂蒋赫地是老东西,要批斗到死,现在就亲热的叫叔了。
我心里十分不屑蒋书杰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
只见老爹摇摇头说:“我怎么瞧着你娘有些不对劲儿啊。”
老太太已经走到了我们跟前,可还是低着头,也不动,也不吭声,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等着大人处罚的小孩子。
“娘?”蒋书杰奇怪的问:“你耷拉着头是咋回事?这是陈家村请来的先生,不是外人,你不用羞答答的不敢见……”
不等蒋书杰说完,老太太突然抬起头来,那张脸,满是青气,一双眼,全是血色,五官扭成一团,狰狞的骇人!
“啪!”老太太把篮子盖到了蒋书杰的头上,饭菜淋了一头,热汤浇的蒋书杰“哇哇”乱叫,可声音又戛然而止。
因为老太太的手掐住了蒋书杰的脖子:“这是我的地方!是我的!叫他走!快叫他走!”
老太太嘶声低吼,喉咙里“咯咯”的乱响,我和蒋书豪都惊呆了。
第6章 胎动
蒋书杰慢慢翻起了白眼,舌头从嘴里缓缓伸出来小半截,脸色变得青黑,那老太太兀自双眼暴突猩红,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就像是活蹦乱跳的虫,要从肉里头钻出来!
“你放肆!”
老爹突然厉喝一声,与此同时,手已经老葫芦从腰上取了下来,快如闪电的拧开了葫芦盖子,凑到嘴边一吸,朝着老太太的脸“噗”的喷去。
水雾弥漫,一阵古怪的味道弥漫了开来。
那老太太一怔,眼中的红光一闪而逝,就像是黑暗中突然熄灭的烟头。
老爹大声说道:“滚!这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再敢缠人,我下河起了你的老尸,叫你挫骨扬灰!”
老太太双眼一翻,突然仰面摔倒。
“咳咳!咳……”蒋书杰死里逃生,当即弯下腰,捂着胸口,死命的咳嗽了起来。
蒋书豪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惊得面无人色,不敢动弹。
“那是你们的娘,还不扶起来?!”老爹呵斥他们道。
两人这才颤巍巍的去把老太太给扶了起来,可老太太已经晕了,人事不省。
“我,我娘这是怎么了?”蒋书豪颤巍巍的问。
“这可真热闹。”蒋赫地说:“新的老的都来赶事儿。”看看洒了一地的饭菜,蒋赫地又懊恼的说:“酒没喝成,饭菜也吃不着了……”
我也慌忙问老爹:“刚才这老太太是怎么了?”